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他最後的底線

沈瓷睡到半夜又醒了,之後便再也睡不着。窗外的蛙叫聲此起彼伏,告知即將進入盛夏,好在這幾天陰雨連綿,氣溫暫時降了許多,不過屋裡還是有些悶。

沈瓷輾轉反側睡不着,索性從牀上爬了起來。

櫃子上擺着小藥瓶,是之前吃剩的安眠藥,她打開擰了小半顆,想就着涼水吃下去,但想想還是作罷。

溫從安剛去世那段時間她抑鬱症復發,靠安眠藥才能勉強度日,後來進了大塍,工作忙起來才慢慢好轉;去年因爲阮芸和陳遇的事又吃了幾次,但沈瓷知道,這個藥只能緩解一時,治不了一世,吃多了大概還會上癮。

日子還得往下過的,她不能總是靠藥物維持,所以又把手裡小半顆安眠藥扔進垃圾桶,只把半杯涼水喝掉了。

反正也睡不着,她便從架子上抽了一本書靠在牀頭看,書已經很舊了,外面包着封皮,就是前陣子她和江臨岸一起去舊書市場淘回來的那本,封面寫着“連潮生”的名字。

連潮生是溫從安的筆名,手裡這本是他早期出的詩集,如今在這樣無人的初夏之夜讀起來,就着窗外的蛙聲,她腦中呈現的卻是溫漪的樣子。

起初知道溫漪便是“笑笑”的時候沈瓷心裡充滿震驚和恐懼,但現在平靜下來之後又覺得緣分不可思議。

她還記得以前溫從安給“笑笑”打電話的樣子,那時候溫漪應該在國外,越洋電話,有時差,溫從安都是算好時間晚上纔打,說話聲音很輕,笑容又特別慈柔,父親對女兒的牽掛都鮮明地寫在臉上。

說實話那時候沈瓷很羨慕,她七歲的時候就失去父親了,這世上唯一一個對她還不錯的親人,所以那時候她偶爾撞見溫從安給“笑笑”打電話的時候心裡總會騰起怪異的感覺。

現在溫從安走了,命運兜轉,又把他的女兒送到了她面前。

“叔叔,她是不是您最在乎的人?”

沈瓷摸着詩集上“連潮生”三個字,又想到前日在江宅門口,溫漪面對江臨岸委曲求全的樣子,不禁嘆息:“如果您還在世,會教她怎麼做選擇?又會教我怎麼做選擇?”

第二天是江宅的大日子,天還未亮上上下下的傭人都忙開了,晚上壽宴雖然不在家裡辦,但氣氛得造出來。

秦蘭也沒閒着,五點多就起牀了,去廚房盯了早飯,又給酒店那邊打了幾個電話確認。

花房那邊已經把花和盆栽都送來了,卡車一直開到院子裡,工人卸貨,宅子裡的下人幫着搬運,把裡裡外外的盆景和鮮花都換了一遍,這次訂的都是喜氣的品種,金橘,平安樹,富貴竹……卸了大半個小時才卸完,秦蘭站在院子裡簽收據,一個下人模樣的婦人跑過來。

“夫人,老爺起牀了。”

秦蘭立即收了筆,轉過身:“今天這麼早?”

“不知道啊,興許是昨晚睡得早?”

秦蘭也沒再多問,吩咐下人去廚房:“霞姐,你趕緊去幫我看看甜湯燉好沒!”

霞姐便是剛纔跑過來的下人,跟在秦蘭身邊已經很多年了,這會兒領命,“誒”了一聲轉身就要去廚房,又被秦蘭喊了回來。

“算了,我自己去看吧,你叫人把這盆花搬到餐廳去,要快一點!”秦蘭指着地上的那盆豹紋蘭,又命令,聽得出口吻有些急。

霞姐立即又招手使喚工人搬花,一時之間感覺院子裡更加忙,而秦蘭洗了下手又往廚房趕,爐子上還溫着火,鍋裡燉着甜湯,裡面加了紅棗,桂圓,枸杞,又撕了兩片燕窩進去。

她一早起來就燉上了,這會兒燉了一個小時湯水已經很稠膩,秦蘭拿湯匙舀了一小口嘗,味道已經很好了,她笑着把火關上,小心翼翼地把湯裝進小盅裡。

江巍已經坐在餐廳,柺杖靠着椅把手。

秦蘭進去的時候他正在看報紙。

“老爺,吃早飯了。”

