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蔽!”
“隱蔽!”
長谷良介和穆赫同時喊出這句話,在場的日德特工和漢奸迅速回到掩體,但槍聲沒有停止,甚至越來越頻繁。
一棵大樹後,歸有光將槍支的揹帶纏在手腕上,手中端着步槍瞄準了一個連滾帶爬的敵人,槍口跟着對方不斷移動,食指輕輕釦動扳機。
子彈飛出槍膛,準確命中了奔跑中的目標,這個來自76號的漢奸腦袋右側冒出一團血霧撲倒在地上,鮮血將周圍的落葉染紅。
數十名軍統特工持槍自由射擊,如同打獵一般將日本特工和漢奸逐一射殺,對於德國特工卻只是火力壓制,並且每打一槍便換一個位置。
將近十年的訓練和實戰鍛鍊,讓軍統擁有了大量神槍手,在以有心算無心的情況下,日本人和德國人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的抵抗。
吳四寶看着周圍不斷倒地的同僚以及日本人,雙手緊握配槍蹲在地上,全身瑟瑟發抖。
長谷良介則鬆了口氣,胖虎的人終於到了,他假模假樣地命令手下反擊,自己叫上銅鎖和邢漢良往樹林深處跑去,邊跑邊喊“頂住”,溜得比兔子還快。
吳四寶親眼看着長谷三人一溜煙消失在森林裡,有心想要跟上去,但被兇猛的火力打了回來,只得發出絕望的求救聲。
遠處的山坡上,鄔春陽放下望遠鏡對左重說道:“副座,大雄已經按照您的指示撤離了。”
前幾日,冒牌司機第一次前往藥廠時,左重讓鄔春陽給長谷良介送了張紙條,爲的就是唱好這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大戲。
再看交火現場,日本特務、漢奸死傷了大半,德國特工也被壓得擡不起頭,軍統一方只有少量人員受傷。
左重看了看現場情況,冷冷說了個撤,鄔春陽將手指放進嘴裡打了個呼哨,軍統小特務們交替撤退,互相配合脫離了戰鬥。
零星的槍聲不會引來澳洲警方,但剛剛戰鬥這麼激烈,難保不會有人聽見並報警,所以不如早點撤離,反正震懾德國人的目的已經達到。
穆赫趴在一段倒地的枯樹下,警惕地觀察着周圍,當確定槍手離開後,他踢開井口三郎,帶着手下跳上汽車絕塵而去。
襲擊開始不久,穆赫便知道自己一方不是槍手的主要目標,不然他們的死傷絕不會這麼小。
至於槍手的身份,他也有了一些猜測,除了跟藥廠關係密切的山城,他想不到其他人或者勢力。
有趣的是,對方爲什麼只殺日本人?
穆赫坐在撤離的車上陷入了思索,片刻後又看向車窗外,他覺得這次任務比想象的更加複雜,也更加簡單。
德國人走的痛快,可苦了井口三郎和吳四寶,兩人丟下仍在痛苦呻┴吟的特務、漢奸,瘋狂跑向墨爾本市區,途中還險些與澳洲警方迎頭撞上。
第二天早晨。
郊區發生大規模槍戰,警方在現場抓獲了多名亞洲男子的消息就傳到了墨爾本市民的耳中。
根據初步勘察,現場發現了數百枚彈殼,涉案武器種類包括手槍、步槍和輕型機槍,有報紙聲稱這是澳洲有史以來最嚴重的一起槍擊事┴件。
不過被俘的日本特工面對審訊始終一言不發,就連僞政府漢奸也難得硬氣了一回,澳洲警方使用了各種手段也無法確定死者的身份乃至國籍,只能加強治安巡邏。
警察從窗前呼嘯而過,長谷良介放下窗簾轉身走到辦公桌後坐下,井口三郎坐在他的對面,面色頗爲不善。
“長谷君,戰鬥發生時你在什麼地方,聽說你第一時間就撤退了?”井口三郎強壓怒火質問長谷。
長谷點燃一根雪茄,仰着下巴道:“作爲此次行動的最高指揮官,我首先要保護好自己,才能更好的效忠天蝗陛下。”
情報機關不是軍隊,遇到危險時允許撤退,井口三郎明白這個道理但咽不下這口氣。
“八嘎!”
“懦夫!”
“我會向東京和外務省彙報昨天發生的一切,帝國不需要你這樣的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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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口想到自己像垃圾一樣被丟下,還差點落在澳洲警方手裡,心中的怒火就蹭蹭往上冒,他一面痛斥長谷,一面拍起了桌子。
長谷良介用手指扣了扣耳朵,根本懶得搭理對方,關東軍的勢力再大也管不到外務省的頭上。
辱罵聲持續了好幾分鐘,門外的銅鎖、邢漢良和吳四寶默默聽着屋內的動靜,仨人誰都沒有說話。
邢漢良低着腦袋靠在牆上,銅鎖用匕首剔着指甲縫裡的污垢,吳四寶最爲緊張,一雙三角眼不停瞥向辦公室,想死的心都快有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要是讓長谷知道是他透露的逃跑之事,滬上將再無他的容身之處。
正在吳四寶坐立不安時,邢漢良突然擡頭問了銅鎖一個問題:“紀主任,你說,兇手會是什麼人,他們爲什麼放過德國人?”
