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聲裡,視覺已然恢復,只耳朵嗡嗡作響的卡奧察覺到了一絲異常。
他自認爲彼此關係不錯,雙方之間足夠友善的好朋友竟然沒在敵人試圖襲擊自己時出聲提醒!
循着這個想法往下深思間,他又發現了一個讓自己悚然一驚的事實:
他都不知道那個好朋友叫什麼!
有問題……也算是身經百戰的卡奧立刻做出了反應。
他中止“真實夢境”,再次對範圍區域內所有人類意識施加“強制入眠”!
轉瞬之間,正感嘆沒能把握住機會,想要放棄“友善光環”的康娜閉上了眼睛,身體緩緩往下,倒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剛睜開雙眼,還沒弄清楚具體情況的“虛擬世界”主人,也就是那位頭戴黑色線帽的老婦人又一次睡了過去。
拿着破爛手機猶豫要不要使用的阿維婭身體一歪,靠在了單人沙發的扶手上。
她又陷入了沉眠,彷彿剛纔看到的所有場景都只是一場夢境。
端着“死神”單兵作戰火箭筒的商見曜同樣倒向了地面。
他因爲拿着重物,倒下的速度很快,近乎是砸。
這樣一來,摔倒的疼痛肯定會將他從沉眠中喚醒。
可惜,卡奧在這方面有足夠的經驗,附加了一個“干涉物質”,讓商見曜倒地的過程變成了慢動作。
幾乎沒產生什麼震盪,商見曜就趴在了地上,呼呼大睡。
爲了不讓本就睡着的蔣白棉和之前一樣詭異醒來,卡奧緊跟着將“強制入眠”切換爲了“真實夢境”。
做完這件事情,他終於鬆了口氣。
剛纔連續發生變化,讓他擔心不僅沒法完成預定的目標,而且還會有不好的遭遇。
幸運的是,經過幾輪對抗,始終掌握着先手的他,依靠一點外來的影響,終於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阿維婭已經清除,現在該對付那幾個知道通行口令的傢伙了……完成處置後,立刻進別墅,尋找那件危險物品,將它帶走……念頭閃爍間,卡奧將目光投向了“舊調小組”那輛軍綠色的吉普。
他下一個目標是假名薛十月的女性或者假名張去病的男子。
之前一系列意外都是這兩個人帶來的,必須優先清除!
不知爲什麼,比起“虛擬世界”的主人和那個讓自己感覺友善的“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卡奧認爲這兩個人才是最大的隱患。
畢竟,沒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利用“真實夢境”,把那個叫小衝的男孩召喚出來。
就在卡奧鎖定吉普車不遠處的商見曜,準備讓他“心臟驟停”時,他突然感覺腦袋很是暈沉,很快就進入無法思考的狀態。
慢慢地,他倒了下去,砰地摔在了黑色轎車的頂部。
可是,他卻沒有因此醒來,彷彿變成了植物人。
他最後看見的畫面是:
軍綠色吉普的駕駛座車窗處,搭着一隻手,屬於女性的,皮膚呈小麥色的左手。
被剝奪聽覺後,蔣白棉駕車撞向卡奧時,趁着自己還沒有沉睡,最後做了一件事情:
打開車窗,探出左手,然後釋放電鰻型生物義肢配備的麻醉氣體!
她因敵人使用了“聽覺剝奪”,懷疑他還擁有“嗅覺剝奪”。
而對一個代價是對某些氣味敏感、恐懼的覺醒者來說,要想製造大規模的殺戮或者規避相應的意外,提前屏蔽自己的嗅覺絕對是最優的選擇。
那樣他將無懈可擊。
即使卡奧沒有“嗅覺剝奪”相關的道具,蔣白棉也相信他提前已經或者接下來會影響自身的感官,讓嗅覺變得遲鈍——卡奧上次在龍悅紅身上表現出了操縱感官強度的能力。
當目標失去了嗅覺,或者嗅覺變得遲鈍後,他肯定是聞不到麻醉氣體味道的!
