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滅蝗

坐車坐得腰疼,渾身無力;白天昏昏沉沉,晚上失眠;最可惡的,竟然拉肚子。

哎呀呀,都是緊張惹的禍。上輩子沒有緊張過,這次可是嘗夠了緊張的苦了。

天災人禍,宇南四月份大雨,本就遲了莊稼。後來蕭天軒撥了賑災糧錢款,農民緊趕快耕,不料,入夏了便遭到了蝗蟲侵害。原說往年蝗蟲也不是沒有,可就是因爲大水之後,蝗蟲更加猖狂。地方八百里加急,報到京中,讓不知道蝗蟲是何物的蕭天軒亂了陣腳。

不過,我哥哥就是不一般。與大臣幾翻商量,蕭天軒決定,滅蝗。

可是,古人畢竟是古人。像蕭天軒一般果敢的,還真是少之又少。所以蕭天軒決定以身效法,決定親自去宇南重災區,抓蝗蟲。天子帶頭,大家還怕什麼?

本來蕭天軒是想請蕭太后去的,可是人家老太后惶恐不安,說是黃天不憫,堅決不去,也不許蕭天軒去。爲此她還和蕭天軒鬧了許久。奈何蕭天軒意志堅定,只是受了蕭太后轄制,後宮盡無一人願意跟隨。

無奈蕭天軒就找到了我。

蝗蟲,我是不怕的。蕭老太后,也沒有讓人來叫我別去。興許,她還想着我遭了天譴呢。

不管其他,單就從能出宮這一點,我也要去。

不過,聽說蝗蟲確實猖獗。想想也是,古代也沒有農藥,莊稼都是靠天收,害蟲繁殖能力本就十分強大,顆粒無收也不是沒有可能。

可是光是抓了蟲子,殺死,也只是亡羊補牢。

想到蝗蟲也是可以吃的,我就跟蕭天軒說了這個想法。本來以爲他會反對。不料,我的哥哥,還真是不同尋常。

“也是。蝗蟲本就是穀物所養,與牲畜鳥獸全無二般。”

一拍桌子,蕭天軒決定,替天行道,滅蝗——我抓蟲子,銅鼎油炸,蕭天軒以身作則。

遂,有了這宇南之行。

來到宇南重災區,黃花縣,蕭天軒便安排我住下,然後和隨行百官去安排滅蝗儀式了。雖說形式緊迫,一切從簡,但是這樣逆天而爲畢竟非同小可,所以蕭天軒也是慎之又慎。按周禮,祭天,供佛道,齋戒。一切妥當,我在這黃花縣的縣衙後院也住了十天了。

桃木房子,雖然有些歲月,卻收拾得十分乾淨。沒有出過衙門,但是聞着鄉土氣息的風,看着牆外槐花樹灑下的綠蔭,吃着小米粥,聽着蛙叫,倒也感受到了農家小日子的生氣。若不是天氣有些悶熱,還有此行的任務,我倒真是覺得十分享受呢。

午後,蕭天軒來看我。這幾日,都是我睡下後哥哥還未歸,我起了,哥哥又巡視去了。幾天不見,哥哥一臉行色匆匆,眼內佈滿血絲。詢問了我的日常起居,哥哥便交代,明日滅蝗。我見他一臉倦容,就讓月離送他回房休息了。路途甚遠,這次就只帶了月離出來。嬤嬤年紀大了,沒讓她跟着。

蕭天軒剛走,小德子就帶了一個老者,來教我明天滅蝗事宜。

聽他呼拉拉說了半天,我又開始緊張了。心裡有事,時間也就飛快了。

一下午就這樣過去了。用過晚膳,月離就幫我梳洗,天未全黑,就躺下睡覺。

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我不放羊!

