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女子本以爲李瑁不過是哪家權貴府上的公子,哪曾想,他竟然是十八皇子壽王李瑁。
一聽到李瑁的名號,看着李瑁氣勢洶洶的樣子,少女原本驕傲英秀的臉上竟露出了一絲慌張,就連拿劍的手也不自覺地縮了回來。
紅衣少女也不是尋常人家的子弟,得罪個把浪蕩的權貴公子她還不放在心上,但這個公子若是李瑁,那便由不得她不慎重考慮了。
以李瑁的身份,莫說是她,就算是她的阿爹見了都是要躬身行禮,尊稱一聲殿下的。
一瞬間,紅衣女子的臉色突變,從原本的得意洋洋變作沉悶和惶恐,緊接着便紅的幾乎能滴血,與她的紅衣幾乎一般顏色了。
“民女皇甫瑛娘拜見壽王殿下。”紅衣女子連忙將長劍收了回來,埋着頭,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恩?你說你叫什麼名字?”李瑁未曾聽清她剛纔的話,於是問道。
李瑁說這個話只是因爲他未聽清楚,本無他意,但到了皇甫瑛孃的耳中就有了不同的想法。
皇甫瑛娘聽了李瑁的話,心裡頓時打起了鼓。
她想了想李瑁方纔的模樣,不禁在心中猜度道:“常聽阿爹的好友說,這壽王李瑁野心勃勃,睚眥必報,剛纔我得罪了他,他該不會是想知道我的名字然後報復我吧。”
因爲擔心李瑁報復,皇甫瑛娘支支吾吾地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她自己的名字。
就在皇甫瑛娘進退兩難的時候,公孫大娘終於聽到屋外的動靜,從院中走了出來。
公孫大娘剛一出院門就看到了對歭而立的李瑁和皇甫英娘,緊接着就看到了皇甫瑛娘尚染鮮血的劍尖,匆忙間只當是皇甫瑛娘傷了李瑁,頓時心中大亂。
要知道,行刺親王可是抄家滅族的罪過,就算是皇甫瑛孃的阿爹也扛不住這樣的罪名,弄不好還要牽連許多人。
“奴家管教不嚴,致使弟子誤傷了殿下,奴家願待弟子受過,請殿下降罪。”公孫大娘連忙拉着皇甫瑛娘一同跪地請罪道。
李瑁心中怒氣未消,看了公孫大娘一眼,冷冷道:“她若是傷了本王,你覺得她還能站在這邊嗎?”
公孫大娘聽了李瑁的話,也擡頭看了一眼,見李瑁衣衫完整確實不像被刺傷的樣子,倒是他的一名護衛正面色煞白,捂着手臂站在一旁。
公孫大娘頓時明白了過來,原來皇甫瑛娘劍上的血不是李瑁的,而是他的護衛的。
只要傷的不是李瑁,凡事都還有挽回的餘地,公孫大娘原本吊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點。
“奴家的弟子自幼在邊塞長大,不識京中規矩,一時衝撞了殿下,還望殿下恕罪。”公孫大娘在此俯身拜道。
李瑁顯然餘怒未消,輕哼了一聲,問道:“公孫大家也經常在皇城走動,最基本的律例應該還是知道的。難道不懂規矩就可以隨意打傷本王的護衛嗎?”
公孫大娘忙搖頭道:“奴家不敢,弟子年幼無知,犯下大錯,奴家即刻將弟子逐出長安,其餘一應罪責奴家願一力承擔,還請殿下降罪。”
李瑁聽公孫大娘這麼一說,一下子也爲難住了。他該怎麼處置這個紅衣女子和公孫大娘?
說來這個女子之前並不知曉李瑁身份,並非故意衝撞王駕。更何況壽王府衛確實是技不如人,這才被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擊敗了,若是李瑁因此責罰於她,世人難免會說壽王府仗勢欺人,勢必影響風評。
李瑁低頭看着公孫大娘慌張無措的模樣,與當初的樣子極似,心中不自覺地又回想起數月前,撞破公孫大娘沐浴時的香豔場景。水霧繚繞,美人出浴,成熟窈窕的身體,李瑁心中的怒氣又一下子降了下來,反而變成了一衝最原始的衝動。
“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處罰你?”李瑁低頭說着,語氣已經緩和了一些。
“聽憑殿下處置。”公孫大娘不知李瑁的心思,低聲道。
李瑁點了點頭,凝眉道:“本王外出巡遊,打傷本王的護衛便與行刺本王無異,按大唐律例,行刺親王者,當斬其人,親族流三千里。既然公孫大家願意替人受過,那本王就罰你...”
