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娘也對秦氏的舉動產生了一些想法,二郎如今是李暉諸子中的長子,除非皇后還能生下嫡子,否則李暉就要在立長還是立賢裡面選擇一個。
立長,二郎是當仁不讓,立賢的話,秦氏所出的三郎、姜氏所出的四郎、廖氏所出的五郎都有資格競爭儲君之位。
如今秦氏的所作所爲很難不讓蓁娘想到她的心思,都是庶子,不過一個大一小而已,秦氏想爲三郎爭取也是可以理解的。
蓁娘並未有過阿木一定會成爲儲君的想法。
在她的心裡,立太子是件大事,她固然是對阿木有期待,可心裡更願意相信李暉的決定,雖然他從未向她透露過有立阿木爲太子的口風,但蓁娘相信無論結果如何,他會安排好一切。
若是阿木成爲太子,那她自然高興,若是不能,那隻能說阿木沒有達到李暉的期望。
他在蓁娘心中的形象是一位明君,也是一位慈父,早些年被武宗皇帝的偏心弄得父子離心,兄弟反目。
所以他對自己的孩子都是予以關心愛護,如果阿木和弟弟們也爲儲君之位爭起來,他肯定會很難過的……
這樣想着,蓁娘心中對秦氏的防備就消散了許多,第二日阿木早早的就來甘棠軒請安,蓁娘正在吃早飯。
母子二人一番見禮後,蓁娘拉着他坐下,柔聲問道:“去給你母親請過安了嗎?”
“去過了纔來阿姨這邊的!”阿木點頭回道。
十二歲的小男孩,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李暉身長六尺多,蓁娘個子也高,所以她所生的四個孩子身量都不錯。
阿木現在的個頭已經到蓁孃的肩膀了,她看着兒子精神爍爍的樣子心裡就覺得高興,爲他整理了下衣襟,問道:“最近先生在教什麼?學起來吃不吃力?”
阿木恭敬答道:“先生已經在教禮記了,每日先讓我把文章背下來,然後逐句細講,最後我們一起討論!”
“學着雖有些慢,可並不覺得吃力,況且阿耶也說了,讀書很重要,其餘的騎射也要多加練習纔是!”
蓁娘聽得笑容滿面,不住點頭:“我並不懂唸書,但聽你這番話就知道你是用了心的,你父親說的也對,唸書極好,可身體也很重要!”
“咱們大周的郎君都是能騎善射,這一點你要向你父親學習!”
阿木有些想笑,在生母的心裡,父親的話永遠是對的,他想,說不定哪天父親說太陽從西邊升起,生母也會相信的……
“阿姨放心,該做什麼我心裡有數!”
“那就好……”
蓁娘這麼說着,可面上的笑卻淡了幾分,神情多了些複雜之色。
阿木覺得奇怪,忙問她怎麼了,蓁娘使了個眼色讓屋裡的宮人都出去,然後才低聲對他道:“一轉眼,你阿兄去了都一年了,你……可有什麼想法?”
原來是這事……
阿木臉色也嚴肅起來,在生母面前,他並不避諱,直言道:“我自然是想努力成爲讓父親滿意的儲君!”
蓁娘點點頭,緩緩道:“那你又是如何看待三郎四郎幾個呢?”
阿木垂首沉思了片刻,然後擡起頭看着蓁娘,鄭重的開口:“世上沒有不想成爲太子的人,我既然有這個想法,他們有也不奇怪,不過我會盡最大的努力讓父親滿意!”
蓁娘鬆了口氣,滿眼欣慰的看着阿木,“你有上進心就很好!不過我有一句話要囑咐你……”
“你剛剛纔說了,世人都想做太子,可太子之位只有一個,你父親跟你三叔父他們爭奪大位有多慘烈你也知道,所以你得記住你父親對你們的一片心,別做出讓他傷心的事來……”
“你可以爭,但千萬不可用下流手段,那樣就算是贏了,也不光彩,你和你兄弟,跟你父親和他的兄弟,是完全不一樣的情況……”
蓁娘最後一句話意味深長,阿木神情凝重,翻來覆去細嚼生母這番話。
未想明白,蓁孃的手掌覆上他的臉,溫聲道:“現在想不明白沒關係,總有一天你就能想明白了!”
跟阿木說完了話,蓁娘把奶母權娘叫來,問她阿木的生活是怎麼安排的。
權娘恭敬答道:“二郎每天除去跟先生唸書,有時在書房裡溫習功課或者練字,有時去遛遛馬射箭,有時留了伴讀郎君在宮裡討論時事……”
見蓁娘面色若有所思,權娘補充道:
“娘子放心,二郎很懂事,雖還有些小孩子心性,可心地純善,對咱們做下人的都沒個發脾氣的時候,不管吃穿住行,都如娘子一般,從不奢侈浪費……”
“那他可管得住人?”
“這是自然!”權娘眼神頗有些驕傲:“二郎說,下人犯了錯按着規矩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不過都是父母生養的,若沒有錯怎麼能動輒打罵!”
