自從虎子採用落雷改造身體以來,回望峰的玄關道上,就經常能看到一個毛髮直立的黑人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山下走去。
伍小田在甩給他一個黑心木做的亞麻衣之後就再也不管了,這件衣服經落雷擊打後仍然完好如初,一點燒壞的痕跡也沒有,免了虎子每天都要耗費一套衣服的苦惱。
不過沒了免費的交通工具,虎子只好每天自己下山了。
虎子走到離終點還有二十步的時候,展雲風也終於開始了水身的修行。知道虎子修煉的方法後,這個小瘋子自然是不甘下風,也效仿起來。
時光流轉,經受了三個多月天打雷劈的“烤”驗,虎子的明顯感覺自己的身體比以前更加靈活了,活動時更加的得心應手,以前那種遲鈍的感覺減輕了不少。
而且身體的外徵也發生了顯著的變化,古銅色的皮膚下,突兀的肌肉快都消失不見了,整個身體表面變得光滑勻稱,猶如完美的流水線條,極具美感。
玄關,八千七層上,一個人影快速地移動着,只見他忽左忽右,輾轉騰挪間盡顯身姿的矯健。
天上落下的閃電依然是在眨眼間,石階上的引力依然是變幻莫測,只是這些似乎對這道身影沒有絲毫影響。
閃電不斷落下,似乎沒有止境,只是終究無法捕捉到閃爍的身影。
在閃電落下之前,這道身影早已經離開了原來的位置,讓人看上去有種閃電好像延遲的感覺,好像是等人影走開之後纔開始落下的假象。
人影繼續向上,嗖嗖的帶起一陣風聲,如果不仔細看的話,就只能看到人影留下的虛影。
很快,人影就過了八千七百層。到了八百層上,速度卻絲毫沒有減慢下來。
依然是轉瞬即逝,依然是奔騰而上,“咚咚咚”的落雷聲彷彿是在爲他伴奏,基調就是嗖嗖的風聲。
一百層的距離彷彿是在呼吸間便已走完,終於人影來到了這段路途的最後一程,九百層到一千層。
到了這裡,人影的速度終於慢了下來,不再像是一陣風似的飄忽而過,變得有些遲鈍起來。
但是躲閃間動作依然非常靈活,閃電落下,還是連衣服的邊角也夠不到。
從始至終,還沒有一道閃電能夠打在他的身上。
越往上走,人影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慢,有好幾次落下的閃電都差點將他擊中,最後都被他險之又險地避過了。
天上的閃電似乎因爲找回了一點顏面,所以變得熱情高漲起來,於是更多的閃電接踵而至,紛紛向人影落下。
這時候人影展示出了驚人的一幕,只見他爲了躲避閃電身體做出了各種詭異的姿勢。
有時候身體彎成了一張弓,有時候又繃成了一支箭, 一會兒擺一個“S”型,一會兒又擺出一個“大”字,還有很多難以形容的奇怪姿勢,真讓人懷疑他身體中有沒有骨骼的存在。
就這樣,雖然閃電氣勢洶洶,但擋不住人影過關斬將一般不斷前進,最後離終點也就幾步之遙了。
虎子完全沉浸在一種美妙的感覺之中,沒有去注意自己離九百層的位置還有多遠。
他從來沒有想到,身體竟然可以靈活到這種程度,任由自己驅使,不再區分各個部分,有種渾然一體的感覺。
當他腦袋中剛想到一個姿勢時,身體就自然而然做出了這個姿勢,這種感覺真是美妙的難以形容。
就這樣,當虎子踏上玄關九千層的石階時,反而還顯得有些意猶未盡,真想這種狀態還能持續下去。
站在這裡向下望去,山道綿遠悠長,一眼望不到盡頭。剛開始時的時候,自己站在山腳望着這長長的玄關心裡還直髮虛。
這麼長的石階,什麼時候才能爬到盡頭啊。
沒想到時間一轉眼間,月圓月缺,已經過了十二個輪迴。而自己也站在了玄關九千層之上,幾近山頂,這在當時是想都敢想的。
付出,終究是會有回報的。
深深地呼吸一口新鮮空氣,虎子舉目遠望在山峰間四處漂浮的雲煙,心中升起了無限的信心。
