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夜裡的街道很安靜,偶爾有行人,也有車輛,最鬧的就是巷口的野狗,斷斷續續的吠叫。
這是千里之外的青海,高原,離天堂最近的地方,沈瓷主動在夜幕之下親吻江臨岸,帶着心裡沉寂兩年的痛苦和絕望。
頭頂月兒明,繁星閃亮。
珍惜眼前人……
父親,沈衛,還有那個給了她第二次生命的男人。
沈瓷知道自己除了滿身罪孽之外一貧如洗,沒有什麼可以贈與,這一生大概都會和孤獨爲伍,可是這個男人不一樣。
他是江臨岸,他是終將會登上城樓的君王。
身邊有風捲過來,包裹住兩個相擁的人。她很冷,衣着單薄,身上有淡淡的汗味和菸草氣。
江臨岸看不透她的表情,卻癡迷於這種味道,迴應她的吻,漸漸加重,氣息紊亂間摟着沈瓷回房間,一路過去身體交纏在一起,衣服落了一地,等到牀邊的時候她身上只剩內衣。
江臨岸親吻她的耳垂和脖子,沈瓷在他懷裡瑟瑟發抖,輕輕推開。
“我還沒洗澡。”
“無所謂,我又不嫌棄。”
他早已呼吸粗厚,摟着懷裡的人雙雙倒在牀上……
陽臺的門沒有關,可是夜很安靜,空闊的房間裡彷彿只有頭頂的燈在見證着牀上正在發生的事。
那晚的沈瓷似乎比往常更加放肆,一雙修長的腿死死纏在江臨岸腰上,鼻腔裡都是他的氣息,煙味,汗味,還有他頭髮上劣質洗髮水的香氣……
天地都好像在旋轉,頭頂搖晃的燈,劇烈顫動的牀板,還有江臨岸一聲蓋過一聲的粗喘。
沈瓷微微撐開眼睛,視線裡是一張蹙緊眉心的面孔,面孔隨着他自己起伏的頻率而晃動,但卻是一副嚴肅的樣子。
他好像總是這樣,工作的時候板着臉,開會的時候板着臉,睡着的時候板着臉,就連做這種事的時候也喜歡板着臉。
難道他就沒有舒心的時候麼?
“告訴我……你現在什麼感覺……”沈瓷突然擡手揉了下江臨岸的眉心。
江臨岸身體一震,被她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差點沒喘上。
這是她第一次在這種時候說話,以前她都喜歡閉着眼睛從開始沉默到結束,可今天……江臨岸被迫停下來,天花板上的燈不晃了,牀板吱嘎響的聲音也隨之靜止,但是兩具身體依舊貼在一起。
沈瓷能夠清晰感受到他的溫度,他的呼吸,漸而輕輕一笑:“說啊,什麼感覺?”
江臨岸花了十二分力氣才把小腹的涌動壓下去,勉強啞着聲音說:“怎麼突然問這個?”
沈瓷有些不依不撓:“想知道,你告訴我……”她氣若游絲地催問。
江臨岸咬了下牙槽:“說不上來的感覺。”
他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但沈瓷明顯不滿意。
她要的不是這個,她要什麼?
沈瓷的手指依舊停留在江臨岸的眉梢上,那裡始終皺着,皺出一個明顯的褶子。她不要他這樣,她希望他能換個樣子。
“累不累?”她繼續問。
江臨岸蹙緊眉:“還好。”
沈瓷:“很累吧。”
江臨岸:“沒有……”
沈瓷:“你騙我,我感覺得到…”
她能感覺到他心裡濃厚的疲憊,那種緊迫和壓力感,她不要他這樣。
“我知道你很累,我知道……我都知道的……”身上的女人似在喃喃自語,江臨岸有些摸不準,可她下一秒卻突然抵着他的胸膛推着緩緩從牀上坐了起來。
“沈瓷……”
沈瓷笑着咬了下嘴脣,又壓着江臨岸的胸口躺下去,兩人顛了一個個兒,變成他在下,她在上……
“你…”
江臨岸喉嚨發緊,身上的女人卻突然扶住緩緩坐了下去,此前毫無徵兆,那一瞬卻如山川永寂,巨浪吞沒,全身的褶皺彷彿一下被收攏,又一下被撫平,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囂着絕望。
江臨岸忍不住悶哼出聲,沈瓷卻已經在他的剋制中自己慢慢動了起來,燈光輕晃,牀板搖動,那種欲語還休的快感,江臨岸感覺自己渾身都被抽空,這個能夠抽筋剝骨的女人…
沈瓷在他沉沉的喘息聲中再度撫上他的眉心。
“舒服麼…?”
