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她最無助的時候

沈瓷也吃了一驚。

“周醫生,你怎麼來了?”

周彥將剝好的橙子放到謝根娣手邊。

“之前說好等我有空就來看阿姨的,今天剛好週六。”周彥說完朝跟在沈瓷後面進來的江臨岸揮了揮手,“臨岸,你們一起來的?”

江臨岸:“對,我們…”

沈瓷:“我們在樓下停車場遇到的。”

沈瓷搶白,江臨岸朝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周彥似乎並沒注意到兩人表情異樣,只說:“挺巧。”

江臨岸:“對,挺巧!”最後兩個字咬得有些重,沈瓷被他的目光追得適應不了,乾脆轉過身去,牀上的謝根娣立即跟江臨岸打招呼。

“江先生你這麼忙還惦記着來看我,小慈,快,快去給江先生倒杯水喝。”

沈瓷臉上明顯的不情願。

江臨岸:“水就不用了,我一會兒有事需要先走。”

這話讓沈瓷感覺心口一下輕鬆了不少,他走了纔好,於是沈瓷也不去倒水了,轉向牀上的謝根娣。

“這兩天感覺怎麼樣?”

謝根娣嘆口氣:“還不是老樣子,晚上疼得厲害些。小周剛跟我說今天下午做手術?”

沈瓷:“對,已經和周教授約好了,你準備準備。”她說話的口吻裡也沒什麼感情,謝根娣聽到手術本來就有些害怕,被沈瓷這麼冷冰冰地一說,臉上乾巴巴地也不知該怎麼擺。

周彥能夠從母女倆的互動中覺察出兩人微妙的關係,於是從沙發上起身,又把剝好的橙子直接放到謝根娣手上,回頭朝江臨岸望了一眼:“走,陪你出去抽根菸。”

半個小時後周彥從門外獨自回來,進去感覺病房裡的氣氛比先前更加冷,沈瓷就站在窗口的桌子前面收拾這兩天吃下來的食盒,而牀上的謝根娣眼睛紅紅的手裡捏着那隻老年機。

周彥也不知道剛纔半個小時之內這對母女說了什麼,不敢輕易多說,只看向正在收拾桌子的沈瓷。

“臨岸女朋友到甬州了,所以他剛接了一個電話走了,讓我跟你說一聲。”

沈瓷拿杯子的手微微一沉,輕輕“嗯”了一聲算是知曉了,周彥也沒多解釋,又轉過身去跟謝根娣聊了幾句。

很快有護士過來推謝根娣出去進行術前準備,因爲約了今天下午做胃部切除手術,所以從早晨開始就已經禁食了,手術前還需要進行灌腸。

謝根娣被推進去後沈瓷就留在門口等,私立醫院病人沒有那麼多,所以亮堂堂的走廊裡就只有周彥和她兩個人,周彥站着她坐着,如此靜默了幾分鐘,那個空檔沈瓷手機“滴”了一聲,江臨岸的短信。

“溫漪和她媽來了,我需要陪他們吃頓晚飯。”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聽不出是什麼口氣,像是交代又像是通知,沈瓷盯着那條短信看了幾秒鐘,按了刪除鍵,將手機又裝進口袋裡。

周彥從進門就察覺出她臉色不好,問:“阿姨下午做手術,你是不是很擔心?”

沈瓷苦笑一聲,其實她也回答不上這個問題。

“手術是她自己選的,如果中途出事我也控制不了。”

“那你這是不相信我爺爺的水平。”

“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沈瓷有些語無倫次。

周彥輕輕笑了一下:“跟你開個玩笑而已,我爺爺會盡力的,況且現在做這種手術的人很多,其實沒你想象的那麼可怕。”

周彥邊說邊坐到了沈瓷身邊,總是悠悠穩穩的聲音此時能給她莫大的支持。

沈瓷低頭輕閤眼睛,再轉過身去:“謝謝!”

“不用總跟我這麼客氣。”周彥說完看了下手錶,沈瓷以爲他要趕時間。

“周醫生,如果你有事就先走吧。”

“我今天沒什麼事,只是看下幾點了,你吃過午飯沒?”

