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自古以來兇險異常,特別是雪域深處,罕有人至。蒼立在一處雪峰上,眺望遠方。
“最後再看一眼這茫茫雪域吧,你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回到這裡了。”蒼淡淡道。
離從蒼的身後上前幾步,與蒼並排而立。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那熟悉的黑色宮殿靜靜沉睡在不遠處。那裡,還有他掛念的人兒吧?就這樣走了嗎?
“我想和乾孃告個別。”離心裡一酸,不覺中眼中竟然有了些許的淚水。突然要離開,竟是這般不捨!
蒼望着遠方,沉默許久沉吟道:“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一個時辰後來這裡找我。”
離應了一聲,一秒也沒耽擱,拔腿便往黑色宮殿的方向奔去。刺骨的寒風夾雜着漫天的大雪吹拂在他的面上,不一會兒小小的身軀上便已經落滿了雪花。但他顧不得這些了,時間緊迫。他要趁在這有限的時間裡和紅娘說好多好多的話。他耽擱不起。
當離到達黑色宮殿的時候,他沒料到紅娘竟然立在大雪中望着他來的方向。似乎正在等他似的。
“乾孃!”離發覺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似乎有什麼東西哽咽在喉頭,想好的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了這麼兩個字。
紅娘眼中閃過一絲憂鬱,勉強微笑了一下道:“你是來跟我道別吧?”紅娘把頭調在一邊不去看離了。
離有些詫異,他要離開雪域的事情也是今早蒼通知他的,沒想到紅娘竟然也知道了。
離點頭道:“今早蒼叔叔……”
“你真的想去嗎?”紅娘打斷了他,神情看起來有些擔憂。
“乾孃不想我去嗎?”離問道。
紅娘沒有答話,擡頭望向遠處的山峰,峰頂蒼的身影在峰頂翹首而立。那個男人……紅娘心底一陣傷感。半晌才道:“外面的世界充滿險惡,九死一生,更何況你是在他門下……”紅娘眉頭皺起,凝視着離稚嫩的面龐。
“孩兒不怕,孩兒會好好保護自己,乾孃不用擔心。”離也同樣瞧着紅娘,二人對視,離分明看到那最熟悉的人兒眼裡閃過了淚光。紅娘轉身,背對着離道:“你……一定要去?”
離不說話,低着頭不知如何是好。
兩人之間沉默了許久,雪依然在呼呼的寒風中飄揚。
不知過了多久,紅娘突然道:“一切保重吧。記住,一定要活着回來……”腳步聲響起,紅娘徐徐移動身子,緩緩離去。
“乾孃!”離在紅娘身後喊道。
紅娘的身體頓了頓,片刻之後便繼續前行。隨着紅娘漸漸遠去,她的聲音傳來:“你走吧。乾孃在這裡等你回來……”
離呆在原地,紅娘的聲音不斷在他耳邊迴盪:
“等你回來……等你回來!”不知爲何,心裡一酸,熱滾滾的眼淚從眼眶滑了出來。
“我一定會回來的!”離望着紅娘離開的方向大喊,也不知那離去的人兒聽到了沒有。
離在漫天大雪中呆立了許久。保持着與黑色城牆一樣的沉默。
轉身,離開。揮手,告別!
離的身影慢慢在大雪中變得模糊,一處隱蔽的石牆後,紅娘靜靜望着那身影走遠,嘆了口氣,小聲道:“一切保重……”
回到蒼身邊的時候蒼什麼也沒多問,只道:“現在就啓程吧。”
離嗯了一聲。只見蒼雙手結印,藍色的光芒以他的雙手爲中心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罡風頓起,吹得二人的衣襟獵獵作響。不一會兒,在蒼的身前不遠處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洞,一眼望去,深不見底!