現場的情況,他們聽吳四寶以及逃回來的人說了,兇手沒有對德方下死手,卻盯着己方不放,其中必有原因。
銅鎖看着這個苟漢奸,隨口回道:“應該是山城那邊的人吧,盤尼西林這麼重要,他們肯定不願意被新政府和帝國得到,加上不敢得罪德國人,便有了現場那一幕。”
吳四寶聽見兩人的討論,在旁插話:“大爲說的不錯,定然是那幫叛逆所爲,某人最是在意國際觀瞻,萬萬不及季先生的高瞻遠矚。”
他此話指的是僞政府要求英法歸還租界之事,季某人的這番表演着實迷惑了不少人,許多學生將季某人視爲國家的希望,曲線救┴國的歪理邪說一時間甚囂塵上。
“沒這麼簡單,兇手確實來自山城政府不假,但對方放過了德國人,甚至對我們也沒有趕盡殺絕,或許另有打算。”
說話的是邢漢良,除非涉及到關鍵情報,深度潛伏的他必須按照一個真正的漢奸思維去思考問題,不然瞞不過日本人和心眼比馬蜂窩還多的特務。
吳四寶聞言覺得邢漢良想多了,山城和金陵向來是針尖對麥芒,國府怎麼可能對他們手下留情。
銅鎖卻是深深看了邢漢良一眼,副局長說過,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原因。
不管那批槍手是不是自己人,對方的襲擊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虎頭蛇尾。
明明可以一網打盡,但最後關頭又放棄,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活着的日本人比死掉的日本人更有價值,銅鎖手裡的匕首猛地一頓。
屋內。
井口三郎罵得唾沫亂飛,等其喘着粗氣停止口吐芬芳,一直沉默的長谷良介終於開口說話了。
“井口君,你說完了嗎?說完請聽聽我的意見吧。”
長谷良介將一杯茶水推了過去,並在井口憤怒的目光下笑吟吟道:“技術和情報是兩件完全不同的工作,科學研究失敗了便是失敗,可情報任務失敗,結局可能是好的。”
正欲破口大罵的井口三郎身形一滯,29歲成爲二等軍醫,33歲晉升一等軍醫,40歲不到就升任爲三等軍醫主任的他是個聰明人,自然聽出了長谷的言外之意,再想想現場的情形,確實有些奇怪。
“看來井口君也發現了,所以不必激動,我想用不了多久,新的機會就會出現。”長谷良介信心十足地做出了預測。
“叮鈴鈴~”
邀請二字剛剛說出口,桌上的電話響了,長谷看了看井口,隨手拿起話筒放到耳旁說了聲莫西莫西,然後恩恩了幾聲,最後又說了句撒有那那掛斷了電話。
“發生了什麼事?”
井口三郎這會也不生氣了,看見長谷放下電話連忙追問。
“沒什麼,與我們猜測的一樣。”長谷良介語出驚人:“半月後會有一場拍賣會,拍賣品是盤尼西林的菌種和大規模生產工藝資料,對方邀請我們參加。”
“納尼??!!”
井口三郎張大嘴巴,盤尼西林現在比等重的黃金還要值錢,什麼人會將下金蛋的金雞賣掉?
他提出這會不會是個陷阱,比如賣家想黑吃黑,或者賣家乾脆就是騙子,這種事情在黑市交易中很常見。
長谷良介搖搖頭,鄭重道:“不會是騙子,對方在電話裡說得很清楚,他們就是現場那批槍手,攻擊帝國只是爲了向我們展示實力。”
“八嘎呀路!”
井口三郎再次無能狂怒,習慣操控他人性命的他無法接受自己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緊接着,他詢問是否要轉移,兇手主動打電話發來邀請,證明這座安全屋已經不安全。
長谷微微一笑,示意他稍安勿躁:“兇手既然沒有攻擊安全屋,說明對方還是有誠意的,半月後你我一同去拍賣會現場即可,這件事也需要向東京彙報。”
井口三郎腦門皺成了一個川字,但又不好反對,只能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內心無比後悔。
若不是東京的命令,他這會應該在民國主持特別作戰,爲帝國建功立業,而不是冒着生命危險參加什麼拍賣會。
幾分鐘後,德裔聚集區克雷姆頓,穆赫放下電話,幽藍色的眸子閃過一絲凝重和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