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
“該來的還是會來。”慧風法師看着那封邀請函徐徐道來。
“八月中秋……青龍歸位……”慧雲法師也盤算道。
“這次我帶上我的新徒兒去。你們兩個老頭子就留下來守山吧。”智絕不羈說來。
“此行有兇,你們要多加小心,保重纔是。”慧風法師叮囑道。
“保重保重……”智絕重複乾脆,調趣的念道着走開了。
“覺明,你過來。”智絕來到寺院對正在練功的覺明喊道。
“師傅……”覺明應聲而來。
“明日一早,我帶你下山玩去……”智絕輕鬆道。
覺明聽了不知心裡有多激動難耐,恨不得馬上就下山,“是!師傅!”
“唉,就別這麼用功的練功了,回去好好休息,把下山要用的衣物收拾打理好。”智絕道。
“好勒!”覺明歡喜跑開了。
“誒,記得幫爲師的衣物也收拾了!”智絕遠處叫道,想是偷懶去了。
益州。
“師哥,快看……”明月指着一個非常大的燈籠,“我從來都沒見過這麼大的燈籠,比山上的大十倍,不,至少要大二十倍!”
“早知道就不帶你來了,照你這樣一路走一路吃一路玩的,要走到猴年馬月才能到峨嵋啊!”清風埋怨道。
“都到益州了,離峨嵋山不遠了啊。”明月道。
“師公也是,爲什麼要我去最遠的峨嵋山嘛,寒鬆師兄他們說不定早把信送到了,指不定現在在外面逍遙自在呢!”清風自言自語埋怨着。
“師兄……”
“又怎麼了?”
明月指着橋頭賣冰糖葫蘆的老頭……
“啊,沒錢了。”清風一路跑,明月一路追,不巧清撞到一個身着整肅的男子。
而且,他不只是一個人,後面是一羣人。
“兄弟對不住,對不住……”清風連忙賠罪道。
可那人卻不罷休。
“幾句對不住,就了事了嗎?”那男子長的還算俊俏,但言辭確實咄咄逼人。
清風很謙讓,拿出一兩銀子來。
可那男子已經走到了明月身前,動手動腳道:“這姑娘長得還挺水靈的,留下來陪我到茶樓上坐坐,不知姑娘是否有意?”
“你敢!!”
“你敢!!”清風明月幾乎同時喊出,兩人相互凝望着對方。
“喲喲,沒看出來,還是一對小情人。”那男子的手已經伸到了明月臉前。
明月瞬間拔劍相向。
“喲喲喲,姑娘拔劍的樣子,真美。”那男子繼續調戲着。
明月的劍卻已經指到了他的嘴邊,“你給我閉嘴!”
此時男子身後的隨從也拔劍相向,欲要上前。
“慌什麼!”那男子責罵隨從道,“沒見過世面,都把傢伙收起來了!人家姑娘是在跟我開玩笑呢!”
明月把劍迅速收回了劍鞘,“我們還有要事,告辭。”說完,清風拉着明月就要走。
那男子笑望着清風明月遠去的身影,喃喃道:“到了我青城派的地盤,說走就走是不禮貌的……”
“要不是你攔着,我早就把他的牙齒給挑了。”明月道。
“師公下山前,千叮嚀萬囑咐了不要招惹江湖雜類,要是你把他牙齒挑了,指不定會生出什麼事端來。”清風道,“你可是我偷偷帶出來的,你就要聽我的安排,不能自作主張亂來。”
“好啦好啦,師哥,你別生氣嘛,我聽話,我聽話。”
“不過,剛纔那人真的太可惡了。我也想把他牙齒給挑了。”清風慷慨說來。
“嘻嘻,師哥你說峨嵋派掌門是男的還是女的呢?”明月問道。
“管他男的女的……”清風不加思索的說來,卻又轉口道,“不過是女的就更好了。”
“女的怎麼好了!”明月大聲問道。
“武當就你一個是女的,看了二十年了,都看膩了。”清風嫌棄的眼神,還幻想到,“峨嵋掌門若是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她身着琉璃粉藍長裙,眉宇間一點硃砂,水晶一樣的眼睛,纖長的手指,肩上漂浮着一根白紗綾,在山門前撫着長琴……”
“晚上還做白日夢!”明月罵了一句就走了。
“小師妹不高興啦?我就開個玩笑,再說堂堂峨嵋派怎麼會讓一個女的來當掌門。”
“哼。如果是女的,也是個醜不拉幾的老太婆!”
