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白弱水是真的以爲,自己就能這樣跟着蕭煜他們離開的,不僅是她這樣認爲,救她出來的人中,沒有一個人懷疑過這一點。
但是,當整支隊伍停下來的時候,蕭焰看了一眼還有兩三百米才能到達的對面,皺了皺眉。
“這次是大燕那羣人第一次下戰帖,還是在大晚上的,孤王醜話先說在前頭,要是這仗打不贏,那你們是知道後果的,贏了,孤王重重有賞!”
“聽明白了嗎?”
“明白!”
“孤王再說一遍,戰場上,只有勇者,沒有懦夫!”
“要是孤王看見誰逃了,後果自負!”
“吾王英勇神武,千秋萬代!”
一聲又一聲的呼號聲響起來,諸方孤逝騎着馬,慢慢往後面移動,用自己的眼神告訴自己的士兵,什麼叫做嗜血和他所謂的“勇敢”。
然而,這卻讓白弱水和蕭焰等人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在兩百米開外的蕭煜見諸方孤逝遲遲不帶着人過來,也有些忍耐不下去了,直接搶過身邊沈疏離背上的弓箭,迅速開弓,朝着諸方孤逝射出了一支冷箭。
諸方孤逝像是感受到了什麼,往後一轉身,伸手一抓,剛好將那支箭羽抓住,然後雙手稍稍用力一折,箭羽應聲而斷。
蕭煜冷笑一聲,將弓箭放回到沈攸之手上:“諸方孤逝,你遲遲不敢過來,是怕了本王嗎!?”
“肅王殿下今日怎麼這麼心急,昨日纔剛將柳州敗給孤王,現在又急着叫孤王取揚州,這樣一來,孤王還真不好意思取了。”
說完,諸方孤逝便轉過頭來,剛好看向了白弱水所在的方向,然後又朝她身邊的那幾人看了一眼,嘴角的笑容越發陰惻。
白弱水藏在袖子裡的手已經捏出了冷汗,心跳也不禁加速。
諸方孤逝是看到她了吧?
“跑!”
話音還未落,蕭焰就拉着她往對面跑去,千金笑和城夙帶着那幾個人一起擋在他們後面替他們善後。
諸方孤逝帶着他的軍隊朝白弱水他們追來,對面,蕭煜也帶着軍隊在這個時候開始迅速進攻。
兩支軍隊很快便相遇了。
白弱水看着駕着馬朝她而來的蕭煜,只覺得世上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加幸福都時刻了。
天意總是讓他們分離,但是他們卻拼了命也要在一起,這可能就是愛情中的生死相依,不離不棄了吧。
然而,正在這樣的時刻,一隻箭羽突然越過白弱水,射向了蕭煜。
兩軍正是交戰最激烈的時候,也沒有人發現這邊的突發狀況。
蕭煜竟然沒能躲開,那一箭直接就射進了他的右手小臂上。
白弱水正想要上前去看看蕭煜的傷勢,身後突然傳來了諸方孤逝發狂一般的喊叫聲:“白弱水,你敢不回來,孤王馬上捏死這兩個人,孤王一向說到,做到!”
“別回頭!”蕭煜眼中有着不捨,但是卻叫白弱水不要回頭,b白弱水怎麼可能真的那麼聽話,不回頭?
然而,就在她回頭之後,她也有些懷疑自己剛纔是不是不該回頭了。
諸方孤逝手中抓着的,竟然是千金笑和城夙,兩人的表情是一樣的視死如歸。
“諸方孤逝,兩條人命而已,你以爲能奈何得了我嗎?我從來都是沒心沒肺的人,你也不看看,當初我用那把焦尾琴殺了多少人。”
“再多一兩個人爲我而死,又算得了什麼?你覺得呢,西域王。”
也許是之前和蕭焰蕭煜這兩人呆的時間多了,所以這些話,她也能面無表情地說出來了。
但是,卻更加擔心諸方孤逝會要了這兩人的命,而且,蕭煜慣用的右手手臂被諸方孤逝射傷了,要將這兩人救下來,着實需要難度。
要是蕭煜沒有受傷,倒是有這樣的可能,現在……
“殿下,肅王妃,你們快走,我這賤命留着也是浪費糧食,你們的命,纔是關乎大燕的未來。”
說完,城夙便搶過旁邊士兵的劍插進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千金笑有些被嚇到了,但是也看了白弱水一眼,眼中只有坦然和平靜,然後對着蕭焰笑了笑,手也朝着一把刀摸去。
“蕭煜,救……”白弱水看向蕭煜讓他幫忙將人救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蕭煜臉上呈現出來的顏色竟然是青灰色的,嘴脣也是發紫。
“白弱水,你的肅王中了孤王的毒,連自保都費勁兒了,哪裡還有閒工夫來救這個和他不相關的人?”