“如果這是我存在的意義……”
“…你要記住,記住此時的感覺…如果這種感覺能夠給你帶來快樂……”
“以後不要總是皺眉…開心一點,江臨岸…你要開心一點…”她的聲音在歡愛中嬌柔婉轉,伴隨着指腹揉動他眉心的動作,身下起伏還在繼續,往他注入一波又一波的悸動,指腹也在繼續,溫柔地燙過他眉心的每一褶紋理。
江臨岸活到30歲只擁有過兩個女人,甄小惋像精靈一樣照亮了他的青蔥歲月,20歲的感情總是脆弱又歇斯底里,要麼皆大歡喜,要麼兩敗俱傷。
甄小惋給了他後者,臨死之前注射了一劑高純度毒品,她用生命最後一點時間和江臨岸纏綿,那是一場絕美而致命的交媾,身體在毒品催化之下變得亢奮又美麗,可是她給江臨岸留下了什麼?
“臨岸哥,你這一世都欠我的…”
“我恨你,所以我要你帶着罪孽活下去!”
她跨坐在他身上艱難地吐字,身體泛着詭異的緋紅,像是一朵開到極致的花,可是面目卻那麼猙獰。
“你要記住我現在的樣子,記一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還有……我不愛你,從來就沒愛過你……”
之前他不知道她竟然如此恨,可等他知道的時候爲時已晚。
甄小惋是死在江臨岸身上的,她在他最神魂顛倒的時候給了他致命一擊,她痙攣窒息而亡,他還留在她身體裡,就像一個可怕的咒語,此後九年沒人知道他是如何度過每一個痛苦又難熬的黑夜。
他試過很多方法,看心理醫生,吃藥,甚至在國外找過訓練有素的“小姐”,但是依舊毫無改善。
甄小惋用生命詮釋了仇恨,也用這份恨把江臨岸囚禁在暗無天日的痛苦中,他覺得這九年裡自己是具行屍走肉,慾念是空的,身體是空的,心更是空的,直到遇到沈瓷……
人生有時候就是很可笑。
江臨岸沒有跟沈瓷說過,他第一次對她起興趣是在醍醐居,她和羅建坤吃飯受侵犯,身上襯衣被扯掉了一顆釦子,他便有幸在門口窺見了那一抹玉色肉體,肉體迷人,讓他被冰封九年的身心好像瞬間融化了開來,可是他看上的那具肉體卻是涼的,冰的。
沈瓷冷感,這點江臨岸第一次就感覺出來了,但依舊絲毫不影響他對她的癡迷,可是現在呢……她身體發燙,弓着腰背,仰着長頸,像雪一樣白的皮膚上都是他留下的痕跡。
這個曾經冷感的女人正坐在他身上起伏,浪花洶涌,一波高過一波,身體是熱的,眼神是熱的,她不再那麼冷感,身上每一寸皮膚都燙着他的心,可是她在說什麼?
她要他快樂,她用她的身體飼養他的慾念和空虛。
她說這是她存在的意思!
簡直胡扯!
江臨岸雙手重重掐入沈瓷的腰肌。
“……什麼叫以後我要開心一點……?什麼叫這是你給我的快樂……?”身下男人開始回擊,沈瓷咬着牙承受江臨岸的起落。
“你應該懂我的意思……”
“我不懂,我也不想懂!”
他的動作更加生猛,幾乎大開大合,沈瓷閉着眼睛承受,嘴邊輕笑:“你懂的,我也只會跟你說這一次……最後一次……”
沒有以後了。
江臨岸氣得幾乎發抖,這個可怕的女人,她想幹什麼?
乾脆擡手一把把沈瓷又摁到自己身下去,反客爲主,他欺身而上,牀板好像晃得更加劇烈,沈瓷感覺自己的腰都快折斷了。
江臨岸狠狠咬她的脖子,大動脈的地方,真恨不得把她一口咬死。
“你有什麼資格讓我開心一點…你以爲你是誰?……你存在的意義……你明白你存在的意義嗎……?”他好像越說越亂,有汗水順着額頭往下淌。
沈瓷看到他的眉心皺得更緊,擡手又去揉。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她承受他一波強過一波的索要,可是她心裡真的知道,“……你是獵人,我爲你解渴……可你不屬於我……”她輕輕舔着下發乾的嘴脣,歡愛還在繼續,她的身體在這一刻只屬於他一個人,可是她的手指卻始終停留在他的眉心,江臨岸聽到她在身下斷斷續續如吟唱一樣的聲音:“獵人不屬於任何人…即使我纏上了你的腰,每撞擊一下就落一個吻……哪怕遍佈全身……江臨岸……”
她在情愛迷離之間越來越激烈地迴應他的兇猛,喊他的名字,感受他的無望。
窗外風聲漸起,沈瓷汗漬淋漓,卻不管不顧地貼着他的耳根繼續:“……哪怕遍佈全身……來年冬天,你還是會將我殺死,我不要有指望……”
她不要有指望。
頃刻間,身下女人弓起腰身,身體在那頂端收縮發顫,江臨岸如浪口沉入海底,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