李瑁故意頓了頓,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靠在公孫大娘的耳邊小聲道:“本王就罰你忘掉梨園中本王乾的荒唐事,做本王一年的護衛,保護本王的安全。”
李瑁的話一出口,公孫大娘的嬌美的臉上頓時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公孫大娘原本已經做好了牢獄之災的準備,沒想到竟然等來了這樣一個結果,所謂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大抵說的就是這樣吧。
李瑁看出了公孫大娘臉上的驚訝,擡着她的手臂,慢慢將她扶了起來:“本王再不濟,總也不會和一個小姑娘慪氣,此事本與你無關,本王又如何忍心降罪於你?”
李瑁的話聲音不大,李瑁地府衛都聽的不大真切,但他們身旁的皇甫瑛娘卻是聽了個大概,皇甫瑛娘聽在耳中卻不由得胡思亂想了起來。
“聽叔叔們口中的描述壽王除了一副好看的賣相,內裡並非寬厚大度的謙謙君子,爲何他對師父卻這般容忍,連這般罪過都能輕輕放過?壽王口中在梨園發生的荒唐事又是什麼?莫非他們早已經...”
皇甫瑛娘自顧地想着,覺得自己發現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心裡彷彿掀起了滔天巨浪一般。
原來自家師父看起來潔身自愛,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其實早已成了壽王的禁臠。
就在皇甫瑛娘還沉浸在自己驚人的“發現”中的時候,公孫大娘已經將李瑁請進了院中。
公孫大娘的院子雖然不大,但裡面的佈局卻很精緻,假山、草亭、一花一木都別具匠心,顯然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武都督離京赴任,殿下身邊總不至於連一個拿得出手的護衛都沒有了吧,竟要延請我一個女子。”公孫大娘煮好了一杯茶,雙手奉到了李瑁地手邊。
李瑁端起茶碗輕輕嗅了一口,笑道:“護衛本王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能講公孫大家留在身邊,早晚請教。”
公孫大娘一雙絕美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李瑁,問道:“殿下貴爲親王,又身兼大將軍之職,動輒僕從如雲,府軍護送,誰能傷殿下分毫,殿下又何必要吃這個苦,自己練習武藝呢?”
李瑁搖了搖頭:“公孫大家有所不知,這戰場之上與尋常不同。所帶軍馬再多,一旦短兵相接了,真正能保住自己性命的還是自己。”
李瑁在劍南的事蹟已然傳遍長安,公孫大娘也是不止一次地聽說了,輕騎繞後,又上城廝殺,確是危險非常。
公孫大娘又接着問道:“殿下乃是皇子,已然尊貴非常,以殿下的身份居於安處即可,又何必戰必登先,親自上陣呢?”
李瑁搖了搖頭道:“唯帥不畏死,敢陷陣於前,兵乃不惜己命,搏殺在後。爲將者,若是連戰陣都不敢上,又憑什麼讓士卒陣前衝鋒呢?”
“殿下英武,奴家只恨不是男子之身,不能與殿下共騁沙場,一睹殿下英姿。”公孫大娘又爲李瑁添上了一杯茶,由衷讚道。
李瑁聽了公孫大娘的話,腦海中不禁浮現起了鬆洲城外的畫面,心中也頓生一股豪氣。
他緊緊握住手中的茶碗,朗聲道:“本王非尋常皇子可比,本王生而懷非常之志,便當行非常之事,欲成其功,豈能不歷戰險?欲登其位,豈能不斬荊棘。終於一日,大唐的戰旗定會本王的手中揚威四海,震服八方!”
公孫大娘知道李瑁口中的志向是什麼,也知道他要得到的是什麼,這些本該是犯了太子忌諱的話,但當着番話從李瑁口中說出時,她還是覺得心裡面一陣激盪。
公孫大娘也曾見過太子李亨暮氣沉沉的模樣,也曾知道他寡斷圓潤的性格,一瞬間,以她崔府從屬的立場,竟也覺得李瑁爲帝,似乎是一個更好地選擇。
不過公孫大娘還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重重地搖了搖頭,將腦海中不該有的想法趕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