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白棉本能做出了“啊”的嘴型,但迅速就閉了起來,沒發出聲音。
她將目光重新投向前方,腳步順暢地拐過了一叢灌木,然後,狀似隨意地笑道:
“我總覺得我可能有一個隱藏的天賦,就是讓人感覺親近,在我身邊會變得安心,願意說出一些積壓於心底的苦惱。”
“又不是什麼必須嚴格保密的事情。”商見曜不太贊同蔣白棉的說法,但也因此從之前話語製造的情景中擺脫了出來。
“哈哈,開玩笑的。”蔣白棉彷彿在思考般點了點頭,“其實是大家一起經歷了兩次危難,你又暴露了覺醒者這個秘密,所以,彼此間有了還算不錯的信任。你有沒有聽過這麼一句話,迅速拉近兩個人關係的方式是,讓雙方共同擁有一個小秘密。還有,我們這也算是患難之交了。”
剛纔一本正經的商見曜突然笑了起來:
“你怎麼確定這種信任不是我用覺醒者能力創造的?”
“……”蔣白棉仔細回想,發現竟無法排除這個可能,畢竟商見曜和機械僧侶淨法握手道別的那個場景實在是太讓人印象深刻了,而且商見曜也說過,如果能在周圍人際互動中形成循環證明,被影響的人幾乎沒辦法依靠自己察覺到異常,只有等脫離了相應的環境,纔有可能發現不對。
“哈哈,開玩笑的。”商見曜用蔣白棉的方式迴應了她。
蔣白棉側頭白了他一眼:
“我差點拔槍你知道嗎?”
她收回視線,自言自語般說道:
“雖然你確實是在開玩笑,但我也得防備類似的情況……自我設置幾個邏輯驗證?
“嗯……最簡單的辦法是每天在紙上、芯片裡記錄關鍵信息,臨睡時翻看。這樣一來,如果前後出現了矛盾,立刻就能醒悟過來,不得不說,日記這種東西還是很有用的。”
“覺醒者的能力不是萬能的。”商見曜補充了一句。
蔣白棉沒再多說,繼續和商見曜一起在這片丘陵地帶搜尋蛛絲馬跡。
差不多一個小時後,她環顧了一圈道:
“周圍區域實在是太大了,環境也複雜,光靠我們兩個一步一步地走,沒有十天半個月根本沒法完成有效搜尋。”
商見曜沒有開口,因爲他看見組長的臉上依舊掛着笑容,明顯已有辦法。
果然,蔣白棉將目光投向了他,笑着說道:
“我們回之前放緊急信號彈的那座丘陵。”
商見曜心頭一動,隱約把握到了點什麼。
蔣白棉繼續說道:
“在那裡肯定能碰到不少遺蹟獵人、荒野流浪者,正好向他們打聽下情報,看最近有什麼大型強盜團或者危險隊伍在周圍區域出沒。”
說到這裡,她露出了之前重創淨法後的那種笑容:
“如果你是那個襲擊者團隊的首領,看到之前幹了票大買賣且刻意抹掉了隊伍痕跡的地方有異常發生,你會不會派些不相關的人去緊急信號彈發射的區域調查下具體情況?反正肯定會有大量遺蹟獵人、荒野流浪者過去,混在裡面,誰也分辨不出來。
“到時候,如果能借此掌握黑鼠鎮背後是哪個大勢力,也能提前做些有針對性的準備。”
商見曜恍然大悟:
“他們不會派自己的核心成員過來調查,甚至不會找附庸他們的人,最大的可能是直接僱傭真正的、活動於附近的荒野流浪者。”
這樣一來,哪怕是陷阱,也不會出什麼問題,就像沒誰能在湖泊裡找出一滴本質獨特但外表沒什麼異常的水。
商見曜想明白之後,略感疑惑地問道:
“組長,你應該早就想好了這點,爲什麼我們不直接在那邊守着?”
