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舊世界娛樂資料裡見過覆蓋式轟炸的場景,但真正遇上,龍悅紅還是感覺到了自身的渺小。
那彷彿能比擬天地偉力般的科技造物在一座城市不同地方膨脹開來,讓這片區域似乎正迎接末日的降臨,再是鋼鐵意志、機械手臂也會被炸得四分五裂。
往上騰起的濃厚煙塵,照亮須臾的熾烈火光,不斷顫抖的腳下大地,使人耳聾的陣陣轟鳴,讓藏身於掩體後的龍悅紅等人真正意義上體會到了什麼叫大規模、高烈度戰爭。
這比蔣白棉之前見識過的火炮齊鳴更加壯觀,更讓人心神動搖。
不知道過了多久,導彈打擊終於停止,只剩下風起雲涌,大雨將至的餘韻。
嘩啦啦!
豆大的雨水落下,沾染着數不清的塵埃。
龍悅紅抹了把臉,感慨出聲道:
“還好我們不是打擊目標。”
還好“舊調小組”提前撤離了臺城,休整進食。
回想當時組長的決斷,龍悅紅只想用力抱住小白,高喊一聲:
“萬歲!”
蔣白棉少有地浮現出了一點迷茫的表情,任由雨水敲打在臉上。
“怎麼會突然有導彈打擊?”她疑惑自問。
而且還是針對一座城市廢墟,不計成本不在意後果的飽和式打擊!
要知道,除了“最初城”等頂級勢力之間的大規模戰爭,當前灰土已不知多少年未出現發射導彈打擊目標這種事情了。
這簡直可以和“舊調小組”遇到核彈頭丟失之事相媲美,並且更突然更沒有徵兆更無法理解。
以蔣白棉的心智,這一刻都有了遭遇機械降神的微妙荒誕感。
“會不會寫劇本啊!”商見曜啪地將手裡抓的一塊石頭扔到了地上。
剛纔於臨時找到的掩體後躲避時,他閒着無聊,玩起了拋石頭接石頭這個遊戲。
蔣白棉發現自己這次輕鬆理解了商見曜想表達什麼意思:
命運的“編劇”老天爺感覺臺城之事出了紕漏,沒辦法解決,於是用導彈洗地來強制收尾!
格納瓦已測算完之前觀察到的彈道軌跡,指着偏西北的一個地方道:
“從那裡發射過來的,具體座標有待進一步蒐集數據。”
白晨揉了揉自己被雨水澆溼的短髮,猜測着說道:
“臺城內部的某個變化引發了預設的導彈打擊?”
即使當了多年的荒野流浪者,跟着“舊調小組”又見識了種種超越認知和常識的事情,她在剛纔的導彈打擊裡,也依舊心神顫動,難以自持,彷彿回到了最弱小最無助那會。
“有可能。”蔣白棉迴應了白晨的話語。
龍悅紅阻止了後續的交流,關心地看着白晨道:
“怎麼在雨地裡討論?
“先回車上吧,或者把雨衣披上。”
雖然“舊調小組”個個身體素質出衆,甚至不是人,但沒必要非得淋雨。
格納瓦試圖讓龍悅紅寬心:
“我已經檢測過了,剛纔的爆炸沒附帶輻射污染、化學污染。”
“還好還好。”龍悅紅舒了口氣。
蔣白棉則招呼起組員,收拾之前散落在外面的物品,返回車上。
導彈打擊引發的降雨維持了好一陣才慢慢停止,天空雖然依舊陰沉,但亮度已無法阻止“舊調小組”眺望遠處的臺城景象。
那裡許多建築已經倒塌,只剩部分勉強屹立,比之前更像是經歷了世界末日。
後排靠窗的蔣白棉凝望了一陣道:
“咱們再撤遠一點,免得後續還有幾輪打擊,波及我們。”
“是啊是啊!”副駕位置的龍悅紅就差舉雙手雙腳贊成。
莫名地,他有點感激剛纔的導彈洗地,這讓小組接下來的探索行動不得不提前終止。
說不定很快就能返回公司,和小白去登記了……龍悅紅思緒一下跑偏。
“舊調小組”往過來時的方向又撤了十多公里,一直撤到了那片公路斷裂帶。
他們沒有重新紮營,就坐在吉普上,等着公司回電。
大概一個小時後,“盤古生物”終於給了最新的指示:
“去探索仁惠醫院時,小心‘新世界’的節點。”
“看來公司也懷疑仁惠醫院植物人康復中心裡存在‘新世界’的節點。”蔣白棉簡單評價了一句。
商見曜唉聲嘆氣道:
“遲了遲了,公司還不知道臺城被炸了。”
說完,他忽然興奮:
“我還沒探索過被導彈轟炸的城市。
“剛被炸的那種。”
“再等等吧,誰知道還有沒有下一輪打擊。”蔣白棉冷靜地阻止了商見曜。
她沒忘記將最新情況反饋給公司,而“盤古生物”對此的態度是:
“觀察幾天,確認目標地點是否已被毀掉。”
看見“確認目標地點是否已被毀掉”這句話,蔣白棉若有所思地說道:
“這次導彈打擊的目的不會是炸燬仁惠醫院和臺城第一高級中學吧?”