蔣白棉駕駛吉普撞向敵人轎車的最後,之所以踩下剎車,一方面是因爲對方已經“飛”到了上方,想要直接撞出爆炸,需要很強的運氣,容易得不償失,另一方面則是不想嚇跑敵人,希望他能依舊留在原地,留在麻醉氣體能夠影響到的範圍內。
——這種開放環境下,只要能拉開一段距離,麻醉氣體就不會產生什麼效果。
和蔣白棉預料的一樣,忙着完成各種操作,不想分心在“干涉物質”上的卡奧選擇了落到轎車頂部,並且剝奪了自身的嗅覺。
於是,他之前做那些事情的過程中,一直在呼吸着麻醉氣體,只是本人始終沒有察覺。
要不是商見曜剛纔給了卡奧一發火箭彈,被動清空了他周圍的氣體,他會更早進入麻醉狀態。
一時之間,阿維婭這棟古典別墅內外,所有人都“睡着”了,不管是被襲擊者,還是襲擊者,都躺了下去。
接下來,誰先醒來,誰就將掌握最大的主動權。
上午就開始偏熱的風吹過,極端安靜的環境裡,一隻綠色的鸚鵡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了過來。
它邊飛邊在那裡罵罵咧咧:
“死女人,爲什麼要表現得像元老院大多數人一樣白癡呢?爲什麼會覺得一隻鸚鵡是值得信任的呢?這麼危險……
“你可以相信一隻鸚鵡的道德,但絕對不能相信它的嘴巴和它的腦子……
“我不贊同我說的所有髒話,這都是純粹的模仿……
“太危險了,太危險了……”
這鸚鵡一邊罵一邊飛進了阿維婭那棟古典別墅的三樓,飛到了主人康娜身上。
然後,它開始啄這個教會它諸多髒話的女士。
卡奧的“強制入眠”只管了人類,沒在意動物。
…………
紅巨狼區,元老院。
伽羅蘭漂浮在了窗戶外,碧綠的眼眸始終注視着下方示威的公民們。
她努力地讓人羣的數量在別的“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心中減少,最大程度地保護着他們的安危。
她已經感覺到,有許多藏於暗中的人將目光投向了自己,隨時可能發動襲擊。
就在這時,天黑了,肉眼所見的範圍內,天黑了。
緊接着,有光芒爆發開來,橫掃了這片區域。
這就如同舊世界毀滅時爆發的那一枚枚核彈,或者幽閉房間內突然亮起的燈管。
伽羅蘭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這是每一個人的本能。
她後方的元老院內,被前執政官貝烏里斯弄得時哭時笑的人們,也因此恢復了正常。
光芒剛有平息,一道人影於議事廳正中區域飛快勾勒了出來。
他穿着將軍禮服,氣質陰鷙,長着明顯的鷹鉤鼻子,正是之前消失的東方軍團軍團長蓋烏斯。
蓋烏斯臉上終於露出了些許笑容,似乎因剛纔的奇怪變化有了足夠的底氣。
他左掌不知什麼時候已握上了一部手機。
屏幕碎裂、外觀陳舊的黑色手機。
沒給所有人反應過來的機會,蓋烏斯摁下了快捷撥號鍵。
屏幕隨之亮起,卻沒有號碼浮現出來,也沒有對應的名稱凸顯,只有“正在撥打”等單詞孤獨地存在着。
叮鈴鈴,叮鈴鈴!
明明那臺手機沒有發出聲音,周圍區域所有人類和動物的耳朵裡,卻有一段鈴聲在迴盪。
叮鈴鈴,叮鈴鈴……
鈴聲突然中止,蓋烏斯那臺破舊手機佈滿裂痕的屏幕上,“正在撥打”變成了“正在通話”。
霍然間,這些單詞彷彿活了過來,往內陷了進去。
整個屏幕似乎化身成了一個“黑洞”,不斷地吞噬起顯示的內容和周圍的光芒。
短短一秒鐘的時間,元老院議事廳變得異常昏暗,給人一種黃昏快要過去,太陽即將沉入地平線之下的感覺。
而與此同時,原本恢復了正常的監察官亞歷山大等元老和他們的隨從、警衛們,卻彷彿變成了雕像,或者被誰施加了不能動彈的魔法。
他們的腦海內,中斷的鈴聲還有餘音在不斷迴盪。
罹患“無心病”,失去了所有理智的貝烏里斯側頭望向了蓋烏斯,望向了他掌中那臺手機,滿是血絲的渾濁眼睛裡竟浮現出了一抹恐懼的色彩。
下一秒,手機屏幕的“黑洞”似乎凝固了下來,裡面隱約呈現出一扇對開的、沉重的、看不清具體模樣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