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鵬這次微服私訪,一個人偷偷離開宋國王城,就是不想被人知道。
可眼前這個叫葉楚的儒雅強者,卻話中有話,居然問自己認識嶽鵬不?
難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這一刻,嶽鵬渾身神力瘋狂運轉,已經在隨時準備出手的邊緣。
“以秦兄的修爲,就算不認識嶽武王,相信也應該有所瞭解吧?”
這時候,葉楚柔和的聲音響起。
嶽鵬一愣,擡起頭來,他這才發現,葉楚眼光清澈,眸子中滿是坦誠。
莫非是我想多了?
是了!一定是這樣!這叫葉楚的青年強是強大,但他是個學者,似乎並非自己想的那樣?
嶽鵬雖還是保持戒備,但眼中殺機卻開始消散。
這一幕,讓一直默不作聲,同時也戒備中的黑袍老者曹夏,忍不住暗中鬆了口氣。
“這秦飛絕非弱者,若是大戰的話,就算老夫能贏,恐怕也會付出‘巨’大代價。”
捻了捻白鬚,曹老眼神閃爍。
其實這都是小事。
最關鍵的一點,乃是曹老身爲葉楚的護道人,肩負着重要使命。
宋國並非家園,一旦大打出手,讓葉楚身份‘暴’露,那後果不堪設想!馬車繼續向前!在短暫沉默後,在葉楚的主動引導下,現場氣氛漸漸熱烈。
嶽鵬驚訝的發現,眼前這個男生女相的青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謂是無所不精。
和他聊天,堪稱愉悅!對於自己的身份,嶽鵬想了個理由,表示自己不問世事一心修煉,對世俗並不瞭解,只聽過嶽武王之名,卻不認識。
對此,曹老有些不信,葉楚卻沒說什麼,依舊很坦誠的很嶽鵬聊天。
如此,一天‘一’夜,一晃而過。
第二日,伴隨着距離王城範圍越來越遠,嶽鵬發現,葉楚開始變得沉默,眼中時不時出現憂色。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眼見嶽鵬目帶徵詢,葉楚收回望向馬車外的目光,感慨的說了一句。
一聽這話,嶽鵬動容。
嶽鵬雖是武將,小時候家裡也窮,但一直在努力的學習。
儒者那一套,嶽鵬看不上。
但儒術中的精華四象,嶽鵬是學到家的,學問絲毫不遜色一代大儒。
但就算如此,嶽鵬忽然發現,哪怕他自詡愛民如子,但他對百姓的瞭解,卻遠遠不如葉楚。
“自古興亡,百姓皆苦。”
“若是我們極西之地,能誕生一方大帝,如當年灼日大帝一般,將整個極西之地一統,而後馬踏南國,如犁庭掃穴,將北境也收服。”
“從此以後,儒界一統,百姓安居樂業,那該多好。”
葉楚繼續說道。
“楚兄弟志節高遠,吾不如也,佩服,佩服!”
嶽鵬抱拳而道,眼中滿是敬佩。
“秦兄無需如此,這些話不是我說的,我只是眼見這官道兩側……百姓大多貧困,而富人卻肥胖如豬,故而新生感概,引用了他人語句而已。”
葉楚笑道。
“楚兄,此人莫非是上古先賢?”
嶽鵬好奇問道。
儒界歷史久遠,一些聖賢避世而居,一心寫書,這也不是不可能。
“此人,便是——漢王!”
葉楚笑道。
漢王?
嶽鵬一愣,忍不住皺起眉頭,陷入了沉默。
大河平原和宋國終有一戰,對於這一點,嶽鵬比任何人都清楚。
從內心上來說,對於那從未見面的漢王,嶽鵬產生了幾分敬佩。
但身爲一個宋人,嶽鵬卻明白,他必須消滅強漢!如今是亂世,通天河陣法一旦解除,宋國和強漢之間,只能存在一個!“這漢王堪稱人傑,若是給他足夠時間發展,將來宋國必被強漢所滅!”
“不過這漢王定國不久,只要百年內,通天河陣法破開,我定呢滅漢!”
