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瓷輕輕握拳轉過身來。
“江總有事?”
江丞陽似笑非笑地靠在牆邊上。
“一直想找機會跟沈組長碰個面,實在是覺得眼熟得厲害,倒像是早就見過的。”
沈瓷手心一片溼涼,手指往掌心裡摳,卻還要保持微笑:“公司裡和江總確實見過幾面。”
“不對,應該不是在公司…”江丞陽再度半眯起眼睛,大概是洗手間的燈光較之包廂要亮很多,導致右眼和左眼明顯不一樣。
沈瓷輕提一口氣,她在心裡默默告訴自己千萬不能自亂陣腳,不然對方很容易看出端倪,於是低頭又笑了一聲:“江總記性確實好,之前我還在大塍的時候有幸參加過幾次行業活動,跟江總應該打過照面。”
“這樣啊。”江丞陽盯着沈瓷又看了幾秒,終於把眸子垂了下去,“可能吧,不過我一向記人記不準,大概是這幾年視力下降導致眼神都不好了。”
隨之他自嘲地笑了兩聲,又擡頭把目光落到了沈瓷臉上,繼而話鋒一轉:“不過我倒真還記得沈組長,而且不是在活動上。”
“……”沈瓷心口漸漸抽緊,像是氣息被一下堵住了。
他想起什麼來了?還是已經認出她的臉?
沈瓷再度吞了一口氣,嘗試着問:“那是在哪裡?”
“照片上!”
“照片上?”
江丞陽晦澀一笑,沒急着回答,而是慢慢踱步走到沈瓷面前,又盯着她看了幾秒,就在沈瓷以爲他要將自己認出來的時候,對方突然低頭湊到了她耳邊。
“大概沈組長還不知道,你和我弟弟的事早就被媒體盯上了,之前有人還給我發過你們半夜私會的照片!”
沈瓷整個人僵直,耳邊是江丞陽陰陰溼溼的聲音。
“不過你也別太擔心,這些狗仔你也懂的,無非是想訛幾個錢而已,我已經叫人擺平了,現在照片都在我這,放心,不出意外的話我保證不流出去……”最後一句話中還帶着幾分笑意,沈瓷聽出裡面的意味了,像是威脅警告。
果然,很快江丞陽又貼着她的耳根說:“只是我們江家畢竟有些臉面,你們兩個怎麼胡搞我不會管,只希望往後能夠低調一些,像前幾天他扔下滿場會議跑去河南找你……嘖嘖……好歹悠着點,畢竟現在外面到處都是眼睛,我弟弟那人又心高氣傲的,一個破金融項目非要弄得人盡兼知,攤子鋪得這麼大,外頭還融了那麼多錢,有天你們的事要東窗事發了,真以爲梁文音和她女兒是冤大頭麼?到時候看他怎麼收拾這個爛攤子!”
“……”
“不過我也挺佩服沈組長的定力,你說你圖他什麼呢?圖他的錢?那我可以告訴你,他全部身家都押在金服的項目上了,老爺子就給他兩年時間,不過我看都用不了兩年,很快他就會賠得精光,到時候你恐怕什麼都撈不到,還得賺一個第三者的罵名;要說圖他的人呢…”
江丞陽虛寒地又哼了一聲,“我這弟弟吧,生性就比較涼淡,沒心的,沒心你懂嗎?就是別指望他對誰真動感情…誰在他眼裡都是可以隨手拿來利用的工具,梁文音和她女兒大概是他圈錢的工具,至於你麼…”江丞陽挑着眉往沈瓷臉上又瞄了一眼,話鋒突轉,“我弟弟有沒有跟你提過他和甄小惋的事?”
突然聽到這個名字沈瓷心口一緊,目光有些僵直地轉過來。
江丞陽右眼瞳孔在燈光下如一個可以懾人精魄的漩渦,而左眼卻微微上揚,他在笑。
沈瓷與他對視,問:“你想說什麼?”
對方笑得更肆意。
“那看來他是沒跟你提過了,不過想想也對,畢竟是有傷風雅的事,他大概也沒臉跟你提。”
江丞陽說得玄乎離奇,以爲沈瓷肯定會追問下去,可面前女人只是白着一張臉,目光空洞漂茫,這點讓他覺得很不爽,就感覺自己設了很大一個坑,覺得目標肯定會往下跳,可她卻輕而易舉地要繞過去了。
江丞陽不禁又皺了下眉:“你對他以前的事就一點也不好奇?”
“有什麼可好奇?”沈瓷終於也笑了一聲,她最大的優點就是不喜歡多問,“再說誰沒點過去!”
一句話倒把江丞陽直接嗆死了,他用手撓了下額頭。
“有意思,看來我弟弟這次倒沒挑錯人,你比甄小惋那姑娘要懂事。”
“……”
“只可惜終究見不得光,就跟當年甄小惋一樣,他得在鄉下給她安置一套房子藏着,如果甄小惋沒死的話大概現在還只能住在那裡。”
沈瓷身子不由一晃。
“你說什麼?”