沈瓷搖頭。

周彥繼續笑着:“我也還沒吃,要不我去外面隨便打包點?”

“不用了,我還不餓。”

“不餓也得吃,下午那場手術時間不會短。”周彥說着便從塑料椅上站了起來,“我出去買,想吃什麼?”

沈瓷想想也沒再矯情。

“隨便,我不挑食!”

二十分鐘後周彥回來了,那會兒謝根娣已經灌完腸被送入病房,離手術還有一小時,護士讓她儘量躺着睡一會兒,以保存體力。

周彥便拿了東西把沈瓷叫到外面,樓下有個人工湖,周圍一圈樹蔭,兩人擇了個向陽的椅子坐下。

“不知道你有沒有忌口,我隨便買了點。”

周彥將打包的東西放到椅子上,零零總總有許多,又把一杯熱咖啡遞給沈瓷:“手術應該要做到晚上,估計今晚你也睡不好,喝了提神。”

完了又從旁邊拿出另外一個袋子。

“門口剛好有零食店,我隨便選了幾樣,晚上陪牀的時候可以填下肚子。”

沈瓷手裡握着那杯熱咖啡,擡頭看着面前的男人,他今天換了件珍珠白厚毛衣,陽光毫不吝嗇地撒在他身上,感覺整個人都發着暖融融的光。

周彥身上自帶一種令人寧神的氣質,沈瓷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傻愣着幹什麼?拿着啊!”他一手拎袋子一手舉着咖啡催。

沈瓷朝了他看了一眼,只接了那杯咖啡。

“咖啡我喝了,零食你帶回去吧。”

“我拿的都是些女孩子喜歡吃的東西,我帶回去幹嘛?”

“……”

“拿着吧,吃完飯回病房!”

“……”

於是兩人坐在那張向陽的椅子上安安靜靜地吃完了一頓午飯,整個過程都沒再講話,面前那片池水被微風吹得輕輕發皺,太陽照在上面,波光粼粼。

下午四點左右謝根娣被推往手術室,進去之前死命揪着手裡的老年機,電話那頭是劉旺,哭哭啼啼地用方言在說着什麼,像是交代遺言似的。

通往手術室的走廊本就幽暗,被她這麼一哭一喊弄得氣氛更加駭人,旁邊幾個護士也不好說什麼,只頻頻向沈瓷看。

沈瓷擰了下手指,過去直接撥了謝根娣手裡的電話。

謝根娣急得躺在牀上手臂亂揮:“我話還沒講完吶!”

“有什麼話等你手術出來之後可以說!”

“那我要是死在裡面怎麼辦?”

周彥:“……”

衆護士:“……”

沈瓷臉上毫無表情,朝護士那邊偏了點:“推她進去!”

於是一張擔架牀便在謝根娣鬼哭狼嚎間被推進了手術室,沈瓷站在門口進不去,一個護士從裡面出來。

“病人家屬是哪位?”

沈瓷往前挪了兩步。

“是我!”

“那你過來籤個字。”

護士遞過來一張術前知情書,上面零零總總寫了所有關於手術的危險性,麻醉意外、大出血、重大臟器衰竭、休克、死亡……沈瓷看着上面駭人的字眼,手上的筆遲遲下不去。

旁邊護士見她猶豫不決,催了一聲:“趕緊籤吧,裡頭都等着呢!”

沈瓷擡頭又看了眼門上的手術燈,此時還是暗的,她死死擰了下手裡的筆桿子,肩膀上突然感受到手掌的溫度,周彥從後面輕輕攬了攬她。

“籤吧,相信我,不會有事!”

