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 女官之路(三)
想起前日夜裡,她看到的一幕,現在還不能平靜。
“你可是讓朕好等啊!”見阡嫿進屋,李笑允笑道。
“臣知罪。”阡嫿欲行禮,李笑允擡手錶示免了。“拜見清王。”阡嫿瞥一眼坐在一旁的李笑羽,彎身道。
“起身吧!”他的聲音比李笑允的更低潤些,阡嫿到兩人的對面坐下,每次李笑允到碎寒苑,她都可以同他坐着,久了也就不必他再說什麼。
“朕聽聞你棋藝甚佳,清王在棋術上也是數一數二的,朕倒想看看誰更勝一籌。”李笑允起身,坐到兩人中間。
這又是從哪裡聽到的?案上的棋盤已經擺好,黑白子光潤剔透,應該是進貢的琉璃子,在南尤她用的也是這般的棋子。
阡嫿看了眼對面的李笑羽,與初見一般清逸脫俗,卻在憂鬱中多出幾分疑慮來。他大概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裡再見到她吧。
“萬盛,你去找女官怎麼去了那麼久?”李笑允側過頭,沉聲道。
“回皇上,奴才直接去了望月亭找女官,到了那裡發現並無人在。奴才四處尋找,才知道女官遇到了刺客。幸而女官有驚無險。”萬公公盡力說的簡單,卻把阡嫿遇刺一事彰顯出來。
“竟然有這等事?剛剛爲何不告訴朕?”李笑允轉過臉來問阡嫿,收了嘴邊常掛的笑容。
“臣沒有受傷,不想勞皇上費心。”阡嫿低下眼眸道,她畢竟是被他逼進宮來的,她還不能信任他。
“那刺客可有抓到?”李笑允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接着問道。
“刺客並未抓到,但是裴統領已經在抓了。”阡嫿淡淡地回道,彷彿剛剛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的人不是她。
“裴卿家辦事朕放心。”李笑允說完,敲了敲棋盤:“還是先下一盤,別讓朕白等啊!”
李笑羽在棋盤上方展手一滑,示意阡嫿先下。阡嫿持白子隨意的開頭,她不知李笑羽的棋藝到了怎樣的層面上,需看看再說。
阡嫿曾經執着於棋藝,十歲那年,在南尤的皇宮之中便無人能敵。所謂獨孤求敗,一旦登峰造極,便是無限孤獨。她破盡了天下殘局之後,便自己與自己對弈,日復一日,漸漸的她對棋藝淡下來,無事時就練習做女紅。
下了這麼久也看不出李笑允下棋的章法,棋如其人,每一步都走得內斂又踏實。兩人下這一盤,都過了半個多時辰了,看着棋子的個數,仍然難分勝負。
坐在一旁的李笑允嘴角一抹笑意,倒是興致不減。這樣看來他們兩兄弟還真有幾分相像,只是一個憂鬱脫俗,一個笑中含威。
“朕看你二人不如下五子吧,這樣下去不知阡什麼時候才能分出個高下來。”
“就依皇兄所言如何?”李笑羽的手指摸着盒裡的黑色琉璃子,問坐在對面的阡嫿。
阡嫿點頭,一旁的月燦過來收棋盤上的雙色子。
如夜換了身在府中常穿的短襖,走進正屋,見牀邊的小桌上擺着送過來的粥,一口未動地擺在那。韓琴默抱着孩子坐下牀上,臉上滿是縱橫的淚痕。
“王爺,終於肯來看妾身了。”韓琴默說出這句,又落下一滴淚來。
“哭什麼?本王不是說了怕把冷風帶到屋子裡,晚些來看你嗎?”如夜接過她懷中的小人,抱在懷裡,懷中的小人閉着眼,很享受的樣子。
“妾身還以爲王爺喜歡男孩兒。”韓琴默拭去臉頰的淚,說道。
“哪裡的話。孩子還沒取名字,叫什麼好呢?”如夜抱孩子的姿勢不比韓琴默生疏,他的鼻尖觸到懷中小人的臉蛋,她睜開了眼看他。
“妾身才學淺薄,還是王爺取吧。”看着如夜抱着她們的孩子,她淺露笑容,一手攥起身側的棉被,若是她留着指甲,這彩錦的被面定會被抓出個洞來。
懷中的小人看着如夜半睡半笑地咧開了小嘴,如夜道:“就叫心顏如何?”