聞聲老爺子把眼睛從報紙後面往上瞄了瞄,秦蘭端着東西過來,擱桌上,又把老爺子面前的老花鏡和報紙往旁邊移了移,騰出一點位置,這才把盤裡的瓷盅和小碗端過去。

“早晨起來給您熬了甜湯。”邊說邊往碗裡舀,舀了大半碗才放下。

結果老爺子只冷冷掃了一眼,看到裡面的貨色,皺眉:“大清早我不吃這東西!”

這倒是實話,老爺子一直注重養生,特別是這幾年被診斷出患有高血壓高血脂,他在飲食方便就很注意了,吃得特別清淡,可秦蘭熬的這碗甜湯,裡面擱了桂圓紅棗枸杞還有燕窩,大補啊。

秦蘭卻沒生氣,笑着說:“我知道您擔心糖份高,可這裡面沒擱冰糖,您可以自己嚐嚐的,其實並不甜,而且今天是您的壽辰,這碗甜湯也是取兆頭,算是我的一點心意,祝您合合圓圓,萬壽無疆!”秦蘭聲音本就溫和,又帶着祝福的柔言蜜語,照理聽的人會覺得很舒坦,可江巍卻拿眼睛一橫,轉過身去。

“合合圓圓萬壽無疆?”他聲音猝冷,哼了一聲,“有你們母子在,我能活在現在就已經是奇蹟。”

一時秦蘭都晃了下身子,她一大早起來熬的湯,不領情就算了,還平白無故討來這頓委屈,漸漸眼圈又開始泛紅。

江巍見她這副德性更氣。

“小的成天野在外面不着家,難得回來一趟還帶個女人來氣我,大的又是個沒主意的東西,你說說你……”江巍又撈了柺杖敲地面,“三句話對不上就哭,你說你除了哭還能幹什麼?”似乎越說越氣,聲音也越來越高亢。

秦蘭死死憋着眼淚不敢喘氣,結果老爺子氣焰更盛,乾脆拍桌子。

“說話啊,別每次問你的時候你就這副德性,當年那股勁呢,都去哪兒了?不是挺有本事?”

逼得秦蘭只能擡起頭來,眼睛都快哭腫了,自己拿手指捻了下,唯唯諾諾地開口:“您發火可以,不過您現在說這話…還有意思麼?……再說今天還是您壽辰,多少是個喜慶日子……甜湯不吃就算了,就當我白費了心思,可好歹……好歹……”

“好歹什麼?”

“好歹臨岸也是江家人,您怨我就是了,何必一直去爲難孩子。”

“我爲難他?我要爲難他會拿錢給他砸項目?我要爲難他會在股東面前替他說話?現在他爲了個女人說撂攤就撂攤,說悔婚就悔婚,之前在我面前拍胸脯保證的事呢?讓我現在在股東面前難做人……這是讓我自己抽自己的耳光子!”

老爺子說得痛心疾首,想來這次江臨岸的舉動確實令他失望了。

“而且他居然敢公然把那女人帶回來,當這什麼地方?誰教的,你教的?”

“沒有沒有,怎麼可能!”秦蘭立即嚥着氣擺手,“我自然也希望他和溫漪結婚了,可孩子大了也由不得我,再說他心裡有氣,當年甄小惋……”

“別跟我提這個名字,人都死了,他還想怎樣?難不成叫我去替她陪葬?還是想隨便找個女人回來氣死我?”老爺子也是暴脾氣,一句不對就扯了一籮筐,秦蘭見他情緒激動,也不敢多回嘴,只能硬生生受着。反正也已經受了三十年了,不差這一次。

老爺子又罵了幾句,見秦蘭始終不啃聲,他大概覺得無趣,自己停了。

這麼多年如此戲碼已經上演了無數次,秦蘭站着不啃聲,等他自己消停之後才柔柔地開口:“好了,我會去勸他,更何況那女人自己也承認了,貪的只是我們的錢,所以我相信這次臨岸會認清了,等今天壽辰之後我會再去找梁文音,孩子倆的婚事……”

“婚事我不管,我只要他一個交代,當初承諾的三年期限,他心裡應該有數,如果他還執迷不悟,你去跟他說,要麼把錢還到公司賬上,要麼叫他替那女人收屍,我保證她的下場肯定不會比當年甄小惋好看!”