兩人來到城外的一個驛站住了下來。
而那青城派的一夥人也跟了過去。
……
長安猜想着那老乞丐所說的故人。他在這個世上所有的故人都已經不在人世,爹孃,秋山伯,小滑頭。現在唯一的故人就是九月了!長安疑惑莫非九月被老乞丐救回來了?他急忙往懸崖寺趕去。
月明星稀,晚風和煦,小路青石板寫月,兩道齊梧桐畫風。遠處河溪聲聲脆,近耳蟬蟈喋喋休。
眼處崖寺裡有一尾清燈影縹緲,和着月光素黃相映成趣。長安迫不及待的上前敲門。
“來啦。”老乞丐開門笑問道。
“前輩所言故人,是九月嗎?”長安急切問道。
“來來來,坐下來歇歇腳,他出去給你準備見面禮去了,應該快回來。”老乞丐輕鬆的說來,手中託着個酒葫蘆,品着細酒。
長安心裡卻是十萬火急,對於老乞丐所言故人更是疑惑不解。
不一會,門外一聲清脆的金鉦碰響。老乞丐便放下手中葫蘆笑道:“回來了!”
老乞丐起身把寺門打開了……
一隻糉色漂亮敦厚的大老鼠,脖子上套着一塊紅色的玉佩,月光映入它的眼睛,不知是光還是淚。
長安焦躁的心突然似清水濾過,一汪清淚積蓄,不由深情顫顫輕喊一聲:“了了……”
了了亦是迫不及待直往長安身上躥,長安蹲下身來,了了也擁入懷裡。
正所謂最是思念最無言。
最後長安終於念道:“若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與你分別雖是數日,卻已然如半生之久。”長安冷靜下來問老乞丐道:“前輩是如何從這世上將了了帶回來的?”
老乞丐捋了捋鬍鬚慢慢道:“原來它有名字啊,還是個好名字!那日我從一個賣魚的漁夫哪裡得知了你在的那個寺廟,我去時你已經走了。不過我在寺廟中的佛龕下解救了這位了了。這小傢伙確實十分靈性,它便跟了我一路,我們相處數日來,也猜透了它的心思。便引我來找你。”
其實那日,了了並沒有被那條狗咬死。反而是那條狗救了了了一命。長安去洛陽化緣,了了留於寺中,而就當長安走後,久久徘徊在寺廟屋頂的那隻野貓也就得到了下手的機會。就當那野貓抓住了了時,狗突然衝進了屋裡,把夜貓咬死了,而就在貓狗打鬥時,案臺上的佛龕落了下來正好把了了罩住了,但是了了也因此被打暈了過去。狗將夜貓屍體拖到了寺廟外的一處草叢裡後,放回來叼走了門外的乾糧。長安雖說找遍了整個寺廟,卻忽略了那個不起眼的佛龕……
“多謝前輩幫我照顧了了,晚生感激不盡。”長安連忙給老乞丐行跪禮。
“一切皆緣,又何必如此多禮呢!”老乞丐將長安扶了起來,接下了了脖子上的火玉並把它放到了長安手裡道:“這塊玉,還是物歸原主吧。”
“前輩,你瞭解這塊玉嗎?”長安問。
老乞丐笑笑不語,背手走出寺廟,凝望着天上那闕明月,久久後喃喃道:“凡鬆春幾度,青天天幾許?若欲留春住,不老長生曲。”
“不老長生?”長安念道。
“天地長久,以不自生,而長生。”老乞丐望着天上的一顆暗淡縹緲之星又道:“羣龍無首,青龍將歸,缺月將滿。”
“前輩所念乃天龍星宿卦機,但我還是不懂前輩所言。”長安問。
“呵呵呵,會懂的。”老乞丐回到寺廟裡,躺在草堆上閉上眼睡了起來。
長安也不好追問,坐下來給了了念起禪來了……
益州。
“師哥,你去叫小二打些熱水上來。”明月使喚着清風。
“幹嘛?”清風會意着明知故問。
“你管那麼多幹嘛!讓你去就去!”明月抽出半截劍來,以武力要挾果然有效。
“好!我去我去”清風妥協。
清風和小二打了滿滿一桶水來。
“你到樓下去,不準上來。”明月命令道。
哪知清風隨意念了一句:“不就洗個澡嘛,又不是沒……”才發現差點說漏了以前的壞事。
但這敏感的話卻讓明月抓住了,“你說什麼!?”
