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御主先生,那我就不打擾了……”
說完這句話的瞬間,星刻突然感覺到了一道似是利箭一般的“視線”,射在了自己的身上。
這是一種來自超越了五感之上的高緯度的關注,並不是單單的【看了過來】這麼簡單的視線轉動,而是包含了——
【請不要說多餘的話】——這樣的表面恭敬,實則威脅,同時略帶半分笑意的意志傳達。也就只有星刻和伊莉雅這種在力量層次已經達到更加高緯度的存在才能明白的交流方式。
只不過,總結起來也就是一個意思而已——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從者什麼的,都是工具人,該退場的時候就不要給自己加戲了……”
說着一些不明不白的話,星刻摸了摸自己的頭髮一腳踏前一步,而後瞬間消失。
“喲,你好啊,吉爾加美什,你怎麼連腦子都不能思考了?”
這一次,星刻也依舊是突然出現在吉爾加美什的背後,一劍從背後刺在了他的腰間。
果不其然,這個已經失去光澤的金閃閃已經不是原來的吉爾加美什了,同樣的招數中了兩次,而且好似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的連叫聲都沒有。
“算了,雖然對你叫我雜種的事情我還是耿耿於懷的,但是看你可憐的,我就幫你解脫了吧。”
快速拔劍,星刻擡起腳全力一腳就將雖然能力提升但是卻失去了戰鬥意志的弱雞吉爾伽美什踢飛數十米,鑲在了石壁之上。
【咚——】
見石壁濺起煙塵,而後牆體碎裂的聲音傳到,星刻也沒再說什麼,只是以千分之一秒的速度向着伊莉雅瞟了一眼,消失在了原地,而後就只見到星刻這樣一個銀白色的小小身影拖着一個半死不活的灰色鎧甲男走出了這一處大空洞。
“喔吼——這樣真的好嗎?就這樣支開了你的從者……”
伊莉雅透過了兜帽的嘶啞女聲,響徹在這間宏偉的山體空間之中,顯得十分詭異:
“沒有了從者,你還能相信什麼呢?”
而後,就在這一瞬間,灰霧和水面就再一次瀰漫了這一處魔術儀式的場地,衛宮切嗣的視野再一次變得只有一兩米左右的感覺。
理所當然的,剛剛顯出身形的伊莉雅同樣也消失在了他的面前,聲音只從灰霧之中的各個方向傳來:
“人類說到底就是這樣脆弱的生物啊。通過眼睛和耳朵感知着眼前的發生一切,爲其而哭,爲其而笑,爲了有形之物奮鬥一生,但是到最頭來卻是分不清什麼是真實,什麼是夢境。
所以,你的所求之物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似曾相識的幻影再一次包圍了衛宮切嗣他們,灰霧之中扭曲的黑影再一次出現。
但是這一次,衛宮切嗣卻僅僅只是站在那裡,沒有半點準備做些什麼的反應。
“切嗣……”
愛麗絲菲爾有些擔心的看着自己丈夫的背影。
“沒關係的,愛麗,反正我們就連這些怪物是真實還是幻影都分不清楚,那就不要去理會這些了……”
衛宮從懷裡取出一管備用的水銀,轉頭對着愛麗絲菲爾說道:
“我們開始儀式吧,就在這裡。”
“……嗯,我知道了。”
見到衛宮切嗣那熟悉的臉頰,愛麗絲菲爾甚至能夠在他那最爲悲傷的笑容之中,看到他對自己最爲沉痛的愛意……愛麗絲菲爾直到最後也無法停止對於他的無條件支持。
他對於這個夢想付出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嘲笑他、仇恨他、阻攔他的步伐……所以,唯有我,必須要站在他的身邊,作爲他的夥伴,無論如何。
“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夠成功的。我相信你哦,切嗣。”
說完,這樣的話愛麗絲菲爾就閉上了眼睛,她自己主動停止了自己作爲人類的那一部分功能,全身的魔術迴路都開始了鏈接大聖盃的運作之中……
愛麗絲菲爾,她現在全心全意的成爲了一件道具,一件只爲承載聖盃的容器。
將癱軟在了自己懷中的愛麗絲菲爾輕輕的放置在地面之上,衛宮切嗣轉身就開始了自顧自的開始開始繪製輔助的法陣,以愛麗絲菲爾爲中心,向外延伸……
召喚聖盃,只需要在三大靈脈的匯聚點就可以了,而靈脈的巨大程度,使得這近在眼前的距離誤差並不是太大的問題。
但是……問題的重點不是在這裡。
“你給我住手!——”
伴隨着一聲怒不可遏的喝止,一隻紫色的弩箭飛射而來,直刺在衛宮切嗣的右肩之上,鮮血和水銀瞬間灑落一地。
“你腦袋壞掉了嗎?這裡可是還有兩個敵人和一羣怪物沒有打倒呢,別給我自顧自的就開始儀式啊!”
