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戰事本就是安祿山一手編造的,他只要一到河北,戰事自平,再加上他一向擅長的殺良冒功的本事,三千顆契丹人頭送抵長安,也不管是不是契丹的戰士,反正李隆基願意相信,所以軍功也落在了安祿山的頭上。
契丹犯邊,三鎮節度使安祿山率軍平亂,傳來河北大捷,李隆基心情大悅,一面派人嘉獎安祿山,一面在昆明池設宴,大宴羣臣及其家眷。
昆明池始建於西漢武帝年間,位於灃水和潏水之間,方圓四十里,本是演練水戰所用,到了唐朝便逐漸變成皇家園林,用作泛舟取樂了。
如今的李瑁已經不是十年的那個壽王,如今的他,無論站在哪裡,都會是衆人焦點,有羨慕的,有嚮往的,有嫉妒的,自然也有畏懼的,不過真正敢靠近李瑁的卻沒有幾個,有的也只是李瑁的心腹親信。
此時,站在李瑁身旁的除了王妃楊玉環,便是天策府麾下的大將,兵部尚書章仇兼瓊了。
“殿下,依照您的意思,兵部已經將嚴禁戰馬過境的消息簽發了下去。”章仇兼瓊和李瑁一同立於開闊的湖邊,對李瑁道。
李瑁關心地問道:“怎麼樣,可有攔住安祿山的意圖。”
章仇兼瓊回道:“隴右和朔方俱以奉命,攔住了大半的戰馬外流,但還是被安祿山從其他地界運出去八萬匹。”
“八萬匹,在哪裡?是誰允許放的行?”李瑁聽到這個巨大的數字,心中不免震動。
章仇兼瓊回道:“這八萬匹戰馬是走的河西,河西的兵將稱是阻攔不及,沒能等到兵部的公文便已經過了關。”
李瑁凝眉道:“河西?那便是安思順的地方了,安思順和安祿山是堂兄弟,這樣做雖然不難理解,但卻麻煩地很。”
章仇兼瓊點了點頭,問道:“那此事是否要稟告陛下?”
李瑁想了想,搖頭道:“不必了,大唐馬政向來是樓煩的張文儼直接向父皇稟告,不在兵部管轄之內,你若貿然上奏恐怕於理不合。”
章仇兼瓊道:“殿下說的極是,以現在陛下對安祿山的信任,怕是聽不進任何彈劾安祿山的奏摺了。”
近幾日來,御史臺和許多地方官員都不停地上奏李隆基,直言安祿山將反,但李隆基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非但不去調查安祿山,反倒將彈劾安祿山的人盡數命人押解到了河北,任由安祿山處置,對安祿山可謂是信任到了極點。
李隆基對於安祿山的寵信衆人都看在眼裡,但唯獨李瑁卻對此事有不同的看法。
李瑁道:“父皇並非絕對信任安祿山,父皇這樣反常的舉動反倒正說明問題。近來這麼多反常的事情,他不是不擔心安祿山有問題,而是他不願面對安祿山有反意這個可能的事實。一面父皇在賭,那安祿山的忠心賭他這個皇帝的顏面,他輸不起。另一面父皇希望安祿山看得到他的態度,能收起造反的心思。”
安祿山雖是胡人,但他卻是李隆基繼位以來冊封的第一位異姓王,更兼范陽、河東、平盧三鎮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等職,簡直是天大的恩寵,甚至比李瑁這個軍功顯赫的親子來的還要大。
李隆基對安祿山是如此的信任,將來安祿山若是造反,這無疑是在當着天下人的面扇李隆基的巴掌,叫李隆基顏面何存?
所以李隆基之所以堅信安祿山不會造反,他爲的並不是安祿山那顆忠心,而是爲了自己的顏面。
安祿山已經公然抽調隴右戰馬了,李隆基不可能不知道,而且李隆基雖然年紀大了,但他也絕非歷史上那個昏庸到盲信盲從的瞎子皇帝,他不是不擔心,他只是把自己聖君的聲譽看得太重,重到了讓他自己麻醉自己,躲避自己的判斷。
現在他的心境根本不像是一個皇帝,而像是一個偏執的老人。
章仇兼瓊久經官場,是何等機敏的人物,李瑁只是這麼輕輕一點,他便完全明白了過來。
章仇兼瓊問道:“殿下聖明,只是不知當下我等該如何自處?”
李瑁回道:“多聽,少做,不說,足矣。”
“多聽,少做,不說。”章仇兼瓊細細咀嚼了幾遍李瑁的話,眉頭漸舒,慢慢領會到了李瑁的意思。
李瑁看章仇兼瓊已經領會到了自己的意思,於是接着問道:“本王着你準備的通關勘文準備地如何了?”
章仇兼瓊聞言,連忙從袖中取出了一封捲起來的文書,背對着外面,不動聲色地悄悄塞到了李瑁地手中,回道:“這是兵馬過武關的兵部勘文,到時只要殿下的人拿着這副勘文,配上薊州侯的手令,便可僞裝做上京輪蕃的右威衛士卒直過武關,入境關中。”
在京鎮守長安的十六衛禁軍三年一輪,從地方抽調精銳至長安,兵部尚書章仇兼瓊和右威衛大將軍李光弼都是李瑁的人,他想安排人混進關中自然不是難事。
至於李瑁遣軍入關的目的,自然不言自明,不過李瑁也只是在做最壞的打算。
安祿山反意已現,李瑁已經動了儘早返回劍南的心思,但李隆基卻不放心李瑁南下,更不放心兵強馬壯的劍南軍,而他若想節制劍南軍,將李瑁控制在長安無疑就是最好的選擇,這樣至少可以將李瑁這個變數留在身邊,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李瑁進京已經數月,早就到了應該返程的日子,李隆基一再借口祖孫情深,將李珺和“李儀”留在長安,爲的就是間接留住李瑁,這一點李瑁自然也早有發覺。
李瑁不是傻子,他的身邊還有爲他出謀劃策的李泌,李瑁已察覺到情況不對,便暗令李泌南下,偷偷潛回了西南。
李泌拿着李瑁的調令直奔南詔,將西南一代最精銳的背嵬軍調至了歸州,隨時準備北上入關,迎李瑁南下。
如此安排章仇兼瓊自然是背了極大的風險,李瑁自然是看在眼裡的。
李瑁對章仇兼瓊道:“大司馬厚誼本王牢記在心,你放心,本王絕不會叫你平白擔當干係。陳希烈這個老好人的相位已經坐的夠久了,待本王回到劍南後便即刻上書朝堂,彈劾陳希烈多年在位無功,舉薦你以兵部尚書銜拜侍中,入主門下省,替爲左相。”
李隆基雖然昏庸,但畢竟是從武則天時代一路摸爬滾打過來的人,不可能對安祿山像史書上寫的那麼信任,本章很多是謹言自己對李隆基的理解,不知道是否符合大家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