權娘這麼一說,蓁娘心裡也十分欣慰,男孩子,特別是阿木這種身份,最怕的就是他成了個紈絝。
不思進取倒也罷了,若是成了個目無法度的人,那可就完了。
把二郎的飲食起居事宜跟權娘交代完畢,蓁娘又想起另外一事來,“你日日服侍二郎,有沒有發現他……知曉男女之事……”
權娘細細想了一遍,忽的眼前一亮,忙道:“有!二郎的一個伴讀郎君在家裡已經收用了一個通房,小郎君們在一起有時玩笑着,一些話就說出口了……”
這是件大事,蓁娘嚴肅的交代權娘:“二郎年紀還小,不宜過早的行\房,他若是好奇,你就把其中的厲害說給他聽,你還要注意二郎身邊的侍女,提防她們生出一些不該有的心思引誘二郎!”
“若是有這樣的人,你不必回稟我,立刻綁了送去尚宮局,再過一二年,二郎的房裡人我自有安排……”
“是,奴知道了!”權娘恭聲應是。
……
再說秦氏這邊,蓁娘想起她心中就有些難過她們都住在後廷裡,但二郎三郎又是競爭的關係,該怎麼和她相處,還是挺讓人頭痛的……
只是她還沒有煩惱幾天,秦氏就上門來了,蓁娘雖然有些驚訝,不過還是請了秦氏坐下,兩人相對而坐,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氣氛有些尷尬。
這幾年這裡有事那裡有事,加上要照顧孩子,她們從前關係那樣親密,但現在也疏遠了許多……
侍女奉茶入內打破了沉默,蓁娘把茶盞放在秦氏面前,柔聲道:“我專門讓人煮了你喜歡的金駿眉,你嚐嚐看!”
秦氏看見茶盞,眼中驀然涌起懷念,她端起來抿了一口,眸光微閃,“裡面加了陳皮……”
蓁娘點頭,“我記得你生了三郎後就很喜歡吃陳皮,怎麼樣,我記性不錯吧!”
她衝秦氏俏皮的眨眨眼,秦氏‘噗嗤’一下笑起來:“我本來最不喜歡陳皮的味道,懷三郎的時候害喜,還是你送了我一盒陳皮糖,從此我就喜歡陳皮了!”
“你挺識貨,那都是我親手做的呢!”蓁娘有些得意。
秦氏默不作聲,只是溫柔的看着蓁娘,片刻後,她啓脣緩緩道:“阿韓,我們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說話了……”
“是啊……”蓁娘心裡涌起一股惆悵,“都快忘了上次這麼說話是什麼時候了!”
秦氏定定的看着她,“皇后責罰你的時候,我沒有替你說話,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蓁娘表情有些訝異,秦氏忽然說起這事,她都有些反應不過來,不過很快眼裡就閃爍着釋然的笑意,道:“那個時候本就是我做錯了事,皇后責罰我也是應該的!”
“我自己都沒想過辯解,更何況要求你們爲我說話……”
秦氏脣角泛起苦笑,微微垂首,她道:“這件事一直憋在我心裡,直到現在纔有機會向你解釋……”
“你知道我有一個弟弟,去年他入京求學,正是受到了平山郡王的推薦,才得以進入國子監學習。”
“後廷傳出你的流言後,我心裡又急又焦,本想去探聽皇后的口風,才發現不知爲何她對你有如此大的成見,我見着她咬牙切齒的模樣,深怕她火氣更甚,便不敢說話了……”
秦氏有些羞愧的低下頭,“阿韓,雖然現在你已經沒事了,但皇后責罰你時,我沒有站出來,始終是我對不住你……”
蓁娘眸色微閃,秦氏的這番話聽起來情真意切,可這個關口她跑來對自己傾訴衷腸,不得不讓人生疑。
不過她面上不顯,只拉住秦氏的手搖搖頭道:“你只有這一個弟弟,心裡自然緊張他,前腳你才得了皇后舅父的恩典,後腳又去求她原諒我,傳了出去,別人會說你忘恩負義!”
“我知道你的心就夠了,的確是我的錯,皇后的責罰合情合理,又何必讓你在她跟前沒臉!”
“我……”秦氏依舊有些歉意,蓁娘忙止住她的話笑道:“若是下次我再惹皇后生氣了,你再爲我求情吧!”
秦氏聽了最後一句話身子微頓,然後臉上帶着些糾結,道:“之前五娘發了一次燒,人都燒的抽筋了,幸好皇后連夜傳了醫佐來,五娘才轉危爲安,爲着這事,我一輩子都感激皇后!”
所以才向皇后建議給懷宣太子舉行冥婚……
蓁娘瞭然,說起五娘發燒,她心裡也有些愧疚。
那時候正好自己被禁足,因此也不能派人去安慰秦氏,後來聽齊氏說,五娘差點沒挺過去,秦氏嚇得六神無主……
都是爲人母,她這麼一解釋,蓁娘便把心裡的防備去了三分。
雖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可秦氏既然還願意對她示好,那就說明她們還有做朋友的可能,既然這樣,那何不就這麼相處下去,不管誰做太子,她們在後廷裡還是要和睦些才行!
這樣想着,蓁娘跟秦氏說話都親熱了許多,慢慢的也找回了一些舊時的感覺,她們都不是十幾歲的小娘子了,拉拉家常,扯扯孩子經,日子就這麼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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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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