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終成婚 款待好友
倆親家 誤飲汽油
在東北的大地上,最戀戀不捨離去的就是嚴寒的冬天。這都四月份了,男女老少的冬裝還未徹底脫去。美麗的春天似乎還很遙遠。驚蟄過後,是萬物復甦的季節。儘管寒意十足,人們還是認爲春天已經來臨。
經過馬、楊兩家共同商量,定下來馬向鋒和楊末麗在“五一”勞動節那天結婚。大家都知道,他倆的結合,絕不是速成那種。從楊末麗向馬向鋒亮明自己要和他談戀愛的那封情書算起,他們相處也有五、六年的時間了。雖然遇到過各方面的干擾,其中也包括鄭方同的阻撓,倆人最終還是走到一起。
楊末麗在知青點時,就幫助馬向鋒打理內務。回城後,一有空就到馬向鋒家裡洗衣服做飯,擦桌抹凳、收拾衛生。還幫他照顧弟弟、妹妹。本來馬向鋒在婚姻問題上,就是個沒有啥主意的傢伙,碰見楊末麗這樣死纏爛打的女人,也就舉手投降了。說這些,都是說笑話,客觀上說,人家這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結婚的日子已經確定。怎麼也得有個介紹人吧。馬向鋒找鄭方同當介紹人,鄭方同說啥不肯。鄭方同心裡有鬼。他若當了這個介紹人,就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那可不成。他要拒絕不當吧,又拿不出能擺到桌面上的理由來。那他跟馬向鋒咋說啊?說自己不同意他倆搞對象?所以不當這個介紹人,這話怎麼能說得出口。如果當了這個介紹人,自己打臉放在開外,楊末麗的陰影在他心裡根本沒有消失,他覺得對不起朋友。
馬向鋒到鄭方同家提出讓他當介紹人,本來以爲沒有啥問題,可鄭方同站在那裡老半天沒吱聲。馬向鋒剛要追問,鄭方同看了一眼在他家地上玩耍的周楓,一下子想出主意來。他就對馬向鋒說:“我當你倆的介紹人,是名不正、言不順。你倆是插隊時候在敖杆大隊搞的對象,李書記應該當你們倆的介紹人。書記來不了,李麗蒙是最合適的人選。讓同學們一看也是那麼回事啊!”馬向鋒一聽,很贊同鄭方同的意見,就求李麗蒙當了他們的介紹人。
馬向鋒他們居住的馬家灣這個地方,歷史悠久。沒有北阜市就有馬家灣。很早以前,馬家灣就很繁華。儘管沒有高樓大廈,但磚瓦到頂的四合院筆筆皆是。都是些有錢有勢的人家在這裡安家落戶。馬家灣中央有一條自然形成的水溝。山水從溝中穿過,常年不斷溪流。即便是嚴寒的冬季,水流過的地方也不結冰。水溝兩旁建築林立、熱鬧非凡。各式店鋪一家挨着一家。酒店、飯店、旅店、成衣鋪、當鋪,一應俱全。街面上的各種商業活動天天都有。賣吃的、穿的、玩的小販們的叫賣聲不絕於耳。說書的、唱戲的、打把式賣藝的、抽籤算命的也都各有席位。妓院、煙館、賭場開的很是紅火。外地人對馬家灣評價說:“蘇杭二州,比不上馬家灣大溝。”這話一點也沒誇張。除了風景沒有南方秀麗之外,別的啥也不差。
馬向峰的父親老馬頭兒,當時在北阜市是有一號的。他原來是抗戰的老幹部。解放後被派到馬家灣當社長。在當時,是允許配槍的。他到任後,組織公社幹部,對馬家灣地區的種種亂套現象,進行了嚴厲的打擊。取替了那些烏七八糟的場館,關停了一些帶有剝削性質的店鋪,打擊了拜佛、求仙抽籤、算卦等迷信活動,使馬家灣的環境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後來,因執行公務時,一時氣惱,他開槍打死了一個大煙鬼。被解除了職務,貶爲平民。
老馬頭兒失去工作後,爲養家餬口,他學會了鐵匠活。主要的活是“修理水筲、焊洋鐵壺”的那種鐵匠活。幹鐵匠活的日子長了,人們又重新認識了他,由原來叫他馬社長、改叫爲老馬頭兒,這也就很自然了。他給鄉親們修理打製炊具、焊接漏縫、從不計較收入,給多少錢算多少錢,賒賬也行。有的實在拿不出來錢,給一些票證之類的抵錢。礦工們來修理廚具,給他兩張保健酒票,他都樂得夠嗆。
街坊鄰居們,聽說老馬頭兒的大兒子“五一”結婚,都知道他老伴患精神病已過世,家裡缺人手,主動過來幫助他張羅兒子結婚的事兒。楊末麗也提前來到他家裡,忙裡忙外的,做好婚前準備。結婚那天,馬向鋒絕不會料到,他的好友鄭方同來不了啦。