“月離,幾更天了?”我擡擡頭,朝着小塌上的月離問道。

“公主,時辰尚早,您再歇會吧。”月離又重複了一遍這晚她說得最多的話。

“睡不着。”一晚上輾轉反側,昏昏沉沉,也不知道睡着了多長時間,總是不塌實。

“那喝些水吧。”說着,月離就起身去倒水。藉着月光,屋子內倒也十分清明。

爬起來,接過茶盅,咕嚕咕嚕喝下一盅沁涼的茶水,心裡頓時寧靜了許多。

“月離,陪我說會話吧。”

“也好。公主可是怕那蝗蟲?”月離拿了件外套幫我披上,也坐在了牀邊。

“蝗蟲倒是不怕。”我看了看月離,“黃花縣是不是來了許多外地人?”

“是。”月離回道,“天子滅蝗,史無前例,是有許多人前來觀禮。”

我就說嘛,雖然一日沒有出過門,卻也聽到了外面的熙攘喧鬧。

“明日會有許多人觀禮?”

“是。黃花縣百姓,還有許多外地人。”

啊,這麼多人,我拽了拽身上的外套,雖說已經入夏,可是半夜還是有些涼呢。

“明日自當有守衛將百姓隔開,公主不必憂心。”月離拍了拍我。

雖然如此,可是,可是我還沒有在這麼多人面前做過什麼呢!想我活了兩輩子,卻一直都是生活在自己的小圈子裡,或喜或悲,或憂或怒,都與他人沒什麼關係。

我活了兩輩子——

呀,對呀,我都活了兩輩子,怎麼還這樣小家子氣。怎麼說,也是在二十一世紀生活過的,怎麼現在表現得這麼封建,這麼扭捏呀!

丟人,丟人!

我還想活得精精彩彩,多見識些新鮮東西,多認識些好朋友呢!甚至,我還想着要找個溫柔的帥哥,過甜美日子呢。姚夢婷與熊大私奔,孫二妮子懷了春,西厥斐想要娶刑思思,我也要找個教書先生,好好談場戀愛。我現在身體雖然才十二歲,不過誰叫我在古代,沒有最早只有更早。嘿嘿。

“等滅蝗結束,我是不是可以到黃花縣四處走走看看?”我問月離。

“當然可以。”月離笑了笑,“只是要回了皇上,安排妥帖了纔好。”

嘿嘿,讓你們跟着,我還看個什麼新鮮呀!

我心中這樣一想,嘴上卻不說出來。只盼着明天早早到來,不就是個儀式麼,不就是抓幾隻蟲子麼,不就是在那麼人面前走一趟麼,俺是個大方的好姑娘,俺不怕。

對,養好精神,兵來將當水來土掩,俺不怕。

想到這,心裡塌實了許多,看看正在拍着我背的月離,聽着外面廖寂的蟲鳴蛙叫,感受着從窗戶飄近來的涼風,禁也有些困了。

“月離,”我躺了下來,輕聲說,“天亮叫我。”

不知道月離又去做了什麼,甚至都沒有聽清她的答話,我就沉沉睡去了。

野間,蒼黃的天空下是大片的田地,只是大多禾葉已經枯萎短碎,蝗蟲漫天飛舞。耳邊也充斥着蝗蟲拍動翅膀的聲音,此時是那般恐怖。

沒有什麼可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第一次見這麼多活生生的蝗蟲。躲在立領大裘衣裡,我誠惶誠恐,只轉悠着眼珠,希望能夠壓下幾要跳出的心。

兩旁觀禮的百姓,早已由士兵隔開。此刻成千上萬的觀衆,竟都是肅穆嚴靜,翹首以待。

左前方是已經架好的天台。蕭天軒此刻正站在天台上。他身穿大裘,內着袞服,頭戴前後垂有十二旒的冕,腰間插着大圭。在他旁邊的,是大宇的文武百官。分列在天台四面的,是送經的和尚和念法的道士。

