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初,大明宮,紫宸殿。
李隆基捏着手中的急報,雙目圓瞪,臉色鐵青,雙手微微顫抖,難看地可怕。
安祿山是他一手提拔的,從兵馬使到節度使,再到三鎮節度使,東平郡王,每一步都是他的意思。甚至期間他還不止一次地枉顧下面臣子的勸諫,將彈劾安祿山的御史罷官免職,現在想來都是一場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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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安祿山正在不停地扇他的耳光,起兵造反,佔河北,奪中原,如今他更是在洛陽稱帝,出兵潼關,準備要了他的命。
“砰!砰!砰!”
“叛臣!逆子!”李隆基在大殿中一邊砸着東西,一邊在口中喝罵道。
在他的眼中安祿山枉顧恩義,起兵造反固然可恨,但李瑁抗旨南下,率軍破關出城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們兩可謂一丘之貉。
大明宮中集天下之珍藏,珍寶無數,不過片刻間,十多件價值連城的瓷器已經毀在了李隆基的手中。
高力士站在玉階下,看着李隆基在上面發泄怒火,也不敢吱聲半句,安祿山稱帝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李隆基的怒火是勸不下來的,而且高力士也不敢勸,上次李隆基在氣頭上踹的那一腳,他現在肩頭還隱隱作痛。
李隆基發泄了片刻,終於他的怒火慢慢地降了下來,畢竟安祿山稱帝,李瑁南歸已成定局,他要想的是如何解決這些事情。
李隆基看着伏在地上的高力士,吩咐道:“傳哥舒翰入宮覲見。”
“諾。”高力士應了一聲,對李隆基回道。
哥舒翰本就是奉旨進宮,正在殿外相侯,不過片刻的功夫哥舒翰就已經出現在了紫宸殿中,
“臣哥舒翰參見殿下。”哥舒翰看着滿地的碎片,臉上隱隱露出一絲苦色,對李隆基道。
李隆基親自下殿將哥舒翰扶起,問道:“朕聽聞你身體不適,如何可好了?”
哥舒翰一向嗜酒色如命,醇酒美人,時時相伴,他的身子早就被掏地差不多了,再加上他如今年紀也不小了,所以身體早已不比當年。
今年剛入春的時候,高原天氣仍舊嚴寒之時,哥舒翰不慎感染了風寒,於是一病許久,調養了數月方纔好轉過來。
哥舒翰的身子還未大好,仍感不適,但李隆基既然傳他進京自然是有要事相托,李隆基於他有知遇之恩,哥舒翰豈敢推辭。
哥舒翰硬着頭皮道:“臣數月前偶感風寒,如今已經痊癒,並不不適之處。”
李隆基聽了哥舒翰的回答,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如今安西兵敗,北庭兵少又相隔千里,隴右軍已經是他最大的希望了,若是連哥舒翰和他的隴右軍都不能出戰,那李隆基的處境就真的艱難了。
李隆基拍了拍哥舒翰的肩膀道:“愛卿之言甚和朕心,有愛卿坐鎮潼關,不日安賊必滅。朕向愛卿承諾,只要愛卿擊敗叛軍,取了安祿山的人頭,你便是我大唐第一個異性親王,朕必不吝茅土之封。”
哥舒翰雖知前路不易,但當他聽到李隆基的許諾後,精神還是猛地一振。
大唐自立國至今,羅藝、張柬之、崔玄暐等異性郡王確實封了幾位,但親王卻還一位都沒有,他若是封了親王,那便是開了大唐的顯赫,名耀萬世了。
裂土封王,權傾天下,哥舒翰雖然老了,但他的心還沒老,他雖然沒有安祿山那樣大的野心的,但志向他還是不缺的。
哥舒翰當即道:“臣明日便奔赴潼關平叛,絕不負陛下信任,早晚必將安賊人頭送至長安,獻與陛下。”
李隆基道:“送至長安便不必了,明日朕與你一同趕赴潼關,朕要親自督戰,取了安賊的狗命!”
如今的局勢已經是一團亂麻,李隆基如何還能安坐宮中,他恨不得現在就出兵潼關,取了安祿山的人頭。
哥舒翰一聽說李隆基要御駕親征,原本還激動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
將帥統兵在外,最忌諱有人掣肘,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排兵佈陣,更何況這次掣肘哥舒翰的還不是監軍,而是皇帝李隆基。
李隆基若只是老老實實地在潼關坐鎮自然也還好,可他若是臨陣插手指揮的話,那這場仗沒打就已經輸了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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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南鎮,李瑁一聲令下,劍南鎮這座巨大的戰爭機器迅速啓動,錢糧、士卒、兵甲,源源不斷地從地方輸送至成都,再經由楊慎矜的手運抵前線。
益州這邊的人馬安排本就是由李泌一手佈置好的,所以當李瑁回道劍南後,李瑁一聲令下,西南十八萬大軍悉數東進,出巴郡,順江而下,過江陵,最後駐兵重鎮漢陽郡。
當李瑁趕到漢陽時,安祿山已經聚兵弘農,凌於潼關,大戰一觸即發。
李瑁此番提兵東進本就是爲了剿滅安祿山,當過襄陽、攻南陽,進兵中原和安祿山一較高下,可當李瑁到了漢陽城後,李瑁卻突然止住了腳步,十八萬大軍止步不前,絲毫沒有北上中原的意思。反倒李瑁這些天四處瀏覽漢陽景緻,頗有些遊山玩水的意思。
關中,中原正是一片劍拔弩張的時候,漢陽郡名勝黃鶴樓上,李瑁卻正站在樓上和謀主李泌憑欄望江,看着悠悠江水時而興嘆。
“殿下止兵於此,可是爲了等潼關大戰終了,好坐守漁人之利?”李泌看着面容肅穆的李瑁,問道。
李瑁點頭回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李長源,潼關局勢混雜,正是朝廷和安賊決戰之時,哪怕是風吹草動都易引起風波,本王若此時提兵入場,恐成衆矢之的,實無必要。本王也不會拿劍南兒郎的性命玩笑,此事急不得。”
李泌問道:“殿下打算在此駐紮多久,又準備何時過襄陽?”
李瑁沉思了片刻,回道:“本王準備着崔乾佑和李光弼分別領兵四萬於南陽、上洛駐防,度勢而動。”
崔乾佑和李光弼都是李瑁麾下名帥,絕對擁有審時度勢的能力,李瑁派遣他們二人駐防兩地,便是想根據潼關大戰的結果來決定自己的動向。朝廷勝,李瑁則兵出南陽,過臨汝,斷安祿山後路,奪取東都,若安祿山勝,李瑁則兵出上洛,從側翼拖出安祿山主力,力保關中門戶不失。
聽李瑁這麼說,李泌的原本懸着的心也安定了下來。李瑁雖然駐紮主力在此,但還沒有失了分寸。李瑁有如此安排,當可保劍南軍立於不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