一個包裹在黑色長袍裡的身影從迷霧之中站出來,手裡拿着弩箭,喊道。
但是,與顯得非常激動的黑袍身影不同,衛宮切嗣卻是顯得異常冷靜。
他緩緩的站起身來,徒手拉住肩膀上的弩箭,奮力的拉扯着。
“啊——”
【咔嚓————】
低吼之聲伴隨着肌肉和筋骨被弩箭上的倒鉤撕裂的聲音,衛宮切嗣硬生生的將刺入自己肩膀上的弩箭以一種扭曲的姿勢拔了出來。
鮮血,如同漏水的塑膠管道一般噴涌而出,沿着衛宮切嗣風衣的袖子滴落了下去……
“呼——呼—呼—”
衛宮切嗣因爲疼痛而氣息顯得有些紊亂,但是,就算是這樣,他也擡起了自己因爲痛苦而扭曲的面孔說道:
“爲什麼不殺掉我?”
“你想死嗎?”黑袍的身影嫌惡道。
“不要用問題來回答問題,現在是我在問你——爲什麼不殺掉我?!”
“……”
衛宮切嗣的質問並沒有得到迴應,迴應他的只是沉默和一支飛射而來的弩箭。
紫色的箭影劃過衛宮切嗣的臉頰,留下一絲血痕,而後飛射向他的身後。
但是,從頭到尾衛宮切嗣都沒有一絲一毫躲閃的意思。
金色的光芒在衛宮切嗣的傷口處閃過,臉頰上的劃痕迅速恢復,而剛剛肩膀上的血液也不知何時早已被止住了。
“哈——哈哈哈————”
不知爲何,衛宮切嗣像是想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情一般,笑出了聲,道:
“別開玩笑了,這就是一場鬧劇。”
衛宮切嗣的笑聲顯得無比的悲涼……
“我一直在思考,你到底是什麼人,什麼時候,爲了什麼而參加聖盃戰爭?
聖盃戰爭爲什麼會出現第八個御主?
那個怪異的Saber爲什麼非要把時間拖延到你的到來?”
衛宮切嗣顯然並沒有停下儀式的打算,就算是這樣一邊說話,他也猶如行屍走肉一般的取出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之上切出一道口子,準備用自己的血液當做法陣的觸媒——
“但是,我好像錯了,你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聖盃,而是在針對最後一名御主,不,或許只是針對於我在取得聖盃的道路上的阻攔而已。”
“都說了,別給我自話自說的就開始儀式啊,你當我是擺設嗎?!”
黑袍身影怒火中燒的說着,一邊向衛宮切嗣走過去,一邊擡手又是一支弩箭射出。這一次威力巨大的弩箭直接射穿了衛宮切嗣的膝蓋,讓他無法在保持站立的姿勢……
“所以呢?這又怎麼樣?你無能爲力,你永遠無法戰勝我拿到聖盃!——”
“承認了嗎?但這還真是過分呢,我雖然讓無數人記恨,但是我卻不記得有招惹到你這樣的強者……”
衛宮切嗣掙扎着再次做起身來,在地面之上一點一點的挪到了愛麗絲菲爾的身邊,奮力拔出了弩箭,不浪費一絲血液的,繼續繪製法陣:
“但是,你卻不準備殺掉我——”
衛宮切嗣一直在疑惑,實力的差距一開始就很明顯,無論是在山腳下的時候,還是現在只要趁着從者不在,她都可以輕而易舉的殺死自己這個弱小的御主,這樣一切都會結束。
但是——
“再一次提問,爲什麼不殺掉我?!”
“【祈禱之弓(Yew Bow)】——”
嘣———
血液和碎肉橫飛,積攢在衛宮切嗣三處傷口處的毒素在一瞬間爆發而出,炸碎了原本被阿瓦隆恢復一新的傷口……
“殺掉?殺掉?!爲什麼……”
伊莉雅的聲音之中第一次出現了顫抖:
“爲什麼要殺掉你!?你的腦袋裡就沒有殺人以外的解決問題的方法嗎?只有毀掉他人的道路才能成爲你前進的方法嗎?”
