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殘酷的是,一個人的出身真的能夠決定他人生之中的很多事情。就算後天之中遭遇宛如神助一般的人生經歷,除非完全斷絕以前一切的因果,否則是不可能那麼容易掙脫某些先天的枷鎖的。
無論這枷鎖是有形的限制了你的自由,還是無形的束縛在你的思想之上……
就算是星刻他目前也沒有完全斬斷因果的手段。沒有手段,再多的魔力,再高的位格也是沒有用處的。
甚至,他連自己身上的枷鎖都沒有斬開——他出身於人類種族,所以就算他現在早已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超越人類種族太多太多,也依舊在某些方面好似人類一般的思考——這就是他的因果。
就算將這個部族的孩子移民到和平的國度去,用空間斬斷他們身上的地域“枷鎖”,用金錢和教育斬斷他們身上的階級“枷鎖”,但是誰又能保證根植與他們自身的思維枷鎖不會折磨他們一生呢?
愛麗絲菲爾想要說明的就是這一點。
而這種看似挺多餘的考量也是來自與愛麗絲菲爾自己的親眼所見——
“時間呢,就在三個月之前,有一批接受了我和切嗣的經濟救濟,前往了文明社會留學的戰爭孤兒。他們之中出現了接連三名的自殺者……”
愛麗絲菲爾可能已經早早的接受了事實吧,她講述的時候表情極爲平靜:
“根據事後接到的,一名可以信賴的人的調查,第一名女孩的自殺情況是很明瞭的——
在陌生的異鄉,在那個舉目無親的陌生環境之中,因爲一些粗糙的生活習慣和戰爭導致的過激反應,引起了那個學校其他人的反感。那裡的大家雖然都不是什麼壞孩子,但不受歡迎的人仍然還是存在的……從結果來看,那孩子實質上是受到了來自於同齡人的排擠和老師的漠視。”
雖然細節部分比較曖昧,但是根據愛麗絲菲爾的講述,星刻和伊莉雅都能腦補出一些具體的畫面,想必實質性質也不會差距很大。
“那孩子呢,原本是在一場街區武裝組織的衝突之中失去了家人,隨後被我和切嗣所救助的孩子之一。
聽其他人說,她在日常之中就自稱是受到了命運的眷顧,是我和切嗣給了她救贖……只不過,她沒想到的是,幸福的生活並非她想象的那樣,其實眷顧於他的兩位大人只是將她送進了另外一種活着的地獄而已。”
愛麗絲菲爾講到這裡的時候,感覺到自己的手被自己熟悉的溫度所包裹,表情稍微柔和了一些:
“……長期的戰場孤兒經歷已經將她的心靈變得千瘡百孔,在陌生的文明社會之中的落差又斬斷了她最後的心靈支柱。
緊接着,在沒有人察覺的夜晚,他就在某個下水道的角落裡結束了自己短暫的一生……因爲,下水道是他在戰火之中保全了自己的庇護所,也是對他來說,一個能夠給予他安全感的地方。”
在潛意識裡最安全的地方結束了自己的一生嗎?看上去他應該是經過了很多掙扎和思考之後的才選擇了自殺這種終極逃避行爲吧。
這下子確實沒有人能夠再用任何方式傷害他了。
“創傷後應激障礙——這種心理疾病就是我和切嗣最終得到的調查報告上的結果,我們安排給那羣孩子的心理醫生一直自責是自己的疏忽大意造成的結果。”愛麗絲菲爾緩緩搖頭道。
“哈……確實應該有一部分心理醫生的鍋吧。但是卻不是【疏忽大意】,而是【經驗不足】纔對吧?”
先不說【疏忽大意的心理醫生】到底存不存在,但星刻自認爲憑愛麗絲菲爾和衛宮切嗣的辦事能力不可能聘請一個【疏忽大意的心理醫生】。
醫生的成長很大一部分是依靠經驗的,普通的戰後心理綜合症當然有着無數戰場迴歸的大兵作爲樣本和經驗包,但是……
“又有多少【在戰爭之後成爲孤兒的小孩子】有着去看心理醫生的呢?說到底心理醫生是富人的專屬,是在溫飽的上層社會孕育下誕生的……抱歉,我跑題了。愛麗夫人您繼續。”
“嗯,小吉斯,你說的沒錯,我們並不能真正的理解處於不同境遇下的人,他們的痛苦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愛麗絲菲爾用了【我們】這個詞,可能在她看來,沒有真正親力親爲負責一個孩子到最後的自己其實和經驗不足、不能拯救罕見病例,所以將錯誤歸咎於自己疏忽大意的心理醫生是一樣的吧。
大家都是無能爲力並責備責着自己。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衛宮切嗣接過愛麗絲菲爾講述者的工作:
“第二個孩子是個男孩兒,根據調查報告,原本在第一個女孩兒自殺之前,他算是非常的陽光,非常積極的適應新生活的一個孩子。
但是,在那個女孩被發現死亡之後,他的情緒就產生了一個巨大的落差,並且在很短的時間內變得暴躁、富有攻擊性,而後在一次和一名原住民孩子的口角和肢體衝突之後,突然間情緒奔潰……第二天就被發現在自己房間裡自殺。”
衛宮切嗣講述起來的語氣更加冰冷,和愛麗絲菲爾像是講述悲劇落淚的故事不同,他的講述更加像是在將恐怖的疑案。
這與他早已經看慣了生命的逝去有着莫大的關係:
“而第一個發現那個男孩死亡的人則就是第三名自殺的男孩兒,同時也是平時非常仰慕那個陽光積極的男孩,他小小的追隨者……
緊接着,目睹了自己仰慕之人的死狀,彷彿詛咒的聯鎖一般的第三個自殺者也就誕生了。”
就此總計三人的自殺者的故事就講述完畢了,和有着完整的調查報告的第一個女孩不一樣,第二、第三個男孩兒根本就像是被第一個女孩兒的絕望氣場所感染,突然間決定追隨她而去一般,根本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去推測原因。
“如果說第一個自殺的孩子,他的自殺原因還有跡可循的話,那麼在那個孩子之後的一個星期之內,第二個和第三個自殺的孩子,他們到底經歷了什麼樣心靈路程,我們就真的不得而知了——
可能是單純的在那個女孩兒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也可能是在爲女孩兒的死亡感到責任。但是我們在現在這能夠想到的一切,也僅僅只不過是我們自己的主觀臆斷罷了……”
隨着衛宮切嗣的講述結束在一個悲傷的結局,現場的氣氛也是有些低落……除了某個沒良心的傢伙。
“嗯,所以呢,這就是你們不再選擇移民手段解決問題的原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