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安看了一眼六人,轉頭便走,望着幾近盡頭的挑水路,許長安的心情也因爲馬上就要到家見到奶奶而一掃牛大志他們所帶來的不開心。
剛走了沒幾步的距離,楊凌仙的聲音便突然響起在許長安的腦海中。
“許長安,你以後有什麼打算,”楊凌仙的聲音聽着不再那麼的虛弱了。
“努力修行,參加家族大比,完成約定,治療奶奶,”許長安用心靈在腦海裡和楊凌仙交流着自己早已想好的很簡單的打算。
“那你參加完家族大比,也治好你奶奶的病了,你打算幹嗎?”楊凌仙問道。
“當然是留下來照顧奶奶了,”許長安毫不猶豫地說道。
“那你以後怎麼幫我的忙?”楊凌仙有些怒氣地說道,以爲許長安不遵守約定。
“我不是可以修行了嗎?”許長安以爲修行便可以幫到楊凌仙,但他絲毫沒有違背約定的意思。
“我要你幫的忙很危險,最起碼要等到你成仙后才能幫到我,懂嗎?”楊凌仙說道。
“那我該怎麼樣才能成仙?”許長安不懂地問道。
“一萬個修士裡面也不會有半個能成仙,千萬個修士裡面纔能有一兩個能成仙,我也不能確保你一定就可以成仙,但最起碼你要往成仙的目標奮進,外出歷練,開拓眼界,提高心性,尋找機緣,”楊凌仙緩和下來,爲許長安提出了要求。
“那我想去宗門歷練,”許長安笑着說道,有些嚮往。
“爲什麼?”楊凌仙好奇地問道。
“因爲宗門有許多強大的法術,”許長安渴望地說道。
許長安對實力的渴望愈加深重,因爲第一次修行的失敗,所以他明白在這個世上,實力纔是最重要的,既然上天賜予他第二次修行的機會,他便要牢牢抓住。
……
“奶奶,我回來了,”許長安站在自家的籬笆小院中朝着右側房間喊道。
接着便歡欣地快步跑了進去,順手將盛放九心海棠花的布袋摘了下來,捧在手裡。
右側房間內有一張簡陋的木牀,木牀之上平躺着一位老人。
老人便是許長安的奶奶。
奶奶見是許長安回來了,撐着身子半坐了起來,簡單的一個動作卻讓額頭上微有細汗冒出。
可見奶奶得的病不輕。
“奶奶,我給你帶來了九心海棠花,等過段時間就會有人將你徹底治癒的,”許長安從布袋中小心翼翼地掏出紅色錦盒,開心地說道,但開心的眼角之中卻已經隱隱噙淚。
“九心海棠花?”奶奶驚訝道:“許家怎麼可能捨得給你,你答應了他們什麼?”
“沒有答應什麼,奶奶,你放心,這是他們自願給我的,”許長安畢竟年紀還小,還不太懂得如何去掩飾撒謊時候的尷尬,目光躲閃之下被奶奶發覺。
“如果你不說,我是不會使用九心海棠花的,”奶奶臉色緊繃了起來,連頭也轉向了另一側,賭氣般地不看許長安。
許長安無奈之下,只好將自己在許家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奶奶,但也僅僅是將契約的事情告訴了奶奶,其他的事情一概沒說。
“比九心海棠花珍貴十倍的靈花?長安,你怎麼能夠答應啊,別說是你,就連財力雄厚的許家也拿不出比九心海棠花還要珍貴十倍的靈花,咳咳,”奶奶有些急了。
“奶奶,你放寬心,”許長安忙用手拍打着奶奶的背,將氣撫順。
稍微緩和了一些後,奶奶愁悶地說道:“你讓我怎麼放寬心。”
“奶奶,你爲什麼沒想過我能夠完成那個約定,”許長安笑着說道。
“長安,許家的家族大比雖然不殘酷,但每一個參加的人都是貨真價實的修行之人,你一個凡人怎麼堅持到最後一輪?”奶奶愁悶更深。
“奶奶,”許長安加重語氣地叫了一聲,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很神秘的說道:“我,可以,修行了。”
“長安,不要再做修行夢了,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凡人的生活,不是挺好嗎?”奶奶不相信許長安說的話,反而勸導他道。
“我不想在牛家村窩囊一輩子,”許長安說出了他心中一直憋悶着的一句話。
男兒當志在四方,豈可一輩子在一個村莊裡窩窩囊囊,胸無大志。
說着的同時,許長安馭動了些許的靈氣,頓時衣角無風自動,靈氣的氣息充斥在狹小的房間內。
“這是……靈氣的味道?長安,你真的可以修行了?”奶奶激動地說道。
“奶奶,我怎麼會騙你呢,所以你就安心使用九心海棠花,等我在家族大比上一鳴驚人的時候,也就是你大病痊癒的時候,”許長安的內心同樣有些澎湃。
“長安,既然你可以修行了,奶奶也不能阻攔你了,雖然奶奶很想你一輩子在牛家村和奶奶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就可以了,但是我知道你心裡一直都藏着一股勁,牛家村是攔不住你的,你只要記住,無論走到哪裡,奶奶都會永遠念着你,你是我的乖孫兒,”奶奶眼角泛起淚花,撫摸着許長安的腦袋說道。
“奶奶,”許長安撲進奶奶的懷裡哽咽道。
許長安和奶奶兩人相依爲命過了六年,之間的感情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
稍過一會,許長安起身,將奶奶放平在牀上,塞好被角後,便拿着紅色錦盒出去了,讓奶奶好好休息一下,等晚上月亮出來了,就可以使用九心海棠花了。