“……”
“你說甄小惋死了?”
江丞陽也跟着一驚,繼而冷笑:“看來他什麼都沒跟你說啊。”
不不不,他說了。
沈瓷明明記得有次在錦坊的時候他說過,他說甄小惋是他一個朋友,中日混血的,現在回日本了。
江丞陽繼續問:“想不想知道甄小惋怎麼死的?”
像是一個惡靈的指引,沈瓷緩緩擡頭,睜着一雙驚恐的眼睛:“怎麼…死的……?”
“靜脈注射甲基安非他明,性窒息死亡,就死在江臨岸牀上!”
“……”
沈瓷手心裡的水已經慢慢幹掉了,只剩滿手空寒。
江丞陽笑着從她面前走出去,她必須用手撐住池臺才能保證自己不往下滑,眼看面前身影就要消失,她終於鼓起勇氣喊了一聲。
“爲什麼你會跟我說這些?”
江丞陽停下腳步,稍稍轉身:“不爲什麼,好歹我們也算同事一場,就是看不慣他這麼囂張!”
……
江臨岸難得主動提出來請於浩吃飯,於浩還不找機會狠狠敲他一筆?於是選了間甬州很貴的私房餐廳,又要了瓶死貴的紅酒,半杯酒下肚,對面於浩才bia~唧了一下嘴問:“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江臨岸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下,開口:“怎麼哄女人?”
“又來?”
“……”
於浩真是受不了江臨岸這種一本正經胡扯淡的模樣,手揮了兩下:“行了算我怕了你,這回是不是又是爲了那女人?”
“……”
對面江臨岸沒吱聲,不過於浩看他臉色就已經猜到八九不離十了,忍不住諷刺:“就那點出息,你工作上那些精明都去哪兒了?怎麼遇到她全給歇菜?“
江臨岸在於浩面前也從來不端,他沒有太多情感經歷,在處理感情方面的事時手段向來有些匱乏甚至愚鈍。
“你就說該怎麼辦吧!”
“怎麼辦?你搞清楚原因了嗎?”
江臨岸用手剮了下眉。
“沒有!”
“沒有啊?那我看你是真的沒救了……連我都能猜到爲什麼她會突然對你這樣!”
“爲什麼?”江臨岸有些急躁地問,於浩超級享受他此時蠢鈍的模樣,在工作一向猴精猴精的人,遇到感情的事卻跟個白癡一樣。
於浩又慢悠悠地抿了半口紅酒,舉着杯子晃了晃。
“這麼跟你說吧,女人都是善變的東西,你那位雖然看似冷淡,但畢竟還是母的呢,但凡這一類都喜歡爭風吃醋耍小性子,可你前幾天摟着溫漪在媒體前大秀恩愛,照片撒得滿網都是,正牌跟是當着記者承認你們很快就會結婚,你真當她是傻的嗎?缺心眼兒啊!”
於浩嘰嘰咕咕說了一大堆,其意思只有一個——即沈瓷吃醋了,傷心了!
江臨岸垂眸捻了下手指,她會麼?她看着不像是會吃醋傷心的人。
“不過我也真是想不明白,你到底喜歡她什麼?要說漂亮她未必及得上溫漪,要說家世背景更是甩她十萬八千里,要說性格嘛……”於浩忍不住吐了下舌頭,“性格就更別提了,成天板着一張臉,說話也是一口一個刺,我真搞不懂你怎麼會受得了這種女人!”
“……”
“不過這是不是就叫物以類聚人以羣分?你和她某些方面倒挺像,也是成天板着臉說話一口一個刺,你說你們倆在牀上是不是也這樣?哈哈哈哈……”於浩越說越得意,對面一雙寒涔涔地目光射過來,他抖了一下,立馬閉嘴,再改口,“行了行了多大點兒事啊,女人哄哄就沒事了,你要真喜歡我給你支個招哄,過來!”
“……”
“過來啊,這招我一般都不傳外人的!”
“……”
江臨岸只能鐵着臉把頭湊了過去,於浩嘀嘀咕咕在他耳邊說了一段,他臉色有些變。
“能行嗎?”
“能,她再涼還是個女人呢,女人其實都一樣!”
“……”
沈瓷幾乎是虛着步子飄出紅酒館的,一路拖着脹疼的左腳往停車場走,剛上車就接到了陳韻的電話。
“小瓷姐,你走了?”
沈瓷將一隻手扶在方向盤上,勉強應聲,那邊陳韻似乎戳了一口氣:“你怎麼這樣啊,真不夠義氣!”
“抱歉,剛好有點急事…”
沈瓷聲音低弱無力,掛斷電話,將頭慢慢壓下趴在方向盤上,江丞陽剛纔在洗手間對她說的話還歷歷在耳邊。
你有沒有曾陷入過四面楚歌的境地?沈瓷覺得此時自己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