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白弱水反反覆覆想了措辭,終於確定怎麼樣說才能更容易地達到她自己的目的。
她既要想辦法讓諸方孤逝放過皇后,又要讓他將自己身上這些破鐵鏈子給鬆開。
至少能自己活動再說,畢竟被這些東西鎖着,是怎麼都不可能只憑借自己逃出去的,只能等人來救她。
而來救她的人,在離找到她還需要一定的時間。
然而,讓她覺得可惜又感到鬆了一口氣的是,已經過了子時,諸方孤逝也沒有來。
翌日,白弱水以爲諸方孤逝應該會來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讓開,本宮要見她。”
這句話說得極其平淡,然而,守在門外的鈴鐺和樑依然,卻沒有對這個女人進行任何的阻攔。
女人很輕易地就走了進來,然而,在看到被鎖在牀上的人之後,先是一驚,然後一雙眼中疑惑漸起。
“不知太子側妃到這裡來,有何貴幹?”
白弱水本來以爲是鈴鐺或者樑依然給她送吃的東西進來了,但是轉頭一看,卻發現是那位太子側妃——韃靼的紋蘿公主。
“本宮聽說殿下在外面有一位紅顏知己,卻不知這位紅顏知己是殿下以這樣的方式在‘守護’,剛纔本宮冒犯了。”
“哦。”聽紋蘿這個語氣,明顯示來者不善。
不知道她想幹什麼,先靜觀其變好了。
“白姑娘是吧?”
“嗯。”
紋蘿在白弱水回了她一個單音之後,嘴角便浮現出了一抹詭秘莫測的笑來。
這樣的笑容,讓白弱水覺得很是不爽,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的命運掌握在別人的手中一樣。
想到這裡,白弱水不禁皺了皺眉頭。
“側妃殿下,是諸方孤逝叫你來的,他想讓你傳達些什麼?”
不知道爲什麼,現在這個女子給她的感覺很不好。
明明之前在秋梧苑看見她的時候,並沒有這種不好的感覺,難道是自己的處境變了,所以看人的心情也跟着變了?
“不是,今天本宮來這裡,是完全瞞着殿下的,本宮只是爲了自己而來。”
“哦,那側妃殿下是想和在下說什麼事,還是,想找在下達成什麼交易?”
要是真的來找她做交易的話,那就再好不過,只是,現在的她……實在想不起,她還有什麼底牌能讓別人和她做交易?
“本宮本來是想找殿下在宮外的‘紅顏知己’達成一個交易來着,但是看到是白姑娘之後,本宮就不太想那樣做了。”
“爲何?”
如果還有機會能讓紋蘿和她做交易的話,那是再好不過。
“因爲是白姑娘啊。”
“在下不是很懂。”
紋蘿冷笑一聲,再次看向白弱水的眼中,帶着七分嘲諷:“你們大燕的戰神——肅王蕭煜的心中裝的是你。”
“之前的大燕皇帝,現在的閒散王爺安王也曾拉着你的手出現在秋梧苑中,雖然當時你是蒙着面的,但是還是可以從你那雙眼睛,看出是你。”
“現在,你竟然又來招惹殿下,爬到殿下的牀上來了。”
“你這個女人到底安的是什麼心?!虧本宮還在之前以爲你是一個情操多高尚的女子,能讓你們大燕的戰神在那種情況之下,還能抵擋美/色的誘/惑,一心念着你。”
“嘖嘖,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你就是一個水性楊花、耐不住寂/寞的女人,僅次而已。”
“你說什麼?”
“什麼說什麼?”
紋蘿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蕭煜……什麼美/色的誘/惑?”
“哦,你還不知道吧,之前本宮還沒有來西域的時候,在貴國徐州月影縣的那座山裡,和肅王有過一面之緣,當時,本宮就是幻化成你那張臉來勾/引的他。”
“本來想趁機將他給殺了,給本宮國家的臣民報仇的,但是奈何人家根本就不中計。”
說完,紋蘿就笑了笑。
“是在……泛洪水的時候?”
紋蘿點了點頭,然後嘴角縫冷笑便更甚了。
“白弱水,你一點兒都配不上那樣的男人。”
說完,紋蘿就拂袖轉身,徑直往房間外面走去。
是啊,她配不上,自從諸方孤逝對她做了那樣的事情之後,她就再也陪不上了。
所以……她早已有了決定,這算是一個對大家都好的決定吧。
而鈴鐺和樑依然竟然對這位紋蘿公主的隨意進出,竟然視若無睹。
這一點讓白弱水感到很是驚訝。
“鈴鐺,樑依然!”
在紋蘿剛從門口出去的時候,白弱水就朝外面喊了兩人。
結果一個人都沒有進來,甚至是頭都沒有轉過來看過。
反而是紋蘿轉過了頭來,對着她又是一陣詭秘莫測又嘲諷萬分的笑。
只見她擡手一揮,廣袖拂過,白晝竟然變成了黑夜。
紋蘿看她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什麼可笑的東西。
“白姑娘,你好自爲之,本宮打擾了。”
說完,就又是一揮,黑夜又變回了白晝。
白弱水看着眼前的場景變換,在紋蘿走後,一雙桃花眼已經眯成了一條極細的縫,這是……幻術?
