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無息間,警惕教堂的大廳彷彿被黑暗籠罩了,那一盞盞壁燈散發出的偏黃光芒依舊存在,卻給人一種遠在天邊,讓他們只能看清楚旁邊之人的感覺。
蔣白棉的身體不由自主顫慄起來,手腳發涼,心臟狂跳。
她似乎來到了一處峭壁前,看見上方懸着一顆巨石,搖搖欲墜,而自身無論往哪個方向,都來不及閃避。
強烈的恐懼因此而生,“刺耳”的警鈴於她的腦海內瘋狂迴盪。
對這種情況有過經驗的蔣白棉無需思考,自然而然就明白髮生了什麼:
十月的“幽姑”又一次從“新世界”投來目光,注視這裡!
這一刻,不僅蔣白棉有所感應,龍悅紅等人也彷彿走到了懸崖邊緣,再往前半步,就會墜落向看不見底部的深淵,摔得粉身碎骨。
那種源於人類遺傳的恐懼本能牢牢地攥住了他們的心臟。
警惕教派、恐懼教團、“友善之手”的成員們同時匍匐了下去,讓臉頰緊緊貼住冰涼的地板,沒有一個敢於動彈。
其中,恐懼教團的那些人,身體抖得彷彿在篩糠。
威嚴漠然的注視如同來自無窮高處,讓每一個感受到的人都覺得自身異常渺小。
蔣白棉也低下了腦袋,額頭是瘋狂沁出的冷汗。
不知爲什麼,她總覺得執歲“幽姑”注視的重點是自己等人,而非祂的信徒。
得得得,龍悅紅牙齒碰撞,發出了聲音。
就在這時,蔣白棉眼角餘光看見身旁的商見曜丟下手裡的瓜子,艱難地將戰術揹包拿到了身前。
他把手探入揹包,在那裡緩慢地、顫抖地摸索着某樣事物。
終於,商見曜抽回了右手,攤開了掌心。
那裡靜靜躺着一個湖水綠色的小玉佛。
濃郁的黑暗瞬間“涌動”過來,吞沒了那個小玉佛。
小玉佛似乎失去了實體,變得異常虛幻,就這樣被一寸一寸抹掉了,或者進入了與現實並不完全連接的新世界。
也就是兩三秒後,黑暗如同落潮的海水,慢慢往後退去,小玉佛又一寸寸出現在了商見曜的眼前,重新變得有質感,能觸碰。
幾乎是同時,蔣白棉感覺半掩白門後無盡黑暗中那道若隱若現的女性身影將目光移向了別的地方。
又過了好幾秒,黑暗終於消散,壁燈的光芒又一次填滿了大廳。
一切又恢復了正常。
執歲的注視來得突然,去得奇怪。
呼……呼……龍悅紅終於敢大口喘氣。
他看了眼身旁的白晨,見她身體還殘留着些許顫慄,於是強撐着開口道:
“這就是執歲的注視?”
“嗯。”另外一邊有過經驗的蔣白棉給出了肯定的答覆。
這個時候,商見曜已合攏五指,重新握住了那個小玉佛,開始拾撿掉落於地上的瓜子。
蔣白棉一時不知該誇他有節約精神,還是贊他心真大。
龍悅紅掃了眼還匍匐於地上的三大教派成員,再次對白晨感慨道:
“‘幽姑’都直接注視這裡,給予警告了,他們應該不會再爭辯那些有的沒的的問題了。”
他話音剛落,警惕聖徽前的教堂主教安東尼奧拉站了起來,頂着極簡的白殼面具,激動出聲道:
“執歲投來了目光!
“這說明我們的辯經是有意義的,是被執歲關注的!
“大家繼續!”
呃……龍悅紅收回視線的過程中正好看見白晨的朋友楚格翻身坐起。
他的臉上同樣寫滿了無奈。
竟然還能這樣解讀?
這幫人真是……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一時之間,龍悅紅竟覺得自己和楚格有了點默契,心心相惜。
呸,我爲什麼要和他心心相惜?他當初都想打小白的主意!龍悅紅迅速找回了理智。
接下來的辯論裡,蔣白棉聽得不再那麼專心,時常走神,倒是商見曜,一邊嗑瓜子,一邊啪啪鼓掌,非常有代入感。
等到今日普教會議結束,“舊調小組”五名成員回到地下二層那間會客室內,蔣白棉才望向商見曜,開口問道:
“小玉佛發生了什麼變化?”