一聽這話秦蘭更急。

“好好的怎麼說得這麼嚴重?我知道了,您消消氣吧,晚上還得見客人!”

霞姐帶工人捧着豹紋蘭進來的時候便見秦蘭站在江巍旁邊,江巍手掌撐着柺杖,面色發寒,而秦蘭紅着眼睛,看模樣就知道剛纔又挨訓了。

一時霞姐便不敢再往裡走,擡手把工人叫停:“先出去,等會兒再進來!”

秦蘭勸了好一會兒,老爺子總算消了點氣,可那碗甜湯卻始終不肯吃,只擺手叫她去泡茶來,她也不敢忤逆,摸了把眼睛出去,走到門口又被叫停。

“這兩天你給他打過電話了?”

“打了!”

“怎麼說?”

秦蘭一時爲難,自前晚江臨岸從宅子出去之後他便沒再接過電話,但這話不敢跟老爺子講啊,只能扯謊:“公司事情忙,不過晚上您壽辰他肯定會按時到場的,這點您放寬心!”

老爺子臉色難看,哼了一聲,但終究沒再多問。

下午六點半,江臨岸在去往壽宴酒店的路上接到老姚的電話:“江總,我已經在樓下等了一小時了,可一直沒見沈小姐下來啊,需不需要我去樓上敲門?”

江臨岸手指在膝蓋上輕輕釦了兩聲。

“不用,你再等半小時,半小時後如果她還沒下來,那就不用等了!”

這是江臨岸給沈瓷的最後半小時,也是他最後的底線。

如果這半小時之內沈瓷出現,上老姚的車出席壽宴,那他會說服自己不計前嫌,包括那天她當着衆人在宅子門口說的那些話,他都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可如果她始終不肯出現,那對不起,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就當他夢了一場,權當清醒!

原來還要她在這裡搜身人質你不要胡來她可算找到了比她更會算賬的人一筆筆賬都算清楚旺桃花,爛桃花你對我的興趣,只止於身體幕後花絮沈瓷抵達河南鳥投林,鯨投海原來還要她在這裡江家壽辰(4)採訪死者家屬站在最高的地方無法解釋的詭異行爲願你山和雋永,錦衣玉食她不恨他接機,你跟我一起去她是個新奇的女人他已經一無所有說你愛我的遊戲願你山和雋永,錦衣玉食他胳膊上的疤安排入院,如此巧合七七四十九天輪迴得不到的東西就搶我不是救世主他和美女搭訕辦理離職手續你和那個男人是什麼關係江家壽辰(3)牆根下的女人陪她買書江臨岸出院被你治得服服帖帖塵埃落定留在蘇州小屋與江丞陽的律師見面她承受不了他的感情與小三正面交鋒找個乾淨點的地方透透氣溫漪出事看來這個女人手段不錯啊四面楚歌我不可能去愛一個窮光蛋吃火鍋你是不是想我了她還沒回來你是不是要跟着一起疼我願意負擔你的後半生遺體告別會你回去吧訂婚宴前夜,他什麼心情一是一,二是二你是誰江臨岸出院他們相對而立,影子交纏在一起真想一把掐死你遺囑麻煩幫我開一間房神出鬼沒的男人帶你去一個地方陳韻和江丞陽約會視金錢如糞土她半夜給他打電話還有沒有人性他是狐狸曖昧,她扶他進房間城裡來人了辦理離職手續博弈開始她可能再也無法醒過來了打了照面他臉上帶着面具以後她會遇到什麼事陪她相親他一定要贏我和沈瓷在一起你變了我來接你回去找個乾淨點的地方透透氣有人要來吃飯了原來你也會怕大概是被她嚇到了她無條件配合牆根下的女人泡澡出意外在病房共度一晚有沒有酒後亂性她突然跑來找他生而爲人,對不起這是一部悲劇曖昧,她扶他進房間高處的風景才漂亮他要出差一週不是不想見,是不能見絕不服軟惡吏和暴民入住旅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