鐵路車輛部門,利用“五一”假期,開展一次設備整修大會戰。所謂的設備整修,就是把損壞了的車皮、還沒有達到定期修理時間的車輛一律整修。這次會戰是奉獻型的勞動,作爲一名共產黨員的鄭方同必須參加。實際上,這也正迎合了鄭方同的心思。他正愁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不參加他倆的婚禮呢。“五一”節的頭一天,他就把提前準備好的暖水瓶送到馬向鋒家裡。
鄭方同到馬向鋒家不一會兒,就見李麗蒙走了進來,送上禮物告知,也不參加他倆的婚禮了。原因並不是工作需要,而是她的身份不吉利。敖杆大隊有很多不成文的規矩,其中就有年輕喪夫的女人不能參加別人舉辦的婚禮。去了,會給新婚夫婦帶來不祥之兆。鄭方同和李麗蒙倆人坐了一會兒,說了一些祝福的話語,就要離開。馬向鋒和楊末麗留他倆吃飯,鄭方同說啥不肯,李麗蒙和鄭方同一起回去了。
一路上,他們說起周明來,李麗蒙仍然泣不成聲的對鄭方同說,是她給周明帶來的災難,是她一步一步的把周明引向死亡的深淵。從周明第一天來敖杆大隊,住在她家相識起,周明就沒有幸運過。本來可以成爲一名大學生,爲了她,周明放棄了入學名額;家庭和睦相處的周明,爲了她,被父母逐出家門;周明當時在條件舒適的農機局工作,爲了她調換到條件艱苦的井下工作,直到在井下遇難,每一步都是他給造成的。李麗蒙說着說着又失聲痛哭起來。好像是哭暈了,就慢慢地倒向鄭方同的懷裡。
鄭方同連忙把李麗蒙扶住,幫助她站穩,安慰她說:“你是一個很鋼強的人,你知道周明、馬向鋒都是我鄭方同最好的朋友。周明的離去,我們都感同身受。你必須堅強起來,周楓一天比一天大了,讓孩子得有個依靠。你如果不挺起腰板,支撐起這個家,孩子怎麼辦?困難總會被克服的。我在工農兵照相館的展示窗前看見你,頭戴安全帽,身穿礦工服、脖子上繫着白毛巾的放大照片。照片下邊寫着“三八”紅旗手,我真爲你高興。我們插隊時,難得你們一家人的關照,以後,你有什麼難事,儘管找我們。”
李麗蒙聽完鄭方同的話,慢慢的把靠在鄭方同肩上的頭擡起來。實際上,她是多麼渴望在鄭方同這樣男人那堅實可靠的肩頭上多靠一會兒,可她不能那麼做。鄭方同的一席話,使她的心靈得到安撫。她穩定下來說:“鄭哥,你的所做所爲,我們都看在眼裡,服在心上。我李麗蒙一定幹出個樣來,不辜負大家對我的關照。我也讓他周家看看,我們母女倆能不能好好的生活。這口氣我得爭!”就這樣,他倆邊走邊談,到了礦區住宅與鄭方同家岔道口的地方,才分手告別,各自回家了。
節氣就是這樣變幻多端、稀奇古怪。一轉眼的功夫,春天真的來了。“五一”節那天早晨,很多人都感受到了春天的氣息。鄭方同騎着自行車上班,看到馬路旁杏花的綻放;李厲蒙帶着女兒上公園,聞到了桃花的濃香;孟林、小李他們在參加婚禮的路上,也看到了河邊的嫩柳葉芽,牢牢地紮在柳樹的枝蔓上。別說他們這些人看到春天,就連小郝、崔淑芬兩口子騎着自行車,帶着禮物、前去給新人賀喜,都感受到了春天的溫暖。
最能感受春天氣息的還得說是馬向鋒、楊末麗兩位新人。你看人家的着裝,就一目瞭然:身穿筆挺、四個兜的人民服,鋥亮的皮鞋,梳着分頭的馬向鋒;頭戴紅花、身着紅邊的藍上衣,花格裙子、長筒白襪、高跟圓口皮鞋的楊末麗。他們迎着和煦的春風,往那一站,真讓人賞心悅目。
馬向峰、楊末麗的婚禮開始了。儘管已經是七十年代,婚禮仍然非常簡單。街道居委會主任往那一站,請雙方的父母入座,介紹人入座。李麗蒙這個介紹人還來不了。然後是一對新人向毛**像敬禮,再向父母行禮,婚宴就開始了。沒有什麼拜天敬地之說,婚禮主要是讓大家吃好喝好。座位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安排。領導和親友們都隨意而坐。其餘的來賓也都各找熟人就座。
今天的婚禮,孟林、小李恰好和小郝、崔淑芬一桌。酒過三巡後,孟林瞧着小郝和小崔倆人來氣,想借機發泄一下心中的積怨。他站起身來,端起酒碗,要給他倆灌酒。不料兩位新人過來敬酒。馬向鋒一把將孟林按下,舉着酒杯說:“感謝同學們前來給我倆賀喜。我跟大家說句心裡話,祝願大家已經成家的家庭和睦,沒有成家的也抓緊找個好對象,祝大家生活愉快。”說完,一飲而盡。
馬向鋒的話已經點給了孟林,可別整事。但是孟林一看馬向鋒敬完酒離開了,站起身來還要繼續灌酒。楊末麗看見後,拽了一下馬向鋒的衣襟,馬向鋒回頭一看孟林又要整事,他在桌子的掩護下,狠狠地踹了孟林一腳。又把孟林踹坐在椅子上。孟林和馬向鋒在一起的時候,知道馬向鋒的歷害,他也沒少挨馬向鋒捶巴,就不敢再挑畔鬧事了。
