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玄聽這儒雅青年一說,立馬打消了心思,嬉皮笑臉道:“原來是楚師兄,難不成現在是師兄您在這裡坐鎮嗎?周師兄人呢?”
儒雅青年笑了笑道:“周蒼聽聞南方有一妖孽出世,帶着分舵不少人手前去降妖除魔了,這裡就只有我一個人鎮守嘍!我還想問你呢,你不在天門山上好好呆着,怎麼忽然跑下山來,你知不知道,你師父已經派人下山來尋你們來了。”
徐玄頓時氣餒道:“我又怎會自己跑下山來,雖然在門內無聊又無趣,但起碼樂得安逸清閒,我們之所以不歸山門,是因爲被百里門的人追殺,一直未能得到機會返回門派,這纔來到了這裡來尋求庇護。”
儒雅青年聞言面色一變,斥道:“你這胖子休要胡言!說話要講究證據,空口無憑讓人如何信你?”說罷,他向四周張望了一番,繼而壓低了聲音道:“府外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們幾人速速進來說話!”
徐玄當即會意,儒雅青年怕隔牆有耳,便領着林牧、藍陽道人和花蝶舞進了府中。那布衣小廝見徐玄與儒雅青年似是同門師兄弟,臉色黯然,默默地退向了一旁。衆人隨着儒雅青年來到一處庭院之中,確認沒有人偷聽之後,儒雅青年才示意徐玄將這數月來發生的事情經過悉數道來。
聽罷徐玄講述,儒雅青年沉思良久,才仰頭嘆道:“趙家和百里門真是狼子野心,一丘之貉,此事是他們聯手無疑,實在是苦了你們二人了。想必你就是林牧師弟了吧,你剛剛入門不久,就遭遇這般惡事,實在是人神共憤,放心,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你們可以在這裡安心住下,百里鷹飛還不敢公然翻臉,你們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聽這儒雅男子說罷,林牧心頭疑惑更重,暗忖道:“這男子究竟是個什麼來頭?爲何從沒在門內見過,還是徐玄的師兄,我居然看不透他的修爲,難不成又是個修成法力的高手?”
“哈哈,想必林師弟還不認識我,但我對你可是清楚得很吶,真傳大會上迎戰羅烈,又守住鏡心洞戰退五大家族的子弟,着實不凡。師父能夠收你當徒弟,我這個當師兄的也慶幸的很吶!”
“原來您就是我的大師兄,恕師弟我禮數不周,唐突冒昧了。”
林牧這時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儒雅青年竟然是孫伯衡坐下的大弟子楚歸離,早在真靈門中時他就聽說自家的大師兄和二師兄下山遊歷來了,卻不料居然會在這裡相遇。
據傳聞這楚歸離一身修爲早已臻至法力玄靈境界,乃是十二奇秀的前三甲,修煉真靈門秘法《七殺封魔錄》,與人鬥法幾乎從無敗績,就連元伏上人都曾親自指點過他修行,是門內數一數二的高手。
至於林牧的二師兄周蒼則是門內年輕一輩劍術第一的弟子,亦是傑出之輩,修爲猶在南離明之上,憑藉《小週天劍法》和《天殘千葉劍錄》兩門劍術震驚門內上下。
林牧早聽說二人許多事蹟,如今終於親眼得見自家的大師兄,立刻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你們且先在這裡住下,閒暇時也可以出去走動,但千萬要小心。這幾日天道閣要重立雲州山河榜,將
在應元城舉行仙道大會,屆時會有無數修士齊聚此地,我同你周蒼師兄也要參加,你若有興趣的話也可以參加比鬥,權當磨礪罷了。”
林牧不解道:“仙道大會?重立山河榜,這是個什麼意思?”
徐玄則吃驚道:“天道閣這麼快就要重立山河榜?以往不是每二十年舉行一次仙道大會,如今不到十年而已,就要重立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了?”