“那些遺蹟獵人、荒野流浪者哪來的了這麼快?枯等在那邊沒什麼意義,不如帶着你們熟悉下搜尋這件事情。”蔣白棉翻腕看了下黑色電子錶,“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過去吧。”
等返回到發射緊急信號彈的丘陵,商見曜才發現之前的搜尋竟然也是在往這邊靠——兩人略微改變方向後,步行僅用了十分鐘就抵達了目的地。
也就是說,蔣白棉確實不是臨時纔想到相關問題,而是早有預謀,就連搜尋的路線都是提前規劃好的。
觀察了幾分鐘,商見曜和蔣白棉找到最佳位置,爬上一顆樹,監控起通往這片丘陵的幾條道路。
又過了差不多一刻鐘,陸陸續續有遺蹟獵人和荒野流浪者趕到,往丘陵頂端而去。
他們都相當地小心,彼此間涇渭分明卻又互不侵犯,畢竟異常點周圍是否有收穫還不確定,先大打出手實在是太愚蠢了。
又過了一陣,蔣白棉拍了下商見曜的肩膀,指了指左側道路。
她沒有開口說話,因爲她無法確定自己的聲音究竟有多大,所以,只能用動作示意。
商見曜隨之望了過去,看見了兩個鬼鬼祟祟畏畏縮縮的男性荒野流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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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從外表上看不出具體的年齡,共同點是皮膚粗糙,乾裂,曬得很黑,頭髮又油又膩,亂糟糟地支棱着,臉上鬍鬚不知多久沒有剃過,表面沾着來源不明的各種污跡。
其中一個套着深藍色的破洞毛衣,裡面是油膩到發硬的、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襯衣,外披沒過腰的、明顯不合身的黑色衣物,腳下是軍綠色的膠鞋。他腰間別着一把閃爍金屬光澤的黑色手槍,掌中握着把長長的、片狀的刀。
商見曜覺得這和教材上的西瓜刀很像。
另外一個緊緊裹着黑色的舊棉襖,透過那一個個明顯的大洞,可以看見裡面的棉花壓縮在了一塊,發黑發緊。他似乎沒有槍支,腰上別的是把磨得很鋒利的匕首,雙手拿着一根棒球棍,肩上搭了條髒兮兮的、極端乾癟的口袋。
“有,什麼問題嗎?”商見曜低聲問道。
這和之前過來的荒野流浪者幾乎沒什麼區別,只是更加寒磣一點。
“我……”蔣白棉發出了一個聲音,語氣裡透着明顯的詢問意味。
商見曜秒懂了組長的意思,連忙說道:
“再低一點。”
經過兩次“調試”,蔣白棉總算壓住了自己的嗓音:
“你不覺得這兩個荒野流浪者的裝備太差了嗎?”
“荒野流浪者裝備差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嗎?”商見曜反問道。
“對。”蔣白棉沒有否認,邊看着那兩個流浪者,邊斟酌着說道,“重點在於,他們的行爲和他們的裝備間有矛盾。
“一般情況下,只有一把小手槍和幾件冷兵器的荒野流浪者根本不敢第一批趕到這種有異常發生的地方來。只要出現了爭鬥,他們幾乎沒有自保的能力。
“對於這種荒野流浪者來說,他們會在半天,甚至一天後再過來,看能不能翻到點殘羹剩飯。到了那個時候,競爭的對手都是差不多的人,他們不至於毫無抵抗之力。”
商見曜聽得微微點頭:
“這就像很多動物,以猛獸狩獵後留下的腐爛屍體爲食。
“也就是說,這兩個荒野流浪者有一定概率是被人逼迫過來的?”
而誰又會沒事逼迫兩個沒什麼能力的荒野流浪者過來調查異常?
蔣白棉這是將教導蘊含在實踐中,聞言笑道:
“對。
“你能讓他們變得友善,將相應的情況直接告訴我們嗎?”
商見曜看着越來越近的兩名荒野流浪者,坦然說道:
“如果只有一個,沒問題。
“兩人都在的話,他們有不小可能互相見證,導致‘推理’失效。
“要是分開,先影響一個,然後再湊到一起,影響另外一個,也可以。”
蔣白棉比了個“OK”的手勢:
“這個簡單。
“換槍。”
說完,她和商見曜交換了榴彈槍和突擊步槍。
下一秒,蔣白棉猛地躍了下去,落到了那兩名荒野流浪者面前。
落地之後,她迅速擡起突擊步槍,冷冷地指着那個穿破洞毛衣,腰間別着手槍的男子。
而幾乎是同時,她腰部微轉,右腿啪地踢了出去,如同一根突然繃緊的鞭子。
這一腳毫無疑問沒有踢中,卻嚇得那個拿棒球棍的男子往後急退,跌倒在地。
他看了眼蔣白棉手中的突擊步槍,毫不猶豫地放棄了同伴,連滾帶爬跌跌撞撞頭也不敢回地往遠處逃跑。
彆着手槍、拿着西瓜刀的男子始終被突擊步槍指着,一動也不敢動。
這時,商見曜跟着躍下,笑着說道:
“不要緊張。
“我們沒有惡意。”
他邊示意蔣白棉放低槍口,邊趁對面男子茫然之際,開口說道:
“你看,你們是來搜尋情報的,我們也是來搜尋情報的。
“你們是人類,我們也是人類。
“所以……”
那男子表情逐漸生動,最終露出了笑容:
“兄弟啊!”
喊出這個稱呼時,他下意識看了眼蔣白棉,只見對方已收起突擊步槍,沒表現出絲毫敵意,於是更加相信起自己的推理和判斷。
“兄弟啊!”商見曜學着對方,熱情地打起了招呼,“是誰讓你們過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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