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蘇鳳的話似是一記悶錘錘在李九的胸口,她不想懷疑任何人,可她卻無法解釋眼前的情況。而這蘇鳳明顯是知道些什麼,或是不可不能不便說,亦或者是他自己都不太確定……
馬車中一時陷入了沉默,只聽聞軲轆聲聲轉動,咿咿呀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伴隨着李九腹中一聲長鳴,馬車也依着聲音停了下來。
“別想了,或許不是我們想的那般。”司馬蘇鳳回過頭,瞧着睜大眼盯着車頂的李九,這呆子眼底的青色深深圈了一層,他忽然心中有些發悶,“我們此番不就是去查的麼,猜來猜去的,也沒什麼意義,或許真是被外敵算計了,他們趁機起戰亂呢?”李九對這幫弟兄姊妹的感情有多深他是知道的,要讓他去懷疑自己深信深愛的人,便是薄情寡性的自己,也能看出這份殘忍來。
“一個好好的世道,可以讓這麼多國家羣起而攻之,這也足以說明當朝皇帝,該是多麼的無能與無奈。”李九垂着眸子站起身,眼睛望着車底,口中責備的似乎不是自己的父親那般,她如今已然十分明白了,“那個位置,不是那麼好做的,也不是誰都能做得了的。”肩負疆土背靠黎民,換做是她,該是每日吃不下睡不着了,父皇能堅持這許多年,該是也到極限了吧。這也是她一早就看得清楚的事情,放權誰都知道不容易,可她深知自己沒有這個能力啊!
“這個層面,我倒從未如此想過……”奪了這權便是本事,可如今聽九呆子說起來,那位置,似乎真不是人人想求人人可坐的。
“父皇眼中的這砒霜,就是不知道是誰眼中的蜜糖了,”李九擡起眸子瞧着司馬蘇鳳,“蘇鳳,當年的宋伯伯是不是比我父皇要厲害的多?”
“宋伯伯……”司馬蘇鳳彎了彎脣角,“在我眼中的你父皇,當年只知吟詩作對花前月下,沒有戰事的時候,幾乎每日睡到日上三竿,他曾說過,他最大的願望便是助大哥完成大業後,便帶着玉華姐姐遊歷名山美景風土人情。和宋伯伯,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啊。”他當年最是羨慕的便是這李家顯宗,娶了這麼位性子活潑的美人兒,家中亦是富可敵國,弟兄又有本事,自己的日子確是逍遙似神仙。
“這麼樣的一個人,卻要去奪了那皇位,蘇鳳,你信嗎?”李九撩了車簾,低低的留下一句話,轉身跳下了車。
蘇鳳,你信嗎?司馬蘇鳳苦笑着垂了眼,誰是誰非又有什麼重要,他司馬蘇鳳信了誰又有什麼用?生爲司馬家的嫡子嫡孫,他能做的事情,又何時輪到自己來選擇……而當年的慕容玉盛,又何嘗不是一位不問俗世的逍遙公子哥兒。
望着因李九掀了簾子一瞬間透進來的日光,又因簾子的落下,在一瞬間被遮蔽,司馬蘇鳳一時有些怔怔。
“喂?下來吃東西了,還要我請您不成?”車簾又一次被撩開,李九那黑不溜秋的腦袋探了半個進來,一臉不耐的催促,“你若是不吃的,將銀票給我也行啊,我身上一點兒銀子
都沒有的。”
“……”瞧着眼前這一臉狡黠的李九,蘇鳳無聲的翹起嘴角,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由心而走便可。
“我說你便真的一點銀子都沒有?”蘇鳳跳下車,追上李九一把從身後攬住她的肩膀,似是十分不信的伸手便朝李九的胸口探去。
“你耍流氓啊!”李九被蘇鳳這動作嚇了一跳,火急火燎的將人推開,三兩步退至一側,砰砰的拍着胸口,撫慰自己受驚的心情。
“你這明顯是藏了寶貝啊!”蘇鳳撇嘴,沒有注意李九泛紅的臉,自顧鄙夷,“摳成這樣,也不知道丟人。”
“少廢話,我的銀子都被二姐套沒了,我又沒封地,哪裡來的銀子。”李九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臉,長吁一口氣。
“你那庫房寶貝還能少了去?”司馬蘇鳳斜睨了一眼李九,一聲冷哼,“怎麼的,留着娶媳婦兒啊?”
“娶誰也不娶你司馬家的,你少惦記。”李九輕輕的踹了一腳司馬蘇鳳,“趕緊的找找看,老八來了沒。”那些個物什可是都要留着將來逃命用的,說起來還真該找機會給換成銀子纔好。
“這破茶寮就屁大點的地方,哪兒有老八的影子,該不會沒等着人他們先走了吧?”司馬蘇鳳一屁股坐在破舊的長凳上,朝屋裡探頭進去,“裡頭也沒有啊。”
“這不應該吧。”李九捻了張餅子自顧啃着,站起身四處瞧去,望着沒幾個人的茶寮不禁有些疑惑。黑小八尋了瑪朵以後給她通了氣兒,他們該是更早纔對。
“兩位公子可是在尋人?”小二哥背上掛了塊不太乾淨的毛巾,湊着笑臉上前。
“嗯,尋人,”李九微微眯起了眼,“小二哥怎麼知道?”