啊?龍悅紅和白晨當時太過恐懼,裡面那層衣服的背部都溼透了,沒注意到商見曜那邊的情況。
格納瓦作爲一名智能機器人,實際上是沒有恐懼這種情緒的,但他的核心模塊分析周圍數據後告訴他,這個時候得采取“縮頭烏龜”策略,只有這樣,才能最大程度上保證自身和隊友的安全。
而那種場景下表現得害怕,會讓他更像一個人類。
所以,他明明也在振動金屬骨骼,發出摩擦的聲音,卻沒有忽視對四周情況的觀察,和有過經驗相對沉穩的蔣白棉類似。
商見曜掏出就放在衣兜內的小玉佛,一本正經地說道:
“質地、色澤、通透度、手感都沒有變化。
“也沒多出什麼能力。”
說到這裡,他主動停頓了一下:
“但我總覺得它和之前有點不一樣了,一點點。”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龍悅紅主動問道。
他看得出來白晨也很好奇。
商見曜滔滔不絕地把當時的情況詳詳細細地講了一遍。
“‘幽姑’的饋贈?”白晨做出猜測。
“別提‘饋贈’這個詞,之後指不定要因此付出什麼代價。”蔣白棉最近剛看了一本舊世界傳記小說,對“饋贈”有心理陰影。
“也許是標記。”商見曜故意壓低嗓音,嚇唬隊友。
龍悅紅呼吸爲之一滯,下意識轉移了話題:
“你當時是怎麼想的,爲什麼會拿出小玉佛?”
商見曜正色回答:
“我感覺它有點躁動。”
“……”龍悅紅竟不知商見曜說的是真話,還是在展現精神病人的獨特思路。
這時,收斂住心情的蔣白棉翻腕看了下時間:
“既然喂暫時發現不了小玉佛的古怪,那就交給老格,讓他用儀器做個全面檢查。
“等檢查完,我們就回房間休息,明天上午出發去鐵山市廢墟。”
“你們先休息吧,我一邊充電一邊檢查,不會疲憊的。”格納瓦很是體貼隊友。
“不行,要是出點意外怎麼辦?”商見曜情真意切。
“是啊。”白晨表示贊同。”
到了夜裡11點,格納瓦完成了全部檢查。
他拿着小玉佛道:
“除了本身磁場和其他玉石相比存在一點不同,其他都很正常。”
他沒有相應的數據模型,無法計算出究竟有百分之零點幾的不同。
“果然有不一樣的地方。”蔣白棉反倒鬆了口氣。
“到了某個地方,這小玉佛會帶來異變?”白晨跟着猜道。
她說的某個地方是佛門五大聖地之一,包括“舊調小組”這次的目的地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
“也許。”龍悅紅頗爲凝重。
“希望!”商見曜一臉興奮,“有異變纔會有線索。”
但前提是我們能應付得了……龍悅紅正要這麼回一句,蔣白棉已拍了拍手道:
“現在也討論不出什麼,好啦,各自回房休息吧。”
…………
進了屬於自己的那個雙人間,商見曜向蔣白棉提出了申請:
“既然已經恢復,我想今晚再進那艘遊輪看看。”
蔣白棉沉吟了下道:
“今天只確定情況,不要做過多嘗試,免得又出什麼意外,導致你精神再次受損,那明天我們就沒法去鐵山市廢墟了。”
“我發誓!”商見曜舉起三根指頭,一口答應了下來。
這是心理年齡最小也最重感情的那個商見曜。
“心靈走廊”,“912”房間內。
商見曜又一次進入這裡後,發現自己在遊輪船艙一間客房內。
此時,窗外的天空已變得明亮,藍天和白雲交相輝映。
我不在的時候,時間沒有停?商見曜摩挲起下巴,推開房門,走回了過道。
然後,他看見一個人從面前經過,打了個飽嗝。
這人的右眉眉尾處有一顆黑痣。
商見曜認出了他,他是商見曜之前碰到的那三個男人之一,他從第一次相遇時的普普通通發展到了第二次的混亂癲狂。
而現在,他神智清醒,舉止正常,和第一次沒有任何區別。
不,還是有一點區別,他那兩名同伴不知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