楚歸離搖頭道:“天道閣做事詭異無比,又有幾人能夠窺探其中玄機,咱們隨機應變就好。你們下去休息吧,我這就給掌門傳信,將你們的事情稟告上去。小陳,你帶他們去客房。”
那布衣小廝聽令,千般不願的答應了一聲,翻了翻白眼道:“跟我來。”
四人跟着他來到一座安靜的庭院,此時天色已晚,衆人這幾日又是鬥法又是趕路,早已疲憊不堪,藍陽道人二話不說衝入一間客房之中呼呼大睡起來,花蝶舞則帶着倦容給林牧道了聲晚安,也自行下去休息了。倒是徐玄這小子正欲倒頭大睡,卻被林牧猛的拉了回來,問道:“剛纔你和大師兄說的仙道大會究竟是怎麼回事?爲何看你臉色都不太好。”
徐玄不耐煩的答道:“天下十九州都有山河榜的存在,記載了天地間的種種事蹟,不論是人文地理,還是法寶和修士高手,但凡高超之人都能名列榜中。這山河榜又天道閣制定,天道閣又是道門十派中最神秘的一派,因此每次重立山河榜,都會引起腥風血雨,許多高手爲了爭山河榜的一席之地大打出手,慘烈可見一斑……”
林牧這才恍然大悟,山河榜乃是制定天下高手三九流的榜單,許多高手爲了能夠成名自然難免一番激鬥。這天下哪個人不想名揚四海,震驚八方?故而每一次重立山河榜都要舉行一次仙道大會,來決出山河奇秀榜的最終人選。
“道門十派真是強勢的很,三言兩語便能主宰一個州修士的命運,山河榜這種東西害人不淺。”林牧嘿然冷笑道。
當今天下,雖然修仙門派猶如星斗林立,但真正傳承道統、底蘊渾厚的卻只有十家而已,分別是蜀山仙劍派、崑崙玄光派、玄秀七修門、蓬萊歸靈宗、濱州萬化宗、玄州八荒派、宗州逍遙觀、海外天道閣、北荒六合教、南極七星劍派。這道門十派乃是傳承三清老祖道統的嫡傳,傳承已不下數千年,開山老祖俱是傳說中的元神境界修爲,勢力號稱天下第一也不爲過。
不論是神宗魔門六脈還是佛門三聖地,都比不上這道門十派,也正因此,天下修道者比和尚和魔頭要多得多,大有正氣滌盪四方之意。不過林牧早已並非當初的毛頭小子,對這修真一途也看了個通透,世人熙熙攘攘,或有潛修問道,追求長生久視之輩,但仗着修爲爲非作歹的陰險小人也不在少數。
所謂修真,不僅要修身,更是要修心。身懷高深修爲,跟要心境千錘百煉,兩者合一,才能更上一層樓。若是心懷惡念,爲非作歹,最終要自食其果,因果循環,屢試不爽,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而已。
天道閣創立山河榜,記錄天地間的奇人異事,藉此流傳千古,讓世人銘記,看似是一件名垂青史
的大功德。實則隱藏了更多的殺機和惡念,道門之輩雖然修真靜心,但縱使是傳說中的仙人,也脫離不了人的束縛,亦是會被七情六慾左右,人生不過百年,修成金丹也僅有千年壽元,誰又不想讓自己的名字流傳萬古,永垂不朽?
林牧心中有了一番計較,忽而升起一種感慨,暗歎道:“修真一道,追求長生久視,問道於心,怎地纔算是去僞存真?擯除了七情六慾難道就是所謂的仙嗎?那豈非成了無情無義的死物?但若是不除去慾望,那本心則難以保持清明,修行起來損益不淺……”
思索良久,林牧始終得不出個答案,以他這般年紀心性,根本毫無可能悟破此等天機,徐玄見他陷入沉思之中,也不打擾,自顧自的倒頭睡覺去了。雖說修行人超乎常人,但至多也就是擁有神通的凡人而已,還做不到不吃不睡的地步,將近兩個月時間日夜遭人追殺,莫說徐玄,就算是林牧自己也有些心力憔悴。
只有金丹境的仙人才能做到辟穀無眠,吞吐天地靈氣爲食,這樣的人,少之又少,萬人之中也難有一人修成金丹,
徐玄走後,林牧又默默的想了一會兒,始終不得其解,俊秀的臉上浮現一抹糾結之色,自言自語道:“我心懷長恨,一心想要報仇雪恨,了結我的因果糾纏,但執念太深,則影響修爲,若我摒棄仇恨,一心修煉,那還能算是個人嗎?師父待我不薄,師妹也在水火之中,我又豈能坐視不顧?”
這一路修行走來,林牧血染殺機,不下數次徘徊於殺與被殺之間,但也從未像此時這般迷亂,他一直堅信修行路上披荊斬棘,定能有所成就,卻沒想到修煉一道劫難重重,此刻終於到了他心魔來臨的時刻。
本來,修真身心合一,不僅有修爲上的關卡,心境上也需要磨礪,以往林牧憑藉領悟高超,也能自行勘破大道,破除壁障,修行才能水到渠成。可如今到了他自家身上最關鍵的一點上,任憑平時如何過人,此時也難以明悟,一時間眼神竟迷惘起來。
“修行,修真,非是摒除七情六慾,而是求得本性通明真如,所謂道法無爲,正是無拘無束,返璞歸真,而非遮遮掩掩,不敢袒露真性情。師弟還是着相了啊……”
一聲長嘆飄渺而來,楚歸離不知何時起竟然已經站在了林牧身後,一身錦衣隨風輕舞,望着茫茫月色竟有些癡迷之色。
林牧沒想到他會突然到來,心底驀然一驚,但立即反應過來,恍然大悟道:“對了!正是這樣!修真修真,修的就是本性真如,我心中所思,心中所想,大可以揮毫潑灑,若是拘謹不放,反倒成了逆而行之。”
經楚歸離三言兩語的點撥,林牧登時頓悟玄機,心頭中那一縷疑惑煙消雲散,念頭無比的通暢。他自家心中明瞭,這一重心劫算是安然度過了,若是不打消心中的疑惑,恐怕以後修行再無所成就,想到此處,對楚歸離更是極大的感激。
林牧正想道謝,卻只見楚歸離驀然一閃,居然無聲無息的消失不見,以林牧如今的修爲,竟然看不透他是怎樣離開的。
夜色下,空留一陣話語迴盪:“師弟你安省休息吧,爲兄去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