嶽鵬在心中,暗暗的想到。
車輪滾滾,阿奴駕駛着馬車,緩緩的向前。
本來,按照嶽鵬最初的打算,是沿着官道,慢慢朝着三川郡走去,看看官道兩側的風土人情。
但在第二天的下午,葉楚卻建議不走官道,而是跟走那些百姓喜歡走的小道。
因爲官道是要收費的,小道路況雖爛,卻不收費,更能接近民間。
對此,嶽鵬表示同意。
就這樣,阿奴操控馬車,滿載堆積如山的書籍,繼續朝着三川郡而去。
而葉楚、曹老和嶽鵬,則選擇了徒步。
三人都是神砥,修爲都不俗,雖是步行,速度卻也不慢。
就這樣,嶽鵬跟着葉楚,行走在一個又一個的村落,看到了不同的風景。
如此,一晃就是三日。
三日後,宋國王城。
上林苑,此乃王家園林,內圈養猛獸無數,也是舉辦各種大祭的重要場所。
此刻,上林苑的中心,一座‘巨’大的漢白玉廣場上。
秦相站在首位,後方跟着文武百官。
所有人都目帶嚴肅,靜靜的望着祭壇上方,那正在跳請神舞的大祭司。
伴隨着時間推移,在大祭司的神秘舞步,天空中,那代表國運的氣運神龍,正朝着祭壇飛來。
“神龍降臨,看來我宋國雖亂,但國運依舊不衰。”
“吾王萬年,宋國萬年!”
望着虛空中氣勢非凡的神龍,衆人議論紛紛,眼中都出現了笑容。
無論宋國如何動亂,只要氣運神龍不衰,對百官而言,那就沒任何損失。
這也是宋王閉關多年,宋國一直沒動盪的根本原因。
國之氣運,凝聚一國的氣運,宋王和在場的文武百官,那都是最大的受益者!然而在人羣中,監天司首座申成罡,卻微微皺起了眉頭。
“昨夜貧道夜觀星象,發現將星雖璀璨,但王星卻開始黯淡。”
“這這並非將星奪主的氣象,反而在那王星和將星之間,似有烏雲密佈,莫非這是國之將亂,天生妖孽之相?”
申成罡越想越不對勁,很想摸出窺天盤來推衍,卻最終‘按’捺住了心中的蠢蠢欲動。
沒辦法,上次在乾坤山脈的推衍,那地下火山中盤腿而坐的九老,給了申成罡太大的驚恐。
現如今,就算是打死申成罡,他也不敢亂推衍,一免得惹禍上身。
可問題是,就算不用窺天盤,申成罡也能感覺到,今天的氣氛不對勁。
國之大祭,這本是宋國最神聖而莊嚴之事,也是宋國氣運最濃郁的一天。
可在申成罡的心中,卻老是有不詳預感,老是覺得要出事。
與此同時。
宋國王宮外,因爲大祭的原因,四周街道早已經空無一人。
整座王城的百姓,都關門閉戶,在自己家中進行祈禱。
然而就在這時候,在王宮外的天空中,卻忽然飄來了一朵烏雲。
烏雲隨風吹動,很快將整座王宮籠罩,化爲漫天黑雲。
呼啦!猛烈的風吹起,吹在祭壇上,大祭司忽然噗嗤一聲,一口黑血‘噴’在地上。
滿朝文武,無不譁然!然而下一刻,羣臣提起頭,看到了終生難忘的一幕。
另一邊。
嶽鵬跟着葉楚和曹老,一路翻山越嶺,足跡遍佈各地山野村落。
第二天的時候,嶽鵬還能微笑,覺得宋國還是很強的。
但到了下午,嶽鵬笑容全無,臉色變得極爲陰沉。
這一路幾千裡走下來,不斷有山匪和盜賊出現,所見百姓都是權貴任意踐踏,一天吃一頓飯都很不現實。
到了第三天之後,嶽鵬眼中滿是凌厲,好幾次殺氣騰騰,想要殺人!因爲嶽鵬發現,整個宋國各地的百姓,其實生活比他形象中困苦百倍。
千里無雞鳴,白骨露於野,這葉楚曾經感概的話,居然一語成箴。
第三天,下午。
夕陽下,古道上,枯藤漫天。
古亭中,香茶四溢。
嶽鵬和葉楚分席而坐,葉楚悠閒喝茶,嶽鵬卻低頭,久久不語。
“秦兄可是奇怪,爲何宋國商貿如此發達,各地商人如雲,可百姓卻連飯都吃不起,甚至淪落到易子而食?”
似乎知道嶽鵬心中所想,葉楚輕輕開口。
“我宋國雖問題頗多,但武有嶽王,文有秦相,爲何天下還是如此混亂?”
嶽鵬點頭,心情很糟。
“秦相只顧自己利益,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他算什麼賢相?
不過是國之大盜罷了!”
“至於那嶽武王,則更是廢物一個!”
古亭旁,趕車而來和衆人匯合的阿奴,忍不住一聲冷笑。
“嶽武王精忠報國,何錯之有?”