清風已然感到不妙,“沒沒沒什麼……”撒腿就跑。
明月追不到,便放過了他,回到了房間,閉門解衣。
屋內熱氣飄散,隔窗外卻有一雙眼睛,正是此前那個青城派的男子!
明月熱巾拂過玉背時,窗外青城派男子卻差些大呼失聲。雖沒出聲,卻有了動靜!明月察覺到了狠言叫道:“清風我要把你殺了!”
“師妹,不要這樣吧,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清風卻在明月察覺動靜的相反方向的樓下回答。
明月知道偷看她的另有其人。大聲尖叫:“師哥……快上來……”
清風聞聲就覺不對勁,立馬跑上來。明月已經穿好了衣服。
“幹嘛!”清風看着安然無恙的明月不屑的問了一句。
“剛纔有人偷看我!”明月指着那個窗外。
清風走去察看,並沒有人。他又眺望,發現樓下那幾個青城派的鬼鬼祟祟的撤走了!
“又是那幾個人!”清風狠狠說來,又轉向明月道:“沒人啊,你洗完了嗎?我可要睡覺了。”
“沒有!”明月傲嬌般說來。
“我不管,我就要睡覺,你洗你的我睡我的。記得洗完自己把澡桶搬出去!”清風也不講理來,直接躺在了牀上。
明月無可奈何的盯着清風。
“你看我幹嘛?洗啊……”
“你……哼!”明月轉身就走開了。
“你去哪裡啊!?”清風問。
“回武當!”明月生氣說來。
“回武當?大晚上的信還沒送到,你說回武當!?”清風生氣兇道。
“送信是師公給你的任務,又不是我,我憑什麼要跟你去送信啊!”明月眼睛裡躺着滾燙的淚珠。
“是你求着讓我帶你下山的,你現在還,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清風更加兇。
明月聽了心裡不知多委屈,眼淚終是沒能含住,她哭着跑走了。
清風也不攔,還衝明月喊道:“女人就是麻煩,早知道這樣,就不帶你下山了!”
明月哭得更厲害了。
清風回到牀上躺了一會,心裡也慢慢冷靜下來了,他開始覺得自己確實過分了一點,但還是沒勇氣先認輸:“這麼黑的夜,我不信明月她膽子有那麼大,敢一個人走,到時候她回來一定羞她!”
可清風越等越不妙心裡,“怎麼還不回來?”他起來剛走到門前又停下猶豫道:“再等等。出去沒準就輸了。”他又躺在了牀上。
清風又等了一會,明月還沒有回來。他又走到了門口,猶豫了。但他最終還是屈服了自己,衝出了門,喊着明月……
任他拼命的喊,把其他旅客吵到了,全都出來罵他。而這時屋頂上的明月也擦乾了眼淚,笑了……
她丟了一個小石子下去,正好砸中清風的頭,清風左顧右盼卻不知是什麼。
明月也忍不住了:“傻瓜……”
清風這才找到了方向,望着明月鬆了一口氣。嘴上罵道:“女人就是麻煩!”,但他心裡卻在開心的笑。
屋頂上的明月擦了眼淚笑着喊道:“這次是你輸了!”
“你再不下來,今晚就睡牀下!我睡牀上了!”清風喊道。
月光下,驛站旅舍那樣柔和,風聲,狗聲,還有清風明月的呼喊聲,其他被吵醒的旅客的呵罵聲。這樣的江湖其實也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