“這聽起來像是第八研究院想做的事情。”商見曜啪地拍了下大腿。
第八研究院的使命之一就是阻止人類調查舊世界毀滅的原因和“無心病”的起源,爲此經常炸燬藏着線索的各種建築,比如,沼澤1號廢墟內那個秘密實驗室。
“從我們目前蒐集到的情報看,仁惠醫院植物人康復中心確實很可能藏着極有價值的線索。”蔣白棉點頭贊同了商見曜的說法。
龍悅紅不解提問:
“那爲什麼第八研究院早不破壞,晚不破壞,偏偏這個時候發射導彈?”
“之前他們只能找到假臺城,估計以爲目標地點早就已經被毀掉了。”白晨回想小組初臨臺城時的見聞,給出了自己的猜測。
蔣白棉輕輕頷首道:
“我們喚醒‘莊生’,導致臺城第一高級中學內的夢境破碎,保護真臺城的假臺城消失,於是,第八研究院發現他們最想毀掉的地方竟然還屹立在灰土上。”
“可是,他們怎麼能這麼快就發現?”龍悅紅疑惑追問。
第八研究院又沒派人駐守這邊。
格納瓦動了動金屬鑄就的脖子,指着天空道:
“上面也許有他們的‘眼睛’。”
衛星?第八研究院掌握着還能使用的衛星?龍悅紅迅速明白了老格的意思。
蔣白棉“嗯”了一聲:
“所以等過幾天,沒什麼情況了,再去確認目標地點是否已被炸燬。”
…………
這麼一直等了兩天,“舊調小組”都沒等到後續的導彈打擊。
於是,他們開着吉普,繞了小半圈,從另外一個地方進了臺城。
越往仁惠醫院和第一高中方向走,道路損毀越是嚴重,兩側樓宇倒塌的越發慘烈。
到了最後,已是車輛難行,蔣白棉和商見曜只得推門下去,換上軍用外骨骼裝置,翻越重重障礙,前往仁惠醫院。
龍悅紅、白晨、格納瓦則留守在原地,等着接應。
沒過多久,蔣白棉、商見曜抵達了仁惠醫院所在的街區。
他們一眼望去,發現那裡幾乎被夷爲了平地。
很顯然,導彈打擊確實是以這裡爲主要目標的。
“線索斷了……”商見曜發出了失落的聲音。
蔣白棉也是一陣悵然,體會到了失敗的滋味。
她定了定神,對商見曜道:
“再去臺城第一高中看看。”
兩地相隔不算太遠,要不然那名科考隊成員也不可能慌不擇路誤入那邊。
結果不言而喻,臺城第一高級中學也被夷爲了平地。
“他們就不怕惹怒了‘莊生’嗎?”魯莽的商見曜都對第八研究院的膽量表示驚歎。
蔣白棉吐了口氣道:
“應該涉及‘新世界’的紛爭。”
她揮了下覆蓋金屬骨骼的手掌,嘆息着說道:
“走吧,回去。”
上了吉普,蔣白棉陷入了沉默,龍悅紅雖然暗自欣喜,但這個時候也不敢說點什麼。
吉普往回開的過程中,蔣白棉突然擡頭,若有所思地說道:
“我在想,丁苓丈夫那支科考隊不可能全部死在了仁惠醫院吧?
“既然有人能逃出來,誤入臺城第一高級中學,那應該還存在別的倖存者,嗯,這是有一定概率的。”
“是啊。”龍悅紅不解組長爲什麼突然討論這個話題,不過他覺得這個推理沒什麼問題。
蔣白棉望着前方擋風玻璃道:
“那些倖存者逃出仁惠醫院,度過慌不擇路的階段後,會去哪裡?”
開車的白晨和後排的格納瓦同時說道:
“原路返回,離開臺城,尋求救援。”
蔣白棉點了點頭:
“但很顯然,他們沒能離開臺城。”
這時,商見曜笑了起來:
“可能他們在仁惠醫院弄丟了佛門‘信物’,發現找不到出去的路了,於是徘徊在城市邊緣,一邊蒐集食物,一邊尋找出口。”
這……龍悅紅突然發現這真的是一個調查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