嶽鵬大怒,兇狠望向阿奴。
嶽鵬自問一生爲國盡忠,善待百姓,愛民如子,何曾廢物?
“是,我承認嶽武王戰功赫赫,護了宋國百姓,也算功在社稷。”
“但嶽武王卻依舊是廢物,明明手握精銳騎兵,居然放任秦相這樣的奸賊當道。”
“以三川郡爲例,若是嶽武王早幾年去剿匪,又何來御獸宗之亂?”
“至於宋王一心修道,不理朝政,只知道和女國師在華清殿苟且,這樣的暴君,嶽武王居然甘心爲臣,這不是廢物,又是什麼?”
阿奴冷笑。
嶽鵬皺眉,陷入沉默。
“君君臣臣,君爲臣綱,此乃綱常,武王忠君愛國,何錯之有?”
許久,嶽鵬開口。
“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此乃聖人孟子所言。”
“若是君王不仁,何必愚忠?”
“我若有武王之能,定滅掉宋王,只要能讓百姓安寧,弒君又如何?”
“就算武王想當忠臣,不願意弒君,那也可以誅殺秦相和滿朝賊子,清君側,殺女國師,讓宋王成爲一代明主,而不是如今這般格局!”
阿奴繼續說道。
嶽鵬繼續沉默,眉頭皺的更深了。
“其實所謂的忠君愛國,忠的是百姓,而是不是君。”
“所謂的君,應該是萬民愛戴,乃是天下百姓的代言人。”
“昔有灼日大帝,橫掃萬國諸侯,建不世出功業,一統極西之地,爲生民愛戴,那纔是真正的——君!”
葉楚的悅耳聲音,忽然響起。
嗡!一聽這話,嶽鵬渾身一震。
“至於愛國,這整個極西之地,本就是灼日帝國的,宋國的國君在千年前,不依舊是大帝臣子?”
葉楚繼續說道。
“可我宋國建立已有萬年,雖在千年前臣服大帝,卻只是名義上而已。”
“而且大帝已隕,這天下分崩離析千年,萬國征伐,若是大帝不出,焉能一統?”
嶽鵬忍不住說道。
“秦兄此言差矣,天火山域雖有萬年底蘊,但說到底,也不過是天火王朝的臣子。”
“第一代宋王,說到底,也不過是亂臣賊子,背叛了天火煬王罷了。”
“若是一萬年前,宋國開國之君,如你這般思維,又如何創建宋王萬年基業?”
“當年宋國開國,乃是因爲天火煬王無道,爲修天火大運河從而徵兆七國民夫,讓無數百姓家庭破裂,民不聊生,這才引發羣雄並起,最終宋祖順應民意,爲萬民愛戴,這才創建宋國。”
“如今宋王無道,百姓疾苦,格局和一萬前,那是何等相似!”
“而且,因爲嶽武王的強大,導致宋國羣雄無法破局,宋國朝廷得意苟延殘喘,從而變本加厲,讓百姓越發的艱難。”
葉楚嘆息說道:“武王愛民如子,他卻不知道百姓因爲他的存在,從而變得更苦。”
竟然是這樣?
嶽鵬一愣,仔細一想,居然有些贊同葉楚的話。
“其實若是宋國沒武王坐鎮,不出三年必滅,新的王朝定然是新氣象,哪怕是做樣子,也會給百姓一個美好未來。”
“可以武王的強大,至少能存活千年,也就是說,凡人百姓十八代內,將會一代比一代貧苦,人不如狗,認命如草。”
“武王一心爲國,去不知道他這是南轅北轍,月努力百姓越苦。”
“可惜,如此一位英雄,卻要愚忠於昏君,可嘆,可悲!”
這時候,就連曹老也忍不住一嘆。
“葉兄,曹老,我還有要事要辦,喝了這杯茶,我便告辭,咱們有緣再見!”
猛吸了一口冷氣,嶽鵬赫然起身,將石桌上的香茶一飲而盡。
“阿奴兄弟,或許你說的不錯,武王的確是助紂爲虐。”
“但我既然生於宋國,長於宋國,我便不會讓宋國疆土淪陷,也不會坐視百姓塗炭。”
“弒君這是不可能的,秦相的生死當由大王定奪,而不是我等臣子。”
“但我嶽鵬身而爲人,自當精忠報國,我當以最大努力,去改變和挽救這個王朝——雖死無憾!”
轟!伴隨着嶽鵬的話落定,一股氣勢沖天而起,只灌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