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清宮西區的一處院落,正是安祿山暫時所居之處。
頗爲寬敞的內室之中,正端坐着兩名男子,其中一個是大腹便便的安祿山,另外一個文士模樣,留着長鬚的中年男子,正是安祿山如今的謀主高尚。
“高先生,我自問從未得罪過壽王李瑁半點,但不知他爲何一直總與我作對,視我爲眼中釘,肉中刺,想要將我除之而後快。他此次掌握了我的把柄,他不會趁機到皇上那邊攻訐我,將我罷官吧。”安祿山雖然得了李瑁息事寧人的承諾,但他從少陽殿回來後仍顯地焦躁不安,連忙喚過高尚問道。
高尚搖了搖頭道:“大帥但請放心,壽王是聰明人,他若想對大帥動手的話早就出手了,絕不會等到現在。更何況此次只是二公子犯了錯,與大帥無關,縱然此事鬧得大些,無非也就是讓二公子吃些苦頭,憑藉大帥現在的聖眷,絕對不會牽着到大帥的身上,最多就是罰俸而已,壽王不會做這些無用功的。”
不知怎的,自打安祿山第一次見到李瑁,他就覺得李瑁與自己很不對付,似乎一直在關注自己,總是和自己過不去,而自己對李瑁也有一種莫名的忌憚,不過聽了高尚的分析,安祿山的心裡好受了許多。
安祿山低頭看了看被李瑁退回來的禮單,問道:“當着王妃的面,李瑁只收了財貨田莊之類的禮物,沒有收下我送給他的三個新羅美姬,你說這美姬我到底還要不要送?”
此次爲了進京打點朝中權貴,安祿山一下子花重金從新羅買來了十名顏色豔麗的美姬,每一個都妖豔如花,若非因爲此次開罪了李瑁,擔心李瑁趁機給他下絆子,安祿山還捨不得一次送給李瑁三個。
高尚想了想,反問道:“壽王拒收新羅美姬時的反應如何?”
安祿山回道:“壽王拒收美姬的時候似乎頗爲在意王妃的反應,很是不捨。”
高尚點了點頭道:“這就是了,這壽王李瑁喜好美色之名長安上下誰不知曉,他對於這新羅美人應該還是極爲上心了,方纔他不過是礙於王妃的顏面沒敢開口罷了,找在下之見,大帥回京後還是安排人秘密送過去地好。”
安祿山聽了高尚的話,不屑地一哼道:“想不到這堂堂壽王,竟還有個懼內的毛病,當真是有趣極了。”
高尚笑道:“大帥不知,這壽王雖是人傑,但他懼內可不是一天兩天了,我這裡面還有一件關於壽王懼內的趣事,不知大帥可願一聽?”
安祿山一聽是李瑁地醜事,頓時來了興致,忙道:“那是自然,你且說來。”
高尚飲了口茶,悠悠道:“坊間傳聞,益州曾有商戶請壽王在望雲樓飲酒,衆人爲投其所好,還專程從平康坊的青樓中請來了最漂亮的姑娘,不過是壽王懼內實在厲害,來這風月場所赴宴竟還帶來了王妃,任由王妃全程看着,結果倒好,滿場的鶯鶯燕燕,這壽王可是能看不能吃,最後愣是半根手指頭都沒敢碰,大帥你說這事有趣不有趣。”
“有趣,果真有趣,哈哈哈。”安祿山和李瑁不和,自然樂得聽李瑁這些所謂的“可笑之事”。
安祿山和高尚又說了片刻,門外一陣腳步聲響起,安祿山的次子安慶緒走了進來。
“二郎,壽王那邊的消息傳過來了嗎?”安慶緒方一進屋,安祿山便立即問道。
安慶緒臉色很是難看,低着頭,吞吞吐吐地回道:“在少陽殿盯梢的人傳來消息,壽王未將崔乾佑送至廣平王處,反倒將他釋放,還把自己的錦袍送給了他。”
“砰!”安祿山重重地一拍桌子。
“李瑁欺人太甚,我誠心向他賠罪,他竟然只顧着收攏我的下屬,簡直目中無人。”
安祿山爲了平息李瑁和李俶的不滿,犧牲了自己下屬的性命,李瑁若是識相,老老實實地殺了崔乾佑便好,此事也能就此打住。
可李瑁在做什麼,他竟全然不顧安祿山的臉面,將安祿山要殺的崔乾佑收爲己用,此事若是叫河北將士知曉該怎麼辦,豈不是在說安祿山無情無義,而他李瑁仁德寬厚?
李瑁如此作爲無異於是在踩安祿山的臉了。
不過好在安祿山只知道李瑁收了他爲己用,不知道李瑁已經將他提爲正五品左武衛右郎將,否則他該更加暴躁了。
“李瑁這廝着實可惡,仗着自己親王的身份簡直不將父帥看在眼裡。”安慶緒因爲此事也沒少受苦,聽了安祿山的話,也跟着恨恨道。
安祿山有妻兩人,育有十餘子,他喜歡的是後娶的妻子段氏,而不是安慶緒的母親康氏,安祿山對安慶緒本就算不得偏愛,此番又因爲安慶緒之事受辱,氣不打一處來,猛地一腳就重重地揣在了安慶緒的腹部。
“要不是因爲你這個廢物,我會這樣嗎?成天除了兒女情長,你還知道些什麼用,廢物,給我滾,滾回河北,別讓我再看到你。”
安祿山的一腳下地又重又突然,安慶緒來不及防備,柔軟的腹部結結實實的捱了一腳。
“嗯。”
一聲悶哼,安慶緒被踹翻在地,疼地他如蝦子般弓着身子趴在地上,面目痛楚,額頭冷汗直流。
“還不快滾,還要留在這裡礙眼嗎!”安祿山渾然不顧安慶緒的感受,還不等他緩過勁來,就對他怒喝道。
“是,兒告退。”安慶緒強忍着腹部的疼痛,掙扎着站起身子,彎着腰走了出去。
安慶緒轉過身子,背朝安祿山的那一刻,他的嘴角溢出了一絲血跡,臉上的恭敬也瞬間不見,眼睛冷地可怕,讓人看了不寒而慄。
安慶緒走後,安祿山的怒氣稍稍平復了些,他坐回了塌上,對高尚道:“高先生,李瑁與我不和,早欲將我除之而後快,此番又這般辱我,若不除他,恐怕後患無窮啊。”
高尚點了點頭,同意道:“大帥說的是,李瑁對大帥成見極深,確實不得不除,但眼下卻不是時機。如今李瑁身居高位,聲勢正隆,在宮中又有貴妃娘娘想助,想用計策扳倒他恐怕不易。”
安祿山臉上露出一絲狠色,握拳道:“既然明的不行,那我們就來暗的,從古至今,死在刺客手中的皇子還少嗎?”
高尚沉思了片刻道:“大帥不可,現在壽王的名望如日中天,若是此時動手大帥勢必引起朝廷的懷疑,得不償失,此事還需有完全的準備。”
安祿山方纔方纔所言也不過是一時氣急,他豈會不知刺殺李瑁何等困難和危險的事情。
安祿山嘆了口氣,拍桌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先暫避鋒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