按照小師姐的說法,再過一週,自己就可以接受鐵意的測試。之後,就可以真正接觸修真界的修煉——煉氣階段的修行了。
而之所以需要等待一週,是爲了讓虎子身體和心裡都能夠調整到最好的一個狀態,爭取一次就過去。
這一週可以說虎子來到華青山以後最爲輕鬆自在的一週了,沒有了每天的功課,面對大把的空閒時間,虎子還真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一週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在虎子日日的期盼中,終於過完了一週的時間。
期間,伍鍾平還罕見地教導了他一次。畢竟作爲第一位達到鐵意階段的弟子,如果再不管不顧,就有些過分了。
其實,虎子因爲每天都有功課要做,所以只在晚飯大家聚到一起時,才能看到師父一眼。每次,師父的身邊總是掛着一個赤銅色的酒壺。
經過一年的相處,虎子也見識到了自己師父的懶散與隨意。他很少過問弟子們的修行狀況,只是給弟子們一個大概的目標,這中間的過程就完全交給弟子們任意發揮了。
而且如果你一有了問題就去向他請教,多半是要被罵得狗血噴頭的。
按照他自己的說法,就是如果一遇到問題就來問我,那我是你們的師父還是你們的保姆啊。
所以回望峰的弟子遇到修煉上的難題通常會先自己想法設法解決,或者是師兄師弟們之間互相印證。
如果實在不行,再去找師母,至於師父,是最後不得已的選擇。而這個時候,伍鍾平纔會細緻入微地講解,點中弟子們陷入誤區的要害。
所以,回望峰弟子們都知道在師父心中其實是有一個尺度的,至於這個尺度的底線在哪裡,卻沒有人敢探求一番。
沒有師傅的監管,整天的時間全由自己把握,師兄弟們之間經常互相求證,這也就是爲什麼回望峰弟子們關係非常融洽的原因了。
在他們看來,自己或許是華青山上最幸運也是最不幸的一羣人了。
自上山以來,伍鍾平只單獨教導過自己一次,所以,那天發生的一切虎子還清晰地記在腦海裡。
其實,那天伍鍾平只對他說了一段話,“在你們這些新來的弟子當中,你的資質也只是屬於中庸的水準。能夠作爲第一個接受鐵意考驗的人,足矣說明你的意志非常強大。
如果我沒有想錯,你的內心也一定有你所堅持的東西。不論那是什麼,總歸是促使你變得強大的一個動力。
所以我對你能夠通過這個測試是不擔心的。其實,我很讚賞像你這樣資質平平卻刻苦努力的人。”
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又繼續說道:“世上有很多天資異稟的人,自恃自己擁有的天分,不思進取,最終變得碌碌無爲,白白糟蹋了老天爺給他的賞賜。
鐵意考驗的是一個人的意志,因爲修真本來就是一件寂寞的事情,沒有足夠的耐力是不可能堅持下來的。
在無涯的時間荒野裡,很少人能心如止水地走出去;修真也是一件逆天的事情,沒有足夠的定力就抵擋不住喜、怒、憂、思、悲、恐、驚這人間七相,最後的結果可能就是走火入魔一途了。
不過明天你也不必太過擔心,畢竟只是煉體階段的一個考驗,不會太難的,不然隨便一個幻象你可能就堅持不住了。”說完,拿起隨身攜帶的酒壺喝了一口就走了。
虎子前半部分還聽得非常受益,沒想到結尾時伍鍾平講的話竟然和剛來時六師兄講的一模一樣。
仔細一想,應該是六師兄在接受鐵意測試時師父也對他這麼說過,然後被六師兄盜用罷了。
聽師父這麼一說,虎子心裡着實放心不少,緊張的情緒也得到了放鬆。
華日初升,虎子在伍小田的帶領下,免去了爬山的辛苦,直接落到了九千層的位置上。
伍小田道:“小虎子,你可要爲本師姐再爭口氣,一定要順利的通過,聽到沒有?”
