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一陣風起,幾片嫩葉離了樹梢,在空中慢慢打着旋兒。飄飄然落地,徒增幾分惆悵。
好端端的枝頭嫩葉,還未經風華就儼然散去。這夏天風雨總是來的驟急又去的飛快,讓人一個抓不住,就被淋透渾身,狼狽不堪。
浮夢的目光離開了書案的古琴之上,隨了那片片的嫩葉在空中游移。窗外一片灰濛濛,恐怕又有一場好雨.
枝葉抖瑟,芳草萋萋,到處都是壓得人喘不上氣的土腥氣.心中煩悶,浮夢索性離了書桌。
怎麼還是沒有辦法用心禮佛打禪,一對那經文就泛着頭痛,心中隱隱衝動,幾次想要點火焚燒了那本本經書。
真是大不敬的行爲!
她到底是怎麼了?
應該要和華容再說一說嗎?
腦海中猛的劈入了那天的景象,那點紅脣,那抹微笑,一想就心口發熱,浮夢倉惶緊了緊手中茶碗,衣袖翩飛,帶翻了一桌茶水。
不能和華容說!
難道要告訴她,自己念念不忘當時她亮若晨星,柔若似水的樣子嗎?
簡直褻瀆了世尊!擾亂她的清修!
門外突有細細碎碎響聲,似是耗子在鑽洞似地聲音。浮夢猛的起身,戒備的朝門外掃了一眼,小心翼翼,伸出了手掌,準備隨時出手攻擊。
卻是不想,透過門縫,只見一人縮在角落處,滿頭大汗蹲着。
“皇上?!”輕呼一聲,浮夢大爲詫異的拉開了門,趕緊彎身就要跪拜。
“別,浮夢姐姐,用不着這麼大禮。”雲龍息滿腦袋淌着汗水,慌着伸手攙扶浮夢,哪知因爲自己久未站立,麻了雙腿,搖搖晃晃,站立不穩。
“皇上小心。”趕緊伸手攙扶,兩人手指輕觸的剎那,浮夢猛的一縮手,驚疑的看了眼雲龍息。
渾然不覺,雲龍息孩子似的委屈着揉着自己腿肚子,自顧自苦着一張臉。
086
剛纔分明一股刺痛於心!
奇怪了——怎麼一回事情?
浮夢一時納悶,打着眼神暗自將雲龍息上下打量了一番,這才發現他居然穿着內侍的服裝。
“皇上,你這是?”好奇詢問,浮夢弄不明白雲龍息怎麼會有此打扮。
被浮夢這麼一問,雲龍息趕緊四下一張望,然後小聲道:“浮夢姐姐,咱們趕緊先進去。不然朕會被抓到的。”
浮夢有些摸不着頭腦,誰這麼大膽子居然敢抓皇帝?
是不想活了還是吃多了膽?
疑惑歸疑惑,浮夢還是轉身跨進了房內,雲龍息立馬也跟着閃進了房間,還將門立刻關了上去。
“皇上——到底是何人要抓你啊?”浮夢見雲龍息慌慌張張,動作古怪的樣子,心想該不會皇上的傻勁又犯了吧?
“劉公公正在找朕呢。朕不能讓他們找去了,朕要去尋仲父。”嘟着嘴,雲龍息小心翼翼的趴在窗邊張望。
“尋仲父?皇上何事要找元帥啊?”浮夢一愣,轉而一笑,想來是雲龍息膩着陸華容的毛病又犯了。
“朕聽說仲父病了。”傻里傻氣的雲龍息一說到陸華容的事情,倒是能夠有板有眼的回答。
“病了?怎麼可能?”浮夢心頭一驚,轉而不信,搖着頭反駁。
見浮夢不信,雲龍息急了,一伸手,扯住了浮夢胳膊就晃:“浮夢姐姐,是真的真的。”
又是一股刺痛!
浮夢驚惶不定,使勁甩開了雲龍息,另一手搭在胳膊刺痛之處,面色難看。
這回雲龍息覺出了不對勁來,好奇的歪着腦袋,試圖上前關切詢問:“浮夢姐姐,你怎麼了?”