婚禮一直持續到下午才結束。親友們幫助收拾碗筷、送還借來的物品,打掃庭院,很晚才散去。到了晚上,一切恢復平靜。新郎新娘該入洞房了。要說入洞房就是男女那點事兒,那是扯淡。要是那麼說的話,馬向鋒和楊末麗都不知道入了多少次洞房了。
新婚之夜,馬向鋒和楊末麗並沒有那麼多激情了。他倆躺在被窩裡,都在想着事情。馬向鋒首先想到好友鄭方同沒來參加婚禮,這是個遺憾。鄭方同如果來了,那得給他增添多少光彩。他想他們朝夕相伴的時光,患難與共的場景,翻來覆去睡不着覺。
楊末麗也沒有睡意。她看出自己的丈夫是想好友鄭方同了,不然他不會那樣出神入化。她也知道鄭方同的爲人。不管鄭方同對她咋樣,她從來沒敢怠慢過他。於是,她安慰馬向鋒說:“向鋒,累了一天了,早點睡吧!明天咱們還要準備一下,把今天沒能來的同學、朋友請上一桌,好好的喝一頓。找補一下人情。”馬向鋒一聽樂了。馬上說:“對!明天把鄭方同他們都請來,痛痛快快的喝一頓。”倆人又嘮了一會,睏倦了,睡着了。他倆度過了一個和諧美滿的新婚之夜。
第二天晚上,馬向鋒把沒喝到喜酒的親朋好友請來,在新房擺了一桌。鄭方同等同學都來了。李麗蒙帶着女兒也前來赴約。楊末麗知道老馬頭兒不肯和年輕人一起就餐,就特意把她爸爸請來在東屋又擺了一桌,讓父親陪公爹喝酒。
兩桌酒菜備齊,開始入席喝酒,邊喝邊嘮。年輕人坐在一桌除了談些工作上的事外,談論婚姻戀愛成爲主要話題。馬向鋒首先向鄭方同開了火:“方同,咱同學大部分都成家了,你是咋回事?你和上海王欣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啥時候結婚?你去上海比賽,聽說你受傷了,是不是和王欣有關?跟大家說一說。”鄭方同笑了笑,沒吱聲。楊末麗藉着酒勁也來勸陣:“鄭哥,你不成家,我們家向鋒都成心病了。人家鄭嬸還等着抱孫子呢。”鄭方同瞟了她一眼,也沒答話。
李麗蒙也扳不住了說:“鄭哥,在敖杆時,周明我倆就聽說有個上海女大夫來看過你,跟你有那意思,你怎麼好像沒啥事似的。等人家對你沒指望了,你後悔可就晚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勸說鄭方同早日成家。鄭方同想了想說:“謝謝大家的美意,各位請放心,很快我就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覆。”說完,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東屋的老哥倆,酒喝的也非常到位,老馬頭兒見親家來陪自己喝酒,特別高興。楊末麗熟知二老的酒量,又知二老,習慣喝燙酒,就給兩位老人準備了兩壺酒,放在熱水盆裡,就陪同學喝酒去了。二老邊喝邊嘮,越喝越投機。不一會兩壺酒就喝光了。老馬頭不想叫兒子、兒媳來上酒,主要是怕他們不讓他倆喝了。就自己起來,從箱子蓋上取來一瓶用輸液瓶子裝的散白酒。他不知道箱蓋上有兩瓶輸液瓶裝的液體,其中有一瓶是汽油。老馬頭竟然把裝汽油的那瓶液體,當酒拿過來了,倆人你一盅,我一盅喝起來,由於倆人都喝多了,竟沒有喝出是氣油來。
楊末麗怕兩位老人的酒涼了,想把燙酒的盆裡換點熱水,卻聞到了一股濃濃的汽油味。一看瓶子,傻了眼,二老把汽油當酒喝了。嚇得她趕緊制止二老,大聲喊出馬向峰、鄭方同他們。鄭方同正要準備回家,聽說二老喝了汽油,開始不信,可進屋拿起瓶子一聞,確實是汽油,他叫馬向鋒找來了手推車,讓二老坐在手推車上。大家推着車子,快步奔向醫院。二老坐在車上很不願意地說:“我們沒喝汽油”。可不一會,他倆感到燒膛,就倒下了。到醫院後,大夫給二老洗了胃,折騰了好大一陣子,才安定了下來,二老脫離了危險。
處理完二老誤飲汽油的事,已經是後半夜了。鄭方同回到家裡,琢磨着大家說自己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王欣現在的處境,大家不知道,可自己心裡明白,她是不會主動提出和自己戀愛成家的。只有自己誠懇地提出求婚,纔能有個結局。於是,他決定給王欣寫一封長信,把自己的心思說透,把觀點表明,如能合拍,就儘快成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