沒想到,她這輩子還能遇到會使用幻術的人。
在她的認知裡,會這玩意兒的就只有兩個人,一是蘇步青,另一個就是這位紋蘿公主。
蘇聞嘛……還不清楚他會不會。
要是……她能有這種本領就好了,那樣的話,要逃出去,應該會輕鬆很多吧。
不過……紋蘿故意爲她“解惑”,她安的到底是什麼心?
明顯是在告訴她,她有能力幫她離開這裡,只是,看她有沒有這方面的意思?
但是,紋蘿爲什麼要幫她?拒她所知,韃靼和西域聯姻本來就是政/治上的婚事,不會是……紋蘿愛上諸方孤逝了吧?
所以女人特有的嫉妒心裡就萌生了,想要將她給送得遠遠的,最好諸方孤逝再也找不到她。
不過,對於諸方孤逝來說,她不該是那樣重要的存在吧?
重要到他的側妃都想要將她給想方設法送走。
白弱水想了整整一個下午都沒有想明白,最後也只好吃飯睡覺了。
結果在迷迷糊糊之間聽到了一個熟悉的男聲。
剛開始,她以爲是蕭煜,那兩個字正要下意識地叫出來,她才反應過來,這個人是諸方孤逝。
眼皮猛地一下掀開,果然看到了那張足以讓她恨得咬牙切齒的臉。
這張臉真的很好看,比女人還要漂亮,但是隻要狠起來,這張臉就會變得比野獸還要扭曲。
“聽說自上次本宮離開之後,你便能好好吃飯了。”
眼前的人,笑靨如花。
但是,在白弱水看來,這樣的笑容讓她感覺心裡發冷。
“你怎麼來了。”
然而,幸好她還記得阿蠻拜託給她的事情,所以現在才能隱忍着,好聲好氣地和這個人說話。
“本宮想你了,所以就來看看。”
“哦,那我還得多謝太子殿下的關懷了。”
現在和這個人說話,免不了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白弱水自認自己不是像蕭焰蕭煜那樣能夠真正做到隱忍不發,韜光養晦的人。
這次才和諸方孤逝對一句話,她便破功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白弱水才努力擠出自認爲還算不錯的笑容來。
“抱歉,剛纔是我情緒失控了,太子殿下來這裡,宮裡那位太子側妃可怎麼辦?”
然而,在旁人眼中,這個笑容竟然透着七分悽苦。
諸方孤逝在聽她這樣問之後,並沒有表現任何的情緒,只是坐在牀邊,伸手拂上她的臉頰:“別笑了,這樣子很難看。”
“哦。”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跟本宮說?”
“諸方孤逝,我這手腳可是已經被這樣鎖着好幾天了,似乎都腫了,你將我放了吧,反正有人看着,我的人又不知道我在這裡,我的一身內力還被你封了,身上那些藥也被你清除了,我是想跑也跑不了啊。”
白弱水用近似哀求的聲音說出這番話,內心卻已經是萬分抗拒了。
諸方孤逝覆在她臉上的手突然頓住了,一雙眼突然就覆上了一層陰霾。
也不知道就這樣過去了多長時間,諸方孤逝將手從白弱水的臉上拿下來,眼睛也開始朝她的四肢看去。
“果然是有些腫了,這樣鎖着你也不是辦法,要不這樣吧,本宮將你那一身武功給廢了,這樣你就能真正的做個乖巧的女子待在本宮身邊了。”
“你不是已經將我的內力給封住了嗎,封了內力和廢去武功的效果是一樣的,有必要嗎?”
然而,諸方孤逝只是笑了笑,便朝着門外喊道:“鈴鐺,去取鑰匙來。”
“是。”
門外的鈴鐺應了一聲,就聽見了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鎖鏈解開之後,諸方孤逝就讓鈴鐺將那些鐵鏈子收拾了。
白弱水趕緊從牀上跳下來,伸展了一下全身,然後揉了揉手腕,錘了錘腿。
剛坐在牀榻上捶腿,諸方孤逝就將她的手給拿開了。
“你這樣錘,一不小心會讓自己腿上的筋麻掉的,我來。”
說完,也不等白弱水說話,就將她的左腿擡到了自己的雙腿上,然後一雙手就放在了她的小腿上,開始輕輕地揉/捏了起來。
“舒服嗎?”
“還好,諸方孤逝,你剛纔的條件是……廢了我的武功。”
白弱水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些遲疑,說實話,聽到諸方孤逝說要廢了她的武功,她還是有些怕的,畢竟學這些東西的時候i,她可是受到了楚煉非人的“對待”。
諸方孤逝又笑了笑:“要是廢了你的武功,你這身體會垮掉的,還怎麼陪着本宮?所以,等你再想跑掉,又被我抓回來的時候,本宮再考慮這件事好了。”
“太子殿下,您還真是仁慈。”
諸方孤逝明知道白弱水這句話是在諷刺他,但是卻還是輕輕一笑:“有些時候,做人無恥一些,陰險一些,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可能……是吧。”
諸方孤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白弱水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她跟姬楚殤講的那個道理——世間不是隻有正義,只有白晝,還有與之相對應的黑暗。
“聽說皇后被關起來了?”
“阿蠻告訴你的,你這是想要替她向本宮求情?”
得,話還沒有說完,全被人給猜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