爲什麼你,就不能對待母親更加溫柔一點呢……
“對呀……就是這樣,我一直以來都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唯有選擇什麼,放棄什麼才能開始前進的無能之輩而已,不要對我抱有過度的期待啊,咳咳……”
傷口一時之間無法恢復,滿身血液的衛宮切嗣躺在虛幻的水面之上,口中咳出血絲。
“讓我輪迴了上千次那樣無可奈何的人生,你也應該是知道的,只能在無可奈何的人生之中掙扎,無藥可救的我,卻有着一個無論如何都要實現的願望……”
又一次,掙扎着想要起身,但是,被引爆了毒素之後的身體狀態卻不允許他再動一絲一毫了。
“但是,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只要我的生命還沒有耗盡,只要眼前尚且存在一絲希望,我就將永遠前進,永遠呢……”
“即使這是錯誤的,會招致不幸嗎?”伊莉雅質問。
“哈哈哈,至今爲止被人說過無數次了啊,直到現在,你覺得我還會反省嗎?”衛宮切嗣似乎不再執着於自己的撲克臉,絲毫沒有笑意的笑道:
“至今爲止的我,每次經歷失敗之後都會反省啊,反省之後就是再次瞭解情況,收集情報,思考全貌,最後胸懷覺悟的作出選擇……而後再次犯錯。
錯誤無限疊加一般的人生,迷茫一片的人生,我已經不會再反省了啊。”
阿瓦隆的效果持續作用着,衛宮切嗣又一次掙扎着想要坐起身來說道:
“所以,想要阻止我的話,那就殺了我吧,你擁有這樣的權利……”
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衛宮切嗣微笑着看向那個包裹在黑袍之中的身影。
“……”
但是,衛宮切嗣站穩身軀之後,黑袍的身影卻是沒有任何迴應。
“原來如此,還是不動手嗎……那麼,既然你不殺掉我的話,那我就只能殺掉你了!——”
霎時間,衛宮切嗣壓低身體,眼神變得猙獰,念出那句咒文:
“【固有時制御·六倍速(Time alter,Hexagram!)】——”
身體能力瞬間被魔術拉伸到了極限,時間一瞬之間變得緩慢宛如靜止一般。
拉出殘影,在這個禁止的世界之中,唯一開始運動的生物,衛宮切嗣以至今爲止從未達到過的境界速度拔出懷中的武器,到達了黑袍身影的面前。
含有切斷與結合的起源之彈冒出一絲焰火,向着前方之物飛射而去。
黑袍的身影似乎是想要逃跑一樣的,身影開始的一點點消失在灰霧之中。
但是,爲時已晚,在黑袍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前,幾乎零距離射出的子彈已經到達了她的腹部……
魔術障壁就宛如紙糊的一般碎裂開來,布料和皮膚的防禦也瞬間被金屬子彈貫穿而過,而後血液和骨骼隨之迸發而出……
時間,恢復流動。
黑袍的身影隨之倒下,原本一點點開始消失的身影再度顯現,大量的血液散開在地面之上……
【嘭————】
遲到的槍聲,因爲魔術的奇蹟,直到最後才發出自己的聲音。
緊接着灰霧、水流、怪物的黑影漸漸的消失,場景恢復到了原本的大空洞之中,熒光與聖盃的光芒也依舊閃耀,只不過——
“我……已經走頭無路了啊,就連掙扎的手段都沒有,犧牲了無數的生命,犯盡了無法挽回錯誤、咳咳——”
衛宮切嗣吐出一口鮮血,隨之鬆開了手中的武器,宛如失去了所有力量一般的跪在了地上。
“我一直企圖做出正確的事情,但結果卻是一直在犯錯……”
衛宮切嗣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胸前,隨即一隻金色的劍鞘從他的身體之中延伸而出。
而後,衛宮切嗣忍受着五臟六腑的疼痛,將其緩緩放入了倒在自己身前的的黑袍女人的身體裡。
做完這一切,衛宮切嗣就像是送了一口氣一般,顫抖着一隻手掀開了黑袍女人的兜帽——
兜帽裡是久宇舞彌的臉龐,她正因爲阿瓦隆的治癒能力而安詳的睡着。
“錯誤疊加一般的人生,到頭來連夢想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想要糾正什麼,想要挽回什麼,於是我開始追求看上去無比方便的萬能奇蹟……”
輕輕的觸碰在久宇舞彌的臉頰之上,衛宮切嗣的身體卻開始了不住的顫抖,淚水決堤,落在了久宇舞彌的身上——
“但是!就差一點,就差一點……
就差一點我就要失去所有的……我所珍視的人了……”
原本冷靜的聲音現在只剩下了顫抖……
“啊,恨我的話,那就殺了我吧……你有這個權利。
我曾今已經有過一次,親手殺死了你的母親,不是嗎?
伊莉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