“瞧着二位的模樣該是金陵城中的貴公子,”小二哥笑彎了眼,“我這小茶寮不在官道上,如此體面的人也是少見的,這般就猜到你們該是同之前兩位公子是一道兒的。”
“兩位公子?”李九望了一眼司馬蘇鳳,“可有何特徵?”
“自是都俊朗不凡的,”小二哥笑得殷勤,瞧見眼前兩位客官不買賬的模樣,不由收了幾分諂媚,“有一位公子……是,是獨臂。”
“是老八他們,”司馬蘇鳳皺眉看向李九,“不是出事了吧。”
“沒有沒有,哪能出事,我這也不是什麼黑店。”小二哥聽見了,忙不迭的擺手,“兩位公子在這裡見了一位姑娘,不知道聊了些什麼便隨同那姑娘一齊走了,走得挺急的,臨行留了這麼個信封給小人,說是今日會有兩個漂亮的公子來取。”說着話小二哥從袖中抽出一封薄薄的信封,一面堆着笑,一面捏得緊。
“上些熱乎的菜食,再來些乾糧。”司馬蘇鳳已經沒有了打趣的心情,掏了顆小銀豆子便丟給小二,一手取了信封遞給李九,“他們確是快我們一步,只是不知道那更快了一步的人是誰?”
李九沒有再多猶豫的接過信封,老八的字她是認識的,裡面也只得
幾個有些潦草的字,龍飛鳳舞帶着幾分墨香,卻並不是黑小八的筆跡。
“上頭說八哥他們去東海了,”李九將信紙遞給司馬蘇鳳,“說是瑪朵的大哥,鄂溫克的大王子或許在東海。”
“東海?”司馬蘇鳳皺起眉,一眼掃過寥寥幾字的信紙,“這隔得有些遠了吧。”他有些不太相信,卻又未曾完全想清楚,“可是認得出這是什麼人寫的?”
“你當我百事通呢?”李九聳肩,背過人前朝暗處退了幾步,望着蘇鳳揮了揮手中的信封,“過來瞧這個。”
“內有玄機?”司馬蘇鳳來了興致。
“小八哥不會不給我留線索的,”李九展開褐色的信封,角落中用燒過的枝條劃了兩個小字——南鎮。
“老八爲何要如此隱秘的給你留線索?”司馬蘇鳳將信封翻來覆去的查看,再沒瞧見其他痕跡。
“或許是不太相信那個女子的話,亦或者從她那得到了什麼線索。”李九皺着眉,她也不是十分確定,“蘇鳳,那我們去不去南鎮?”
“什麼地方啊?”司馬蘇鳳還有些茫然,“我們不是爲了查出這挑起戰事的線索麼?”
“南鎮……是當年我被人縛了手腳推落入水的地方。這麼多年沒去了,也不知道那方寒潭還在是不在,她李九的一切,便是從那裡開始的。
“……那件事情。”司馬蘇鳳看着李九有些陌生的表情,不由的有些於心不忍,“你若不願意去,那咱們就回舞河城,誰也不知道這消息真的假的。”擡手輕輕拍了拍李九的肩膀,蘇鳳輕輕笑了笑。
“去!爲什麼不去!”李九擡起頭,“當年我都死不了,如今怎麼可能還怕了什麼去,”小兒一屁股坐在長凳上,“吃完咱就上路,是人是鬼,見過便知!”不怕無人騙,就怕沒線索!
“不知道該說你沒腦子還是沒心沒肺。”司馬蘇鳳笑着搖搖頭,看着李九大快朵頤着這有些粗糙的食物,“你說那女子會是誰?”
“小八哥也不是傻子,能讓他走的,要麼熟識要麼證據確鑿。”李九無所謂的聳聳肩,走一步算一步,她腦子不如李天沐,想不了那麼遠。
“那南鎮遠不遠,我當年聽說是一個小山落。”瞧着李九下了決定,司馬蘇鳳也不再多作質疑,“你可是還記得路?”
“當年羽衛接我回來的時候,”李九擡頭想了想,“驅車走走停停的大概是走了幾日,我們若作急行,我估摸着最多三日便能到。”早去早了,事不待人。
“那我們去查什麼?”司馬蘇鳳始終抱着懷疑的態度,“真不是幌子麼?”
“蘇鳳,當年想我死的人,我相信不是大哥。”是他救的她,是他讓她遇見了他。
“你是不是想說,同時害你和李天沐的人,同樣的目的,和這次的情況如出一轍,這躲在幕後的,和當年是同一個人。”司馬蘇鳳直直的盯着李九,“查出當年的真相,便是查出瞭如今的對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