“這是……”離頭一次見到這般神奇法術,驚訝得張大了嘴巴,同時心中想着自己什麼時候也可以像蒼那樣,不禁心生嚮往。
黑洞在半空穩定後,蒼收手,道:“這是通往另一個地方的通道,‘隱’達到一定境界後自然就會擁有這樣的神通。”蒼說得輕描淡寫,彷彿眼前的一切在他眼裡根本算不了什麼。
“我們走吧。”說罷,蒼一把拉過一旁的離,縱身而起,鑽入了那無盡頭的黑洞之中。
黑洞之中一片黑暗,即使離努力的想看清些什麼,然而置身無盡的黑暗中他就像一個瞎子,什麼也看不見。只聽耳邊呼呼的風聲響起,離才意識到他們應該在飛速的前進。
這樣大概飛行了半個時辰,前方突然射來一束光線,離的眼睛突然接觸到光亮,有些不大適應,於是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前方。不一會兒,當他們無限靠近光亮處的時候,離突然感覺身子使勁往下墜落,腳下突然有了一種踏實感。低頭下看,原來他們已經從黑洞中出來,眼前是一個別樣的世界。
這是一個和雪域完全不同的世界。他們置身在一處簡陋的竹屋前。竹屋四周環繞着許多高大的竹子,再遠一些是一些參天大樹,密密麻麻,望不見盡頭!
陽光從樹葉間漏下來,斑駁的光影在地上不斷變換着形狀,看起來異常美麗。
樹林間傳來一聲又一聲的雀鳥聲,如一曲輕柔的歌謠。
離和蒼剛站穩腳跟,身前一閃,突然一個黑色身影落在他們身前不遠處。黑色身影的主人是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身着和蒼一樣的黑色大袍,胸前繡着一片暗紅色玫瑰花瓣樣子的圖案。
“一切都準備好了嗎?”蒼淡淡問道。目光眺望遠處。
男子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眼睛從離身上瞄過,道:“一切準備就緒。”
“很好。”蒼眼中閃過一道光亮。
“您還需要交代一些什麼嗎?”男子恭敬問道。
離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盯着離看了一陣道:“我把他交給你了。到了慕容家,按照我之前交代辦就好了。”
“是。”男子答道。
蒼再也沒有理會男子,轉過來對着離說:“具體事宜,大原會一一向你交代的。從今天起,一切聽大原安排。明白了嗎?”。
“明白。”離道。
蒼交代完一個閃身消失在了原地。
現在現場只剩下黑衣男子和離了。男子轉過身來,冷峻的目光盯着離許久方道:“現在,你正式屬於我們中的一份子。你將面對的是嚴酷的考驗。雖然你是主上的人,但我也不能對你有任何袒護,一切,全靠你自己去爭取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好好享受接下來的時光吧。”
離極力想聽明白男子在說些什麼,但無奈仍然聽得雲裡霧裡,不明所以。
“蒼叔叔到底要我做什麼呢?”離疑惑問道。
男子擡頭看了看樹葉間細碎的天空,半晌才道:“時候不早了。具體事宜,明日自會向你說明。現在跟我來吧,住下再說。”
說罷,男子不顧離徑自往竹屋走去。離一邊思索着男子方纔的言語,一邊跟了上去。
離被安排在了向陽的房間,房間東西邊各有一扇窗戶,此刻落日正好鑲在西邊窗戶裡,碩大如蓋。夕陽從窗戶照射進來,仍有些刺眼和灼熱。
“先這樣吧。待會兒吃飯了叫你。”男子淡淡說了這麼一句話,然後不顧離往門外走去。
突然男子在門前停住了。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來着?”男子問道,並沒有回頭,而是背對着離。
“離。‘離離原上草’的離。”離道。
“挺有意思。”男子本欲離開,但他挪了挪腳,補了一句,“我,大原。‘離離原上草’的原。”
離咧開嘴笑。想說些什麼卻說說不出口。
大原不再過問離,徑直離開。離望着他的背影,不知爲何有種蕭索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