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念最慶幸的是,自己雖然不是一個專業的保鏢,但還是謹記着一點:
片刻不離僱主,始終待在能用身體幫他擋子彈的範圍內。
所以,他一邊在使用“畜生道”,一邊已彈動金屬關節,撲到了許立言身上。
噹噹噹,一枚枚子彈打在他的頭部、後背,打出了飛濺的火星和不明顯的印記。
這不是人肉盾牌,這是真正的裝甲盾牌!
撲通!
許立言撞到了地板,差點被沉重異常的機械僧侶壓得暈厥過去。
而這個時候,淨唸的“畜生道”已產生了效果。
那五名保鏢紛紛匍匐往下,彷彿已不適應雙腿站立,他們或發出“嗷嗚”的聲音,或試圖擡起後腿撒尿。
只有黑眼圈較重那個,還能勉強站立,只是垂下了雙臂,如同一隻闖入人類世界的猿猴。
他也像猿猴一樣,搶在淨念起身前,連跑帶跳地衝向了樓梯口,按着扶手,躍往下方。
這個過程中,他也沒發出野獸的嘶吼,而是瘋了般高聲喊道:
“炸死他們!
“炸死他們!”
淨念彷彿裝了彈簧,刷地一下就帶着許立言站了起來。
他看了眼樓梯口,謹慎說道:
“我們從窗戶跳下去。”
“好。”差點就被亂槍打死的許立言驚魂未定,只能完全信賴淨念禪師。
淨念一隻手圈住他,雙膝關節微彎,輕輕鬆鬆就躍到了窗邊,撞破玻璃,跳了下去。
變身野獸的四名保鏢隨之恢復了過來。
他們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彼此,然後本能地跟隨淨念,從破碎的窗戶處,跳至獵人公會後門外。
這個時候,附近的城主衛隊已經集結,將許立言圍得水泄不通。
許立言坐上特別定製的防彈汽車後,恢復了些許鎮定,沉聲吩咐起司機:
“回府。”
說完,他望向坐到旁邊的機械僧侶淨念,異常感激地說道:
“多虧了禪師您,要不然我已經死了。”
“南無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淨念用電子合成音回答道。
他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
“還望城主記得之前的承諾,允許我們教團到野草城講經。”
“沒問題。”許立言回答得斬釘截鐵,“但前提是,禪師你們不能派那些容易發狂的僧侶來,否則我沒法服衆。”
說句實話,他面對淨唸的時候,也經常忐忑不安,因爲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觸了對方的逆鱗,讓他失去理智。
說話間,防彈車輛的門關閉了。
這支不算龐大的車隊隨即駛入西街,往北面返回。
獵人公會三樓,副會長辦公室內。
克里斯汀娜站在玻璃窗後,注視着這一幕,微笑說道:
“希望後面能如你預期的一樣發展,要不然我就要被調回‘最初城’了。”
她的旁邊走來了一道身影,一米八左右,穿着黑色的衣褲,留着常見的短髮,長相雖然還算不錯,但黑眼圈很重,顯得沒有精神,彷彿已經許久沒有睡好。
他就是剛纔混入許立言保鏢隊伍的那個人,他從樓梯口跳到底層後,又從另外一側回到了樓上。
與之前唯一的不同是,他已經擺脫了“畜生道”的影響。
這人捂着嘴巴,打了個哈欠:
“接下來是否還會有變數,我沒法給你打包票,只能說成功的希望很大。
“你根本沒有實質參與,怕什麼事後清算?”
克里斯汀娜只是在那個“真實幻境”裡出場過一次,誰也沒法以此指責她。
克里斯汀娜看了眼身旁之人,眼睛有些溼潤地笑道:
“許立言如果還能活下來,不管怎麼樣都會防備我,竭力向總部要求將我調走,而且,哪有那麼多道理可講,直接把我控制住,找歐迪克用覺醒者能力尋找線索,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不是上面下令,我真不想摻和你這件事情。
“說起來,你剛纔那個‘真實幻境’的能力不太像來自‘末人’的領域,反倒更接近‘碎鏡’的恩賜啊。”
“碎鏡”是執掌十一月的執歲,又稱“幻覺之神”。
黑眼圈較重那人笑了笑,沒有理會克里斯汀娜的套話。
那個能力確實屬於“末人”領域,只不過,他玩出了花。
它叫“夢幻之旅”,能激發目標的某些記憶,從而讓他產生真實的幻覺。
對擁有這個能力的許多覺醒者來說,往往只利用到這個程度,讓敵人因此陷入茫然、癡呆、恐懼、沉迷的狀態。
他們忽略了這是一個範圍型能力,可以同時激發多個人的記憶,製造並存的複數個幻境。
這位經過多次嘗試和“進化”,終於掌握了把這些幻境連接在一起的技巧。
於是,一場大型的真實幻境就上演了。
而在目標醒悟前,這個幻境能維持好幾分鐘,於是,這位會切換能力,用“催眠”的技巧引導“劇情”發展。
——“催眠”是一個有效距離非常小的能力,每次想要使用,必須進入敵人五米範圍內,且有目光的接觸,但當對方的精神往外擴展,和別人連接在一起,共同沉入一個幻境後,相應的能力者就可以通過影響幻境,反向做一些粗淺的“催眠”。