……
許長安的房間在奶奶的對側。
回到房間後,將紅色錦盒輕輕放在桌上後,許長安便盤腿坐於牀上,弄出些許的吱吱響聲,但卻絲毫不影響許長安修行。
果然,許長安從未懶惰,抓住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去提高實力,他渴望擁有強大的實力。
楊凌仙自然看懂許長安對實力的渴望,所以心中很是好奇,當即直接問道:“許長安,你可願將你還有你奶奶,以及那個許家的事講給我聽聽。”
許長安本已閉上的眼卻又睜開,思索了一會後,淡淡地說道:“可以。”
他在可以修行的那一瞬便把楊凌仙當成了自己的朋友,況且現在他已經可以修行了,往事也該一笑了之。
……
“我是我父親許耀鬆的私生子,他們都這樣說,”許長安平靜地說道,‘私生子’的稱謂他已經聽得麻木了。
“但我不是,他們之所以都說我是私生子,那是因爲我不能修行,讓家族蒙羞了,私生子只不過是他們把我趕出家族的幌子。”
“我母親不是我父親的正室,”許長安緊緊皺起眉頭,好似記不得母親的樣子。
“我父親有一次出去執行家族任務的時候,意外受了重傷,幸好遇見了母親,母親便把父親帶了回去精心照顧,過了半個月,父親的傷勢痊癒了,但父親和母親卻陷入了愛河之中,父親又和母親相互依偎了一個月,不得不向母親告別回到家族面見爺爺,在父親離開的時候,母親已經懷上了我,父親說會將母親明媒正娶地迎進許家大門,母親信了,便一直等着。”
“我父親的正室,也就是我的大娘,她是個通情達理,溫柔賢淑的女人,在得知了父親和母親的事情後,非常支持父親迎娶母親,並且還和父親許諾,可以讓母親和她平起平坐。”
“但我爺爺卻一直不同意。”
“父親不敢違背爺爺的意思,這件事也就一直拖着,拖了一年的時間,而在這年,我大娘肚中的嬰兒誕生了,比我晚上六天,也就成了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爺爺因爲妹妹的誕生而格外開心,竟是同意了父親迎娶母親,想要給許家來一個雙喜臨門。”
“但就在我父親悄悄張羅着迎娶母親計劃的前一天夜裡,我小時候的事情都記不得了,但我現在還記得那個晚上,是個大雨瓢潑,電閃雷鳴的鬧夜,我母親,將我獨自放在房間中,而她卻……跳崖了。”
“母親在我的身上還留下了一封信,是留給父親的,她說她恨他。”
許長安面頰上流出了兩行安靜的淚珠,鹹澀。
“父親歡喜而來,悲痛而走,只是走時比來時,手上多了一個嬰兒,那就是我。”
“父親把我帶回了許家撫養,並且向整個天運王朝的天下宣告了他迎娶了我的母親,而我也入了許家的家譜,但這些沒有任何人告訴過我,我在十歲之前都以爲大娘是我的親生母親。”
“我過了十年人上人的生活,每天幸福地和妹妹一起玩鬧,大上一些父親又教我功夫,而我的屁後永遠會有一大堆僕人呵護着我,但這些在十歲的那一年,徹底不屬於我了。”
“十歲,家族都會例行檢測這個年紀的孩子是否可以修行,而我就在檢測的這天被發現,天生沒有丹田,不生神魂,不可修行,我父親因爲對我母親有內疚之心,所以十年都沒有發現我沒有丹田的毛病,畢竟我好好地活着。”
“而我作爲長孫卻不可修行,必會讓家族蒙羞,讓他人嘲笑許家,所以,爺爺毅然對外宣告我是父親的私生子,並將我從家族中趕了出來,家譜上也劃掉了我的名字,那時,我終於知道了我的真實出身。”
從人上人一下淪落到人下人,可以想象到僅僅十歲的少年該會承受到多麼大的壓力。
“爺爺是一家之主,沒人敢違抗他的命令,就連奶奶也不能,可奶奶卻爲了我和爺爺翻了臉,並且捨棄下許家的富貴生活和我來到牛家村中,甘願過清苦的生活。”
“臨走前,我哭着哀求爺爺,希望爺爺能讓奶奶留下來,但奶奶卻執意要和我一起來牛家村,於是爺爺二話不說,轉身便走,讓家僕把我和奶奶一起轟走。”
“我哭着跪在門口求爺爺,我父親沒露面,反而是我那同父異母的妹妹違抗了爺爺的命令,強行闖到門外,見了我一面,口中不停地喊着‘哥哥’。”
“十年裡,妹妹一直跟在我的屁後叫我哥哥,而我也像一個親哥哥一樣保護了她十年,在得知我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後,她不僅沒有疏遠我,反而即便是違抗爺爺的命令也要出來見我一面,甚至多次求爺爺不要趕我走。”
“六年來,我和奶奶相依爲命,在牛家村受盡排擠,過着清貧如洗的生活,我還年輕,我沒有關係,但是奶奶本不應該受這樣的苦。”
“六年了,許家從未來過一個人看望奶奶,也更未有一封信來勸奶奶回去,奶奶是爺爺的結髮夫妻,風風雨雨走過了這麼多年,到最後竟卻狠得下這樣的心,一聲問候也沒有,而且現在奶奶病了,他們卻不管不顧,真是令人心寒 。”
許長安爲奶奶抱不平。
故事突兀而起,戛然而止,沒有落入俗套的結束語,只因少年無法再多說哪怕半個字眼了。
終究有些事情,不是可以修行了就能夠釋懷的。
過了好久,楊凌仙才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嘆道:“同是天涯淪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