還未待我平靜下來,耳邊竟鼓樂齊響。只見,蕭天軒手持鎮圭,祭天。待蕭天軒走到臺中央的大鼎前,點燃積柴後,鼓樂頓停。

我身邊的白鬚巫師,抖抖長袖。我回神,該我上場了。

隨着白鬚巫師,沿着腳下早已鋪好的紅稠地毯,我昂首挺胸,端着微微顫抖的肩膀,使勁踢開大裘袍子。努力走得八面威武。

白鬚巫師陡然停下,嚇得我硬是將伸出去的腳收了回來。幸好,禮服太大,外人看不見。低頭,闖入眼簾的,便是那或黃或青的蝗蟲。

我已立在稻田之中。

白鬚巫師雙手向天,嘴裡振振有辭,神情詭異誇張,半天,看向我。

兩個黑衣武士走到我身邊。

目光在三人眼前三人之間流轉了一遍,最後得到白鬚巫師的肯定——恩,我該抓蟲了!

擡手,將長袖微微拉上,露出汗溼的雙手。在斷碎的禾葉上一捂,遂抓住了一隻。

蝗蟲在我手中掙扎,掌心有些癢,如此觸覺,讓我渾身僵硬。

正不知下步如何動作時,旁邊的一個武士將一隻竹簍伸到我面前,移開簍蓋。

對住簍口,放開,讓蝗蟲飛進簍中。

如此反覆,一會兒,我竟沒有別的感受了。一隻,兩隻,三隻……竟想到昨夜在牀上數羊的事情。

不知抓了多少隻,待到旁邊白鬚巫師走上來,我才恍然,啊,衆目睽睽,我竟然抓蟲抓上隱了……

躲在大裘裡,吐了吐舌頭。跟着白鬚巫師,來到天台上。

走到早已沸騰的大鼎前,得到蕭天軒肯定的目光。待到又一陣鼓息,我淨手,從武士手中接過盛滿了已經處理過蝗蟲的碟子——蝗蟲的頭和翅膀已經去掉,只剩下長長胖胖的身子。

將蝗蟲倒入鐵瓢,放入油花滾滾的鼎中,頓時滋滋響聲入耳,還有一股急急的油煙,讓我突然覺得:廚師是天底下最殘忍的職業。

撈起,倒入畫了八卦的白瓷碟子中,捧向蕭天軒。

沒有看蕭天軒是怎麼處理這些蝗蟲的。只等到一陣鼓樂和着和尚道士的祝唱,下面百姓的歡呼,我才緩緩睜開眼睛。聽着這些宏大的聲響,我退到天台後面,等着蕭天軒向百官賜胙。昨天那個老者說過,到這裡,就沒有我的事情了。

百官吃過蝗蟲,下面的十多架鼎都被燒上,許多百姓歡呼着,走到田間抓蟲。

看着下面喧鬧的人,又看了看眉目舒展的蕭天軒,啊,真的沒有我事情了。

渾渾愕愕,在衆人的歡呼聲中,坐上馬車,回了縣衙,看到一臉期盼的月離,我也徹底虛脫了。

睜開眼睛時,身邊沒有人。發覺自己躺在牀上,衣服也換了,臉也洗了。突然肚子餓了,下牀找吃的。

房內桌上有一盤點心。就着涼茶,吃起來。待吃完,便有了精神。

月離還沒有回來,外面也靜悄悄一片。不知道此刻是什麼時候,滅蝗議事肯定結束。現在想來,真是覺得自己很偉大,很偉大。

福兒,長生,你很偉大!

想到這裡,心裡樂起來。這會月離不在,何不出去看看——百姓眼中的慶澤公主,到底是怎樣的風采?

嘿嘿,穿上外衣,胡亂綁了頭髮,隨手將桌上的點心裝了幾塊在口袋裡,屁顛顛一溜煙從後門跑了出去。

走出縣衙不遠,就來到黃花縣市集。一個小縣城,雖然不大,此刻卻因爲八方來客而顯得熱鬧非凡。上至華衣貴士,下到布衣貧民,大家都是面含喜色,護道天恩。

還有許多琳琅小吃,我細細一看,竟然都是蝗蟲做的:蝗蟲麪餅,炸蝗蟲,炒蝗蟲,烤蝗蟲……啊啊,商機無極限,生趣昂然。

這些都是我的想法呢,想當初在來黃花縣的路上,我就跟蕭天軒研究了許多蝗蟲的吃法,也是想着滅蝗之後,讓百姓更好更快的利用害蟲的價值。

都是我創意!