簡單來說就是,先“催眠”自己,改變自己對應的幻境,然後通過精神上的鏈接,影響別人的幻境,利用幻境的變化種下一定程度內的“暗示”。
這樣一來,就能達到兩個效果:
一是在“真實幻境”裡預演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觀看”目標們會做出什麼應對,擁有什麼能力;
二是做幾個有利於之後行動的簡單“催眠”。
通過前者,這位黑眼圈較重的男子掌握了淨唸的大部分能力,提前做好了自我“催眠”,讓自己一旦沒有了人類意識,就化身爲懂得趨利避害狂奔而逃人聲呼喊的猿猴,以此應對“畜生道”。
而利用後者,他讓淨念和許立言他們都接受了保鏢有五個的設定,悄然混了進去,“催眠”了那幾個“同伴”。
克里斯汀娜見對方沒有回答,只能感嘆道:
“你應該已經在‘起源之海’內找到了自己,只要戰勝他,就能進入‘心靈走廊’。”
“你覺得是,那就是吧。”黑眼圈男子笑着收回了目光,走向辦公室的門口。
克里斯汀娜喊住了他:
“記得把‘盤古生物’那幾個人帶去北街,之後總得豎立一個大反派。”
“我已經讓他們過去了。”黑眼圈男子語氣平淡地說道。
克里斯汀娜看了他一眼,轉而問道:
“既然你纔是‘神父’,那醫院那個又是誰?”
黑眼圈男子笑了笑道:
“當他認爲自己是‘神父’的時候,那他就是‘神父’。”
說完,他擡起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行了一個屬於“反智教”的禮:
“請全身心相信神。”
行完禮,他轉身走出了房門。
克里斯汀娜腦海內關於他的形象忽然變得有點模糊,不太記得起來相應的特徵。
她眼眸愈發溼潤,雙腿微夾,遺憾地嘆了口氣:
“可惜……”
…………
北街,野草城第一醫院。
雖然發現了問題,懷疑眼前這個未必是真正的“神父”,但蔣白棉和商見曜依舊留在了現場,將歐迪克、雷雲鬆、林飛飛和自稱“神父”的傢伙搬到了外面空地上,嘗試着儘快弄醒前面三位。
他們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爲想到許立言身旁有個“永生人”,安全還是很有保障的,而且,許立言和他們又沒什麼關係,雙方纔見過一面,彼此之間只存在一個口頭的許諾,他的安危其實並不怎麼放在蔣白棉心上。
她決定還是儘快讓雷雲鬆和林飛飛“清醒”,問出魏鈺、盧繼奇和雲賀的下落。
救人如救火!
這纔是“舊調小組”到野草城的本職任務。
或許是鼻子出了問題,也或許是聞了太多的醋味,打噴嚏打到了接近昏迷,歐迪克吸入的麻醉氣體很少,本身又足夠強壯,竟然是第一個醒來的。
他看着蔣白棉和商見曜,猛地翻身坐起:
“‘神父’呢?”
“別吵他。”商見曜豎起手指,做了個小聲點的手勢。
“他沒那麼容易醒。”蔣白棉趕緊制止了這傢伙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行爲。
當然,蔣白棉大概猜得到商見曜的意思:
“神父”能力較強,擅於“催眠”,一旦醒來,會很麻煩。
兩人對話間,歐迪克已站了起來,環顧了一圈。
他沒去問是不是你們解決的“神父”,因爲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
他只是感嘆了一聲:
“你們比我想象的強很多。”
他一開始只是判斷對面兩人來自大勢力,有一定的水準。
誰知道,這水準高得有點可怕。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蔣白棉指着疑似“神父”的蒼白男子道,“我感覺他不一定是真正的‘神父’,你最好聯絡下許城主。”
歐迪克回想之前的事情,也隱隱有了點懷疑,忙拿出那個在舊世界叫“手機”的電子產品,利用“機械天堂”搭建的本地基站,撥了個號碼。
很快,電話接通了。
歐迪克先做提醒,得到了迴應,然後才簡單彙報起這邊的情況。
因爲商見曜一直在擠眉弄眼,扭來扭去的“暗示”,歐迪克沒有提他們具體發揮了什麼作用。
掛斷電話後,歐迪克對蔣白棉和商見曜道:
“城主那邊確實受到了真正‘神父’的襲擊,還好有位厲害的保鏢存在。
“有一部分城主衛隊很快就會過來接手。”
蔣白棉低頭望向還在昏迷的雷雲鬆和林飛飛:
“我們能帶走這兩個人嗎?
“疑似‘神父’的傢伙留給你。”
鼻子依舊紅彤彤的歐迪克沉默了幾秒道:
“好。
“你們這麼帶着人不方便,很引人矚目,開我的車吧。”
他的紅色越野就在第一醫院靠近大門的地方。
“謝謝。”商見曜和蔣白棉異口同聲地說道。
緊接着,蔣白棉關切問道:
“你有問南街那邊出什麼事了嗎?”
她雖然有一定的猜測,但還是需要確切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