“看來,這女子今日也是必死無疑了。”
“別!諸方孤逝,你放人,我過去就是!”白弱水一衝動就說出這句話來,千金笑皺了皺眉,對她搖了搖頭。
諸方孤逝立馬命人攔住千金笑尋死。
話剛一出口,白弱水心裡也有些後悔了,其實,千金笑是蕭焰的屬下,蕭焰自己都沒有說救人,她就說了,還是以自己爲代價。
“白弱水,老子第一次有想要抽你的衝動,以前只是覺得你這人挺好,對什麼人都好,無論階級,無論男女,但是,你這他孃的也對人太好了吧,將自己和自己的孩子都搭進去了,有意思嗎?”
白弱水看向語氣中含着怒意的蕭焰,乾笑兩聲,別說,連她自己頓時都有一種想要抽自己耳光的衝動了。
嘴賤也不是這樣使的啊,專坑自己了。
但是,要真看見熟悉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還是因爲她,她真的還是有些受不了,而且,有了身孕之後,便越發覺得生命的可貴。
“蕭焰,等我好好回來之後,看我們誰抽誰,真沒想到你還打女人,幸好我不是你家的,要不然豈不是每天都要被你家暴?”
白弱水故作輕鬆地說道,一邊說,一邊往諸方孤逝那邊走去。
“白弱水!”
“娘子!”
聽見兩人的聲音,白弱水回頭看了身後那兩人一眼,笑了笑,最後看向蕭煜:“夫君,你一定要來,我和孩子都等着你。”
蕭煜的手想要動,奈何因爲中毒的關係,怎麼也無法動彈,最後只得閉上雙眼,喉結蠕動了幾下,才咬出來一個字:“好。”
看着白弱水往諸方孤逝那邊走去,蕭煜恨極,奈何身體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諸方孤逝,本王從來都不會希望你是什麼正人君子,戰場上更是如此,但是,今日之仇,他日,本王定兵臨城下以報!”
“蕭煜,孤王對她的好,絕對不比你少,如若不是你們兩將白弱水從孤王身邊騙走,也不會有今日的局面!”
蕭焰冷笑一聲:“到頭來,還是我們的錯了,這責任倒是推得一乾二淨啊,不愧是從小生活在重重心機中的人,反正本王是比不上的。”
這場在夜晚中的戰爭是以白弱水跟着諸方孤逝回去收場的,然而,千金笑還是死了,就在諸方孤逝過來將她撈上馬的那一刻,他便下令讓自己的將士殺死了她。
所以,她又中計了。
蕭焰說得沒錯,諸方孤逝這個人,是從小就活在陰謀之中的。
所以,她和蕭焰這種沒有經歷過什麼爭奪的人,是敵不過他的。
這一點,她認輸。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白弱水又跟着西域的軍隊退回到了原來的駐紮地。
不知道是因爲柳州被蕭煜收了回去還是西域人最後發現自己原來的地方呆着最舒服,反正,她就跟着他們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回到這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白弱水就感覺到自己手上時常出現咬痕。
但是身體也沒有什麼不適,便懶得去追究。
當她吃下蕭煜給她制的最後一顆白花丸的時候,諸方孤逝正好帶她回西域皇宮。
似乎,大燕和西域的戰爭結束了。
“西域輸了兩座城池,你說,要是孤王用你去威脅蕭煜,會如何?不過,孤王現在並不想這樣做。”
是諸方孤逝的原話。
當時,諸方孤逝正將一件狐裘披在她身上,頓時身上就暖和了許多。
白弱水終於將視線從手中正在縫製的小衣裳上移到了馬車外,外面,已經飄起了鵝毛大雪。
什麼時候,竟然就變成了冬天了。
什麼時候,她已經學會女紅了。
“好快。”
“是啊,好快,已經又是過年的時候了。”
“過年……你們西域也有過年嗎?”
白弱水此時的語氣就像是在詢問老友一般,只是臉上仍舊是一片冰冷。
“你竟然肯和我說話了,這樣真好,自從你跟我回來之後,這還是你第一次主動和我說話,早知道,我就不將陸雲給放回去了,這樣,至少我能用他來威脅你和我說說話。”
諸方孤逝兀自笑着,伸手就要去碰白弱水耳邊的一縷鬢髮,卻被白弱水躲過了。
諸方孤逝見白弱水這樣躲着他,只是苦笑了一聲:“只有孤王有,西域人沒有過年的習俗的。”
“哦。”
“那,你願意陪孤王過新年嗎?”
對於諸方孤逝的這個問題,白弱水沒有回答。
只是繼續低頭繡起了手中的衣裳。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答案。”
諸方孤逝說完,就靠在白弱水肩膀上,開始閉目養神。
白弱水瞥了一眼躺在肩上的那張臉,然後低下頭繼續看着手中正在做的衣裳。
過年……這種時候,不應該和家人一起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