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章 權鬥了無聲(一)
“你是誰?”阡嫿不喜歡仰視她,運氣一騰,落在他對面的高牆上。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誰。”他從阡嫿的腰間掃到足下,道:“還有,你這輕功不錯。”
敢在皇宮裡如此囂張,難道是皇子?李笑允可沒有這麼大的兒子。
“本公子是玉樹臨風了些許,也不能只看,不說話啊。”見阡嫿不說話,他眸中閃爍着深味的笑意,嘴角的笑更多幾分狂放。
剛剛阡嫿還在心中暗自感嘆他的氣質,現在看來,那只是表面。臉上看似明澈,實則狡狹的笑容,就讓人不願靠近。在宮裡到處抓刺客的風口,還如此悠暇,絕對是個厲害的角色。
“在我見過的人中,閣下還不夠絕代。”阡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多出幾分無法言喻的清美。
“這麼說,還有比我更風流倜儻的?”他的嘴角的笑輕收,臉上更多出幾分調笑瀲灩來。
“那是自然。”
“我來是要告訴你,小心身邊的人。”說這話,他換了一副正經的表情。
“多謝。”
他寬袖一伸,已然落到了阡嫿的眼前,他在男人中並不算高,不過正配他略帶柔美的氣質,不知是不是月色正濃,映得他膚白勝雪,阡嫿真的懷疑他是不是塗了脂粉?
“你怎麼不問我爲何要提醒你?又知道些什麼?”
“自然是與你有益處。”阡嫿說得,好像知道他的意圖一般淡然。
“再會。”他兩袖一前一後,漸漸消失在重樓高殿之中,讓人覺得他是踩着月光離開的。
溪王府練劍聲,隨着陣陣葉落,清響在整個**。少陵沒有什麼愛好,除了早朝和爭皇位的部署,他便在**練劍,他練劍時不喜歡別人在一旁,他總感覺劍招受目光的轄制,無法揮灑盡致。
憐星在他手下做了這麼多年,自然是知道他的脾性的,只好坐在屋裡等。透過後窗,看着外面剛吐出的嫩葉被斬落,沒有絲毫的不忍,溪王練劍的樣子,比他平日裡,薄情多疑的樣子相差極多,有種別樣的魅力。
或許,她早一點發現他這樣的一面,便不會對雲揚如此執迷了吧!愛一個他要除掉的人,等於往火坑裡跳,她也該給自己尋條活路了。
“今日來有什麼要緊的事?”少陵擦去額頭的汗,走到屋裡來。
“奴婢,想向王爺求張畫像。”
“什麼畫像?”少陵坐到椅子上,散開頭髮,顯然他要沐浴了,要她快些說完離開。
“奴婢,想求一張莫阡嫿的畫像。”憐星知道,這個女人在他心裡,多少有些特別,她知道莫阡嫿是他重要的一棋,明裡幾乎不敢打聽她的事。
少陵眸光一斂,問道:“你要她的畫像做什麼?”
“回王爺,奴婢或許可以找到她的下落,所以想向王爺求張畫像,方便尋找。”她之前都是做事,從未提過什麼要求,如今必須找個讓他樂意給她畫像的理由。
“你真是越發能幹了,如此,便到書房去取吧,會有人拿給你。”
“謝王爺。”憐星低頭行禮,轉身向外走。
“憐星,你若是爲了你的小心思,壞了本王的大事,別怪本王不講情面。”
憐星停下,聽得他靠在椅子上的聲音,以及這句話滿滿警告的意味。
“憐星不敢。”她到書房取了畫像,便從後門出了溪王府。
李笑允未看是哪位妃嬪的寢宮,抱着扶瑤就跑進去,她流了太多血,她的血染黑了他的龍袍,抓着他衣角的那隻手,力氣也越來越小。是不是他走得太快了?可是走得慢他又怕,耽誤了治療的時間。
“怎麼樣?快用藥啊。”老御醫沒見過皇上這麼着急的樣子,頭恨不得低在衣服裡,道:“皇上,這一刀雖然插得偏,但刀上的毒蔓延得極快,老臣實在是回天乏術啊。”
“你來看。”李笑允指着那老太醫身後的太醫大聲道。
那太醫站起來,看了扶搖一眼,臉色瞬間大變,但還是同那個老太醫一般,給她把了脈,又翻了翻眼睛,道:“臣也無能爲力。”
“廢物,連個毒都解不了。”
李笑允從牀邊暴站起來,一腳踹翻了牀邊的木案,滿屋的太醫,連同屋內的宮女都一同跪在地上。
牀上的扶搖,緊閉着眼,聽到一聲大響,努力睜開眼睛卻是不能,一聲悶咳,吐出一口紫紅的血來,比她紫黑的嘴脣更駭人。
李笑允聽到咳聲坐回牀邊,用衣袖去擦扶搖半邊臉上的血跡。他以爲沒有他的允許,她永遠不會離開,可是她現在,每一刻都捱得那麼艱難,他今晚不召她回宮,她就不會替自己挨這一刀,她就不會躺在這裡了。
“都起來,救好她。”李笑允袖一揮,袖上帶着未乾的血,與他眼中的紅相輝映,嚇得地上的人直抖。