正洋洋得意間,一個高大挺拔的身軀從我右手邊穿過,一縷長髮掃過我的眼睛,撞得我險些摔倒,倒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站住腳。

轉頭想抓住這個無理的傢伙,卻只看到一個穿着月白長衫的高大背影。

忒是無理!

“誒,誒!”我追上前去,欲找他理論。

不料人家人高馬大,三兩步竟將我甩了,進了路邊的一個茅草屋子。

正要追進去,卻擡頭看見有人走出來,驚恐的看着我,腦筋一轉,嚇,是茅房!

沒得辦法,只得站在茅房外面等着!哼,豈有此理!

不一會兒,一個高大身軀從裡面走了出來,也不看我,又大步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我想上前,卻又止了步,因爲,這個高大身軀,穿的卻不是月白長衫,而是一身黑色勁裝。可是,那一縷垂在額邊的長髮,還有那高大的身軀,我十分千分萬分確定,就是剛纔那人!

不容多想,我三步併成兩步跟了上去。

一路緊跑,纔沒讓他甩掉。看他那一路快走,還用手捂了胸口,似乎也不是躲我。

奇怪。

一直追到郊外的山腳下,那人才慢下腳步,我也慢下腳步來。看到他轉到一個小山坳後面,我探上去,卻發現那人已經躺在一個小山洞口,胸前已是溼透,殷紅的血從護着胸口的指縫中流出。

好半天,看得他還是一動不動,我才顫顫巍巍走上前去,左手用力按着狂跳的心口,右手伸出去探他的鼻息。

不會是我撞的吧?

“我身上有藥。”微弱的聲音,在我還未碰到他時開口。

又嚇我一跳!

80.八十.奪子23.二十三.解花11.十一.朋友55.五十五.親密27.二十七.相處78.七十八.大戰(三)53.五十三.拒婚76.七十六.大戰(一)36.三十六.行宴10.十.插曲67.六十七.痛哭37.三十七.生病68.六十八.輾轉73.七十三.麟兒36.三十六.行宴36.三十六.行宴4.四.閒趣15.十五.國典39.三十九.輾轉37.三十七.生病47.四十七.歸途75.七十五.養傷27.二十七.相處21.二十一.花會17.十七.決定56.五十六.入贅30.三十.獲救2.二.異世7.七.初見49.四十九.渡情58.五十八.軟禁72.七十二.早產12.十二.滅蝗30.三十.獲救1.一.險生80.八十.奪子2.二.異世15.十五.國典80.八十.奪子55.五十五.親密28.二十八.全食82.八十二.定局46.四十六.山中59.五十九.扎耳64.六十四.入羑76.七十六.大戰(一)35.三十五.少皇36.三十六.行宴33.三十三.傷情59.五十九.扎耳66.六十六.交易41.四十一.往事72.七十二.早產69.六十九.驚岸29.二十九.被擄49.四十九.渡情53.五十三.拒婚18.十八.表白62.六十二.月圓1.一.險生54.五十四.相許40.四十.重逢18.十八.表白66.六十六.交易31.三十一.潮驟1.一.險生76.七十六.大戰(一)57.五十七.中毒13.十三.救人20.二十.暖陽38.三十八.遇難15.十五.國典68.六十八.輾轉42.四十二.真相42.四十二.真相41.四十一.往事82.八十二.定局13.十三.救人81.八十一.大勢42.四十二.真相7.七.初見57.五十七.中毒70.七十.平安45.四十五.涅槃15.十五.國典6.六.獻策63.六十三.分離1.一.險生23.二十三.解花76.七十六.大戰(一)78.七十八.大戰(三)52.五十二.猶豫51.五十一.闢謠8.八.掃墓45.四十五.涅槃19.十九.昭帝49.四十九.渡情80.八十.奪子51.五十一.闢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