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澤特意的引導下,這場敬酒愣是持續了將近半個時辰,直到李由已經有些不勝酒力了,堅決不肯再喝才作罷。
林澤這纔開口道:“我家公子向來對李兄讚賞有加,不如李兄投靠我家公子如何?”
李由臉上浮出詫異之色,脫口道:“不是過來談化解仇怨之事嗎?”
林澤微笑道:“那只是其中之一,最主要的還是想招攬李兄。”
李由沉下臉:“這就不必了,林兄明知我乃扶蘇公子門客,還如此明目張膽地招攬,對我來說根本就是羞辱。試問我現在問你可有意投靠扶蘇公子,你當如何?”
林澤立刻打圓場道:“李兄莫怒,我家公子確實認爲李兄才能出衆,才誠心招攬。既然李兄無意,我們就不再提及此事便是。”
李由這才臉色稍緩說道:“林兄莫要再說笑了,還是談胡亥公子手下無故殺我族人之事該如何解決吧。”
胡亥忍不住開口了:“你覺得該如何解決?”
李由正色地說道:“殺人者死,只要公子交出殺人兇手,由我李家處置,該仇怨自然就化解了。”
出賣手下?胡亥臉色一變,如此一來,他以後還怎麼做他人之主?於是斷然拒絕:“這不可能,你另外提個要求吧,本公子補償你十萬金如何?”
李由態度堅決:“賠錢就免了,我李家並不缺錢,只求給死者一個公道,必須交出殺人兇手。”
林澤在一旁勸道:“死者已矣,李兄何必非要人命相抵,常言道:冤冤相報何時了?不如各退一步,我家公子給兇手一些懲罰,再賠李家十萬金,李家也不要揪着不放。”
李由搖頭:“如此一來,我無法跟族兄李剛交代,也無法向我李家其他人交代,殺人者死,我李家一金一銅的賠償都不要。”
林澤幽幽地說道:“這麼說,李兄其實是不想和解了?在下看不到一絲誠意。”
李由不卑不亢地說道:“非是在下沒有誠意,而是二位沒有誠意,在下只有這麼一個要求,公子答應則皆大歡喜,不答應,在下也沒必要多留了,上岸吧。”
林澤咳了一聲,也不強求,笑着說道:“凡事沒有絕對的,李兄不妨回去再多多考慮,來人,將船靠岸,送李兄回府。”
船又慢悠悠地被划到岸邊,期間,林澤又幾次開口,想用十萬金來化解仇怨,只是李由堅決不同意。
等到李由上了岸,林澤突然高聲說道:“李兄,你回去後不妨多考慮在下今天提的兩點,尤其是第一個,我看扶蘇也並非明主,不如投靠我家公子得了。”
李由抱拳一禮說道:“此事休要再提,在下不會考慮的。”說完帶人離去。
林澤看着李由離去的身影,嘴角泛起一絲微笑,喃喃自語道:“人心,除非停止了跳動,不然永遠都是易變的。”
說完林澤對着胡亥說道:“請公子安排人將十萬金送到李府。”
胡亥不解道:“林澤,那李由不是沒答應嗎?我們送金子過去幹嘛?”
林澤樂了,說道:“公子儘管送過去便是,他李由說不答應就不答應了嗎?我們同意了嗎?”
胡亥……
……
李由還未到李府,就被扶蘇派的人攔下,說是扶蘇公子請他去甘泉宮議事。
李由並未多想,帶着人朝啓陽宮而去。
扶蘇一見到李由,不由皺了皺眉:“李由,你喝酒了?”
李由躬身行禮說道:“啓稟公子,喝了一點。”
“與誰喝的?”
李由一愣,灑脫地說道:“胡亥約我見面,說是化解殺我族人一事引起的雙方仇怨,兩人喝了幾杯。”
“哦”扶蘇一臉恍然之色問道:“那化解了嗎?”