扶搖睜開眼,看着李笑允在她身旁失控的樣子,全身的痛似乎都變得值得了。看着他袖上的血,那是他少得可憐的憐愛。等他的政敵都剷除了,就該輪到她了吧,知道他太多秘密的她,如何能留。所以她選擇了爲他而死,這樣他該能記住她了吧,她的一生,都用來愛他了。
從他還是太子,到他登基爲帝,再到如今,她爲他毒害先皇,爲他跟蹤大臣,爲他討好別的男人。現在她爲他死了,這樣便可抱着他不願殺她的戀想死去,這是最好的結果。
至於那個來自千秋,他極有興趣的女人,她不想再嫉恨了,她只想這樣死去,比活着更幸福。
“不要難爲他們了,沒用了。”她說完這句,便開始微喘。
“扶搖,你打起精神來,朕一定找人醫好你。”李笑允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多麼失控,嘴脣都抖了。
“皇上。你……”扶搖重重閉上眼,又吐出一大口血。
李笑允一臂抱着她,倚在他的懷裡,“你不是說朕是天子嗎?天子有上天庇佑,朕現在把上天的庇佑都給你,都給你,你要好起來。”
原來他記得啊!她以爲她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說的話,他根本不屑聽,他竟然記得。她努力地笑,嘴已經不聽使喚了,她要再看一眼他的樣子,視線也模糊了,她看不清他,她連他抱着他的力氣都感覺不到了。
“扶搖,醒過來,醒過來,睜開眼,睜開眼。”他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抖,他的心無由的抽痛,那種從未有過的痛,難道他愛她嗎?就如同她一直對他那般。
長樂軒內寂靜絕殤,連同那最後一個進入外室的許文妙也久久站立。她的臉上凝着幾盡噴發的怒氣,然而牀邊的李笑允並未注意到她的存在。
“讓你打聽的事,有消息了沒有?”白綺晴從內室出來,低聲問。
“還沒有。”
這個莫阡嫿,不是逃走嗎?難不成逃走還能帶着她的小妹?還是她把她藏起來了?活生生的人,還能一點消息都沒有嗎?
見白綺晴不語,那丫鬟道:“主子,這胎記在手腕上,實在是不好尋找,也不能讓可能是的人都挽起衣袖啊!”
“你去接着找,一有消息就來告訴我。”
“是。”
白綺晴走回內室,又走出來,難道莫阡嫿詐她?
是誰要刺殺李笑允呢?惜諾若是動手,應該會提前知會她的。這樣想來,最可疑的便是皇后身旁的宮女,皇后不可能不知道身邊人的底細,可是她爲什麼要這樣做呢?
等她回到碎寒苑,莫葛已經睡下了。那個肯爲李笑允擋下飛刀的女子,不知怎麼樣了。
“我這一生,只愛你一人。”記憶中雲揚說這句話時,天已經大亮了,她與他還躺在牀上,她偎在他的懷裡,他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吻,他的脣貼上她額頭的一瞬間,她的睫羽輕顫一下,他擁得更深些,在她耳邊低喃:“我知道你醒了,我的妻。”
現在他該抱着另一個女子入眠了吧!她怎麼可能是他的妻呢?拋開她側室的身份,若他知道她是南尤的和勉公主,也不會如從前一般,信任她,珍愛她了吧。
那丫環進到正房,在衛漣萱耳旁小聲半刻,就站在一旁候着。
“進來。”衛漣萱看了一旁的丫環一眼,她便領會地站到了隔門後。
“這是王妃要奴婢尋的畫像。”憐星把那副畫卷擺到桌案上。
衛漣萱緩緩展開畫,她本以爲是一張坐着的人物畫像,卻不想畫上的莫阡嫿在下棋,半側着身子,一手去摸棋子,一手指點在棋盤的一角,似是在想下一步該如何落子。這畫當真是畫到了骨子裡。
“這畫畫得極好,不知是哪裡得來的?”衛漣萱擡頭問道。
“奴婢也是從一位友人那裡討來的,不知出自哪位畫師之手。”
“本王妃也想讓那畫師爲我一副,如此真是可惜了。”衛漣萱輕輕搖頭道。
“既然王妃對這畫滿意,奴婢就告退了。”
“去吧。”
阡嫿早早醒了,剛剛梳洗好,就聽見萬公公的嗓音:“皇上駕到。”
李笑允還未等她行禮,便開口:“免了。”
“朕需要你,出宮一趟。”李笑允的臉上浮着從未有過的疲憊, 還有她以爲她永遠都不會看到的傷痛。
題外話
就近一直在寫宮鬥,權鬥,真的好想跳過這一段,可是不能啊!不知道大家愛不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