在她最無助的時候這樣的聲音無疑就是支柱,沈瓷提了一口氣,在知情書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護士很快拿着那張紙進去,幾秒之後門上的紅色警示燈亮了起來,大門緊閉,預示着裡面手術已經開始。

沈瓷步子不覺虛了一下,幸好身後的周彥將她攬住。

“其實真的不用這麼擔心。”

沈瓷搖頭,沒人能懂她現在的心情。

“我以爲我會恨她恨到死的,可是剛纔護士讓我簽字的時候我還是猶豫了…”

她嘴裡悠悠開口,沒頭沒尾,周彥之前已經看出母女倆感情似乎並不好,聽沈瓷這麼說就知道中間肯定有故事了,但他向來懂得何時詢問何時安慰,出於自身的專業性也知道此時不是詳問的時候。

他只輕輕嗯了一聲,扶着沈瓷的肩膀將她轉過身來。

沈瓷眼睛有些泛紅,但並沒有哭,只是一張臉更無血色,人又瘦,看着好像隨時會暈過去。

周彥用手繼續攬着她的肩膀,輕輕摁了摁,像是給予鼓勵。

“這時候最好什麼都別想,去坐椅子上等着,我陪你。”

沈瓷突然苦澀一笑,最終在她最無助的時候,陪她等在手術室門口的竟然是這個男人。

……

一臺胃部手術做了足足四個多小時,警示燈滅掉的時候已經將近八點,期間沈瓷被周彥哄着總算喝了半份粥外加一杯熱巧克力。

好在手術一切順利,謝根娣在手術室觀察了半個小時後被推入病房。

周彥又陪着沈瓷去見了周清華,問及一些關於術後調理和飲食的問題,一切妥當已經十點了,周彥見沈瓷臉色實在太差,又把她送去病房,謝根娣麻藥未過還沒醒,周彥勸她也抓緊時間睡一會兒,可她怎麼睡得着。

一時病房護士過來趕人,已經過了探視時間了,只能留一人陪牀,周彥這才起身離開。

周彥走後沈瓷坐到牀邊,病牀上的人一臉枯槁,插了導尿管,被切除了一半胃,好在挺了過來,沈瓷當時不禁想,大概她身上某些不肯輕易放棄的特質是遺傳於謝根娣,不服輸,不甘願,不到最後一刻不願死。

正想着口袋裡的手機又滴了一聲,沈瓷將手機拿出來,屏幕上顯示一個“江”字。

他無法再自欺欺人疼不疼?她徹夜不眠不是不想見,是不能見去蘇州,當年那間小屋他姓江,他們之間不可能上島沈瓷去見了阮芸你去了又能怎樣我手裡還有多少籌碼你要點臉吧當年的視頻陳遇,我們還是算了吧兩個男人之間的對話絕不服軟請你不要卑微地被別人踩在腳下不識擡舉嗜血的魔鬼派人跟蹤記者見面會她的第一個願望我想睡覺,能不能過去找你越痛苦,越糾纏那根筋斷了江丞陽被戴綠帽子你是誰?除夕夜,要不要許願陳遇,我們還是算了吧借刀殺人他的女朋友下山,半路攔他車她醒過來之後一步錯,步步錯深夜歸家庭審視頻沈瓷去見了阮芸懦弱的生命審判大會你躲我,你能躲到哪裡去他們相對而立,影子交纏在一起神出鬼沒的男人酒店的視頻想要託他幫忙她曾貪戀他身上的味道神奇的物種派人跟蹤他越來越無恥帶你去一個地方說和做是兩碼事你什麼意思那根筋斷了有錢人的上帝視角她要回青海偶然撞見他的事業版圖她承受不了他的感情你不要胡來她又在他身邊睡着了陳遇發怒了他像一隻豹子婚姻和感情你心中的慈善是什麼樣子他爲何要來他的少女V298重新給他設問十年前的那個晚上一朝登頂他着了魔,入了道我們來做場交易她是個新奇的女人找個乾淨點的地方透透氣他不想再經歷“失去”她衝進去找他沈瓷可能出事了家暴她選擇了他走吧,我帶你離開這裡他又威脅她我想要你把自己交給我去蘇州,當年那間小屋你穿裙子好看除夕夜,要不要許願一起吃頓飯她的本能反應她能去的地方陪她相親他們做了最親密的事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他提出同居化驗單結果出來了死在春天還沒到來之前的花苞她選擇了他這是要鬧出人命啊與小三正面交鋒十年前的那個晚上我手裡還有多少籌碼除夕夜,蓄意傷人齷齪的命運我對你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