自從虎子的修煉速度成爲回望峰弟子中的第一後,伍小田就又多了一個驕傲的資本,好像虎子能有今天的成就全是她的功勞。
虎子道:“嗯,我知道了。一定不會讓師姐失望的。”說完就出發了。
這最後的九百級石階沒有諸多的變化,是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石階了。
但是虎子一邁上去,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等四周穩定之後,自己莫名其妙的就來到了山下。
雖然不明白爲什麼,但看這樣子是讓自己往上爬了。於是,虎子就靜下心埋頭爬起山來。
經過一番的努力,虎子終於又爬到了九千層的位置上,腳步不停,繼續向上走去。
這次天旋地轉的感覺消失了,虎子很順利的就爬到了石階的盡頭。只是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爲面前又是一個玄關。
一個一模一樣的玄關,脫離了山體,無依無靠的通向上方無盡的蒼穹。
看來,果然沒有這麼簡單。虎子皺皺眉,繼續往上走去。玄關像是一座天梯,懸浮在高空中,四周空無一物。
虎子向下望去,透過雲層稀薄之處,看到地面的河流變成了一條細線,村莊變成了一方石塊。
這麼高,虎子不禁感到大腿有些發抖,有些不敢邁步了。他連忙把視線從下面移開,只盯着上方看,然後給自己打了打氣,繼續往上走。
忽而一陣風颳來,玄關上下搖擺起來。虎子站在上面就像一支在風浪中搖曳的小船一樣,隨時都有掉下去的危險。
虎子整個心都差點跳了出來,師父不是說會很簡單的嗎,怎麼還搞出這麼大的陣勢?
事到臨頭,多想無益。虎子把心一橫,想到“拼了。”於是大吼一聲:“我不怕!啊!”,快速向上跑去。
這麼一做,果真就再也不敢到害怕了,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腳下。憑着這一年來辛苦的鍛鍊,虎子最終有驚無險地第二次爬到了玄關盡頭。
站在玄關盡頭往下望去,只見整條玄關就像一條絲帶一樣在空中亂舞,沒想到自己從這樣一條玄關跑了上來,現在想想內心一陣後怕。
突然,天地再一次旋轉起來,虎子又一次出現在伍小田的面前。他奇怪地問道:“咦?我不是應該站在山頂麼,怎麼還在這裡?”
伍小田道:“因爲這裡就是山頂啊。其實後面的就百層石階只是一個假象,真相是這是一個小小的幻象。
你只要往前走一步就會進入到幻象中了。怎麼樣,測試是不是很簡單,這個幻象是根據測試弟子資質的不同出現不同的景象的。
你爬了幾次次玄關啊,大部分人都是爬玄關的,只是多少不同而已。本師姐當年測試時可是爬了三十遍呢,可是累死我了。
不過還是我爹爹最厲害,聽說當年他爬的時候玄關竟然通到了天上,怎麼樣,是不是很厲害啊!”
聽到師姐這麼一說,虎子心裡彷彿驚起了波濤駭浪。
師傅可是萬年一遇的單靈根火屬性,所以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回望峰的首座,試看其他四峰的首座哪一個不是老一輩德高望重的人物啊。
那爲什麼自己也會出現這種情況呢,而且不僅如此,玄關還被風吹得來回搖晃。難道,自己也是萬年一遇的單靈根麼?
搖搖頭,虎子立刻把這個想法從腦海中剔除了。如果自己真的是萬年一遇的單靈根,恐怕很早就被大門派相中了,也不會等到十歲才辛苦的拜入華青山。
虎子道:“小師姐,我也爬通天的玄關了。”
伍小田道:“小虎子,你就跟師姐吹牛吧,發現你現在沒一句老實話了。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爬得次數很少,所以不好意思跟我說啊。沒關係,我不問了,我們下山吧。”
虎子對伍小田這種反應一點也不感到奇怪,別說是她,就連自己也不敢相信。所以也不反駁,就算是默認了,然後隨伍小田一起下山去了。
看來,這個秘密,只能埋在自己心裡了。跟別人說不僅不信,說不定還會無端遭到猜忌,以爲自己有什麼目的,所以還是埋在心裡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