李由搖頭:“沒有,我要求他交出兇手,他不肯,最後雙方不歡而散。”
隨後將胡亥的提議和自己的要求詳細說了一句,表明自己是不可能爲了十萬金而不顧自己族人的感受的。
扶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這時,從外面進來一個小太監,在扶蘇耳邊耳語了幾句,扶蘇臉色一變,冷冷地說道:“怕是不止說了這件事吧,那胡亥就沒有招攬你?”
李由微微有些愣神,坦然承認道:“有招攬,不過被我拒絕了。”
扶蘇冷笑:“呵呵,真如你說的這樣嗎?”
李由臉上閃過怒色,耐心說道:“公子何故猜疑,在下對公子之心,日月可鑑,請公子明察。”
扶蘇不可置否地問道:“按你所說,胡亥不管是招攬你,還是提出和解的方案,都被你果斷拒絕,那你在船上怎麼還待了這麼久?”
李由辯解道:“雙方一起吃了個飯,喝了點酒,花費的時間長了點,這不能證明什麼。”
扶蘇沉默不語,氣氛一度尷尬。
此時又進來一個小太監,將一封帛書遞給扶蘇,扶蘇打開一看,臉色一變,將帛書丟給李由。
李由一看不由失聲道:“不可能的,怎麼會這樣?”
扶蘇冷笑:“別裝了,本公子正想問你呢,令尊將彈劾胡亥的人,全都申飭了一遍,這是何意?你李家竟如此大度,不但不計較胡亥縱容手下殺你族人,還要替胡亥去擋住其他人的攻訐?”
李由沉默了一會,果斷說道:“此間必定有什麼誤會,或許我父親有難言之隱?公子不如調查清楚再下定論?”
扶蘇想想也有可能,便下令讓人再去調查調查。
很快進來一個侍衛,對着扶蘇說道:“啓稟公子,剛剛有人來報,說胡亥公子派人用馬車裝了十萬金,運到了李丞相府上,說是賠禮道歉的。”
扶蘇聽後勃然大怒,衝着李由叫道:“李由,你竟敢如此欺我?真當本公子好欺負嗎?”
李由急忙說道:“在下不敢,在下沒有欺瞞公子一絲,是胡亥,這絕對是胡亥在離間公子與我之間的關係。”
扶蘇冷笑說道:“李由,到如今,你還敢滿口謊言,你說你拒絕了補償,胡亥卻將十萬金送到了你府上,難不成你不同意和解,他還能送你十萬金?”
“你說你不同意和解,你父親將所有彈劾胡亥的奏摺都打了回去,還申飭了他們,如此行徑,不算和解?”
“你說你拒絕了招攬,可你不但跟胡亥一起喝了酒,兩人還在湖中央密談了一個時辰,如此行爲,算是拒絕?”
“李由啊李由,你真當本公子是傻子,任由你忽悠不成?”
李由只覺滿嘴苦澀,有心辯解,卻不知道如何開口,看着面目猙獰的扶蘇,感到無比的陌生。
扶蘇見他啞口無言,最後冷冷說道:“你走吧,本公子真怕忍不住殺了你,下一次再見,就沒這種好事了。”
李由欲言又止,最後化作深深的嘆息,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李府。
連一羣下人行禮都視而不見。
李斯見狀不由皺眉喝道:“由兒,何事如此失魂落魄?”
李由這才驚醒了過來,對着李斯行了一禮,將自己在啓陽宮的遭遇,連同所有事情的始末都說了一遍,並忍不住問道:“父親何故要幫胡亥?”
李斯指了指天:“這是陛下的意思。”
李由恍然大悟,立刻說道:“我這就去跟扶蘇公子解釋。”
“站住,”李斯叫道:“斷了也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胡亥的手段遠遠高過扶蘇,未來還真說不定誰能繼位,我李家就此抽身而退,說不定是好事來着。”
李由如醍醐灌頂,認真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