“皇上站那就可以了。”浮夢急忙後退了兩步,盯着雲龍息的雙手,滿臉戒備。
雲龍息本身就傻,此刻正是摸不着頭腦,以爲浮夢是不願意自己靠近她。不由低垂着腦袋,難過悶聲不吭,真就乖乖待在那裡不動。
087
浮夢瞧着雲龍息這番模樣,心有不忍。
她和陸華容以及雲龍息,還有那緒光青四人算起來是從小長大的。
雖說長大以後都各自有了親疏差別,可說到底這個雲龍息不過是個傻子,對待他總歸需要幾分耐性。
遲疑了半響,浮夢走進了兩步,伸出了一根手指,嘗試性的搭在了雲龍息手背之上。
奇怪?沒有感覺?
浮夢一喜,轉而又探了一根手指搭上,依舊平安無事,沒有任何刺痛的反應。
難道是剛纔自己的錯覺?
浮夢皺了皺眉色,掠下了疑惑,展顏一笑道:“皇上莫急,剛纔浮夢是和皇上玩笑呢。皇上說聽的元帥病了?消息可靠嗎?”
拼命點頭,雲龍息沮喪着一張臉,邊說邊流淚,舉着手在臉上隨便抹着。
“今天上朝,宰相——說元帥病了,嗚——說他好多天都沒有在緒耀國上朝了。所以需要朕——嗚,最近都要上朝臨政。”
“皇上別哭,不急不急。我們去找元帥,這就去找元帥好嗎?”
哄孩子似的拍着雲龍息肩膀,浮夢隨口許諾着。
一擡頭,眼淚水還掛在眼角邊上,雲龍息一邊抽着鼻子,一邊哽咽的問道:“真的嗎?浮夢姐姐,真的帶朕去找元帥嗎?”
浮夢一愣,心想:難道真要帶這傻子去緒耀國找華容?萬一這路上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她可真是擔待不起這個責任。
正打算找個藉口敷衍雲龍息,忽而腦海之中閃過了那日華容衣袖翩翩,流目顧盼,盈盈一笑的風采,一想到能夠見到陸華容,浮夢的心口頓時盪漾起一股熱潮。
轉而從指尖竄起了刺痛,一直麻到了心窩裡。
浮夢忍不住痛呼了一聲,慌忙抽開了搭在雲龍息肩膀的手。
怎麼又痛起來了?
似乎只要自己心中一有歪念,碰到雲龍息的時候就會疼痛!
怎麼以前從來都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呢?
088
鎏金璀璨,高足金盃盛滿香濃美酒,金銀碟碗上貢玉餚珍饈。
臺下恭賀之聲一串接着一串,不絕於耳。陸華容坐於龍座下首處持酒而飲,清雅明媚的面容尤顯光熠明華,溫潤的雙眸浮光微笑,卻彷彿一切的盛世之景壓根不在她的眼底,一邊坐於龍椅高高在上的緒光青更不在她的眼裡。
緒光青左右兩邊有美女環伺,軟趴趴的依靠在龍椅之上,坐沒坐相,毫無帝王之態。
漫不經心的撫摸着旁邊美人遞來盛滿美酒的細白小手,肆意輕笑,全然不把下頭面面相覷的羣臣放在眼中。
緒光青本就長得極爲俊美,如今盛裝之下,龍袍在身,金黃璀璨,閃動着蠱惑人心的神采。
若只是初見緒光青,定會被這種表象所迷惑,忘記了這個小子不過是個廢物皇帝,渾然不中用。
雖是在和旁邊美人調笑風情,但細看緒光青那雙狹長的鳳眼裡頭隱隱透着心不在焉的意味,時不時的順着眼角邊掃一掃坐於下首處的陸華容。
那日之後,陸華容對着他四兩撥千斤的說了一通什麼菩薩之病乃是因爲衆生的病患,因爲衆生未脫離苦海,故而渡化世人的菩薩自然會有病苦。
說的玄乎非常,總之就一個意思——她陸華容是爲了受苦受難的世人而生病,真把自己說的跟救苦救難的佛陀般,聽的緒光青極爲的不滿。
而他最不樂意的是那天突然出現又一下子消失的美人,無論他怎麼個想法子套着陸華容口風,就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難道是自己春夢了無痕?真真是幻境一場嗎?
別看這緒光青不學無術,可腦袋瓜裡頭鬼點子多,也有股聰明勁。
他總覺得那個美豔女子定和陸華容脫不了關係,於是乾脆留了個心眼,連着幾日都暗中盯着陸華容一舉一動,想要探出其中的究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