“取惠智蘭心,常露笑顏之意。”如夜在孩子的小臉上輕啄一口,轉過臉來問韓琴默。
“心顏,好啊!心顏你聽到了嗎?你的父王給你取了這麼好聽的名字,你可要按着他的意願好好的成長啊。”這是她嫁給他以來第一次見他這般開心,即使不是因爲她,因爲孩子也是好的。
葉瓊兒帶着數十人回到太常府,面無喜色。
“又失手了?”尹康站起身來,大吼一聲,帶翻了剛坐過的椅子。
“請乾爹息怒,瓊兒無能,請乾爹責罰。”葉瓊兒跪在地上,身後的數十黑衣人也隨她一同跪在地上。
“罷了。”尹康看着跪地的一羣人,說出這兩個字後,走到葉瓊兒面前道:“瓊兒,起來。”葉瓊兒站起身來,看着尹康一臉的失望,心泛愧疚。
“你們也都下去吧!”尹康說這話望了眼最前面的那人,他朝尹康微點了下頭,同其他人一同退下。
“乾爹,那華如夜武藝高前,着實難對付。”
“看來我得好好計劃一番了。近日不要再輕舉妄動了,免得他做好防備,我們想下手就更麻煩了。”尹康坐回椅子上道。
“瓊兒,你也累了,去歇息吧!”尹康一臂搭在茶桌上,手拄在頭的一側,溫聲道。
“是。”葉瓊兒出了正廳,他對一旁站着的人道:“去把無恨叫來。”
“是。”
“王爺,當心身子纔是。”雲揚回到王府天已經黑透了,雙膝被雪水浸溼了,手也凍得僵紅。憐星展在手中的皮襖,披在雲揚身上。
“你不必做到這種程度。”雲揚對跟在身後細心備至的憐星道。
“王妃有孕的日子裡,常對奴婢說自己身子不方便,囑咐奴婢打理好王府,照顧好王爺,奴婢不敢忘記。”憐星說些話時,瑩白的臉上略帶緊張之色,只是她站在雲揚身後,天色又暗,沒人休息到她的變化。
“王妃真的這樣說?”雲揚停了步,問道。
“奴婢怎麼敢亂說呢?”憐星接着道:“既然王爺已回到府中,飯菜也已經送到了正房,奴婢就先告退了。”憐星急急地朝雲揚行了個禮,就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間。
如若你真這般放心不下,爲何一聲不吭地就走了?
明月照積雪,朔風勁且哀。
這樣站在外面,也比回到屋裡獨自熬時辰要好的多吧!
“雪和梅,哪個更美?”雲揚攬過阡嫿的肩膀問。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但我更愛梅。”阡嫿答道。
“若是換我來選,也同你一樣。”雲揚轉過臉來看着與她一般認真的阡嫿。
“爲何?”阡嫿也轉過臉,眸光瀲灩。
“因爲它如你一般驕傲,卻又讓人情願用一切去交換。”
如今只剩下他一個人反覆回憶,綿延着不變的眷戀。這樣站在風裡,他都感覺不到冷。
棋術都是相通的,五子看起來簡單,卻也不易取勝。她有很久沒有遇到這麼強的對手了,幾次她認爲絕妙的缺位他都不落,另闢一條出路,讓她防不勝防。
“皇上,裴統領求見。”萬公公走到前來低聲道。
“讓他進來吧。”李笑允仍在專心看着桌上沒有多少空位的棋局。
“微臣拜見皇上。”裴城走到李笑允面前,一膝跪地。
“起身吧!裴卿家可是抓到了刺客?”
“微臣無能,沒能抓到刺客,只得到了一具屍體。”裴城雙手抱拳舉到於肩同高,低頭回到。
阡嫿收回手中的棋子,看着站在李笑允面前的裴城。她總覺得他有些不對勁,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裡不對。現在那個小太監死了,她從哪裡得知是誰要害她?
這樣看來極有可能是他把小太監滅了口,那他剛纔又爲何要救她呢?
“裴卿家辦事向來妥當,今日卻沒能抓到一個小刺客?”李笑允笑着的樣子,阡嫿看着心裡都發毛。
“微臣知罪。”裴城雙膝跪到地上,不做任何辯解。
“皇上,請讓臣自己來查吧。”阡嫿站起身,走到李笑允面前。
“好,朕就準你隨意進出各個宮門,紫錦門除外。”他還是怕她逃出宮去。
“謝皇上。”阡嫿看跪在地上的裴城擡臉望着她,說不出是什麼樣的神情。
“裴卿家起身吧!”裴城從地上站起來,一直望着李笑允身邊的阡嫿。
“皇上,門外綴星閣的宮女隨說有急事求見皇上。”萬公公從隔門外走到李笑允身邊道。
“讓她進來。”
萬公公到門口道:“讓她進來。”
那宮女幾步跑過來,跪到李笑允腳下,鞋尖在地上留下污灰的水漬,她哭着道:“請皇上爲奴婢做主啊!”
“何事如此驚慌?”李笑允一眼認出了她,她是張充依的貼身宮女。
“我們小主歿在了寢宮裡,奴婢看到的時候,小主的時候她就已經躺在血泊裡了,奴婢真的沒有害小主。”她說着,不停地抹臉上的淚。
阡嫿一驚,綴星閣中的女子死了?她還想着見見她,她就被人謀害了?
“你說張充依歿了?”李笑允略有些驚詫之色,向跪着的宮女問道。
“奴婢真的沒有害小主,小主向來待奴婢甚好,奴婢怎麼會害她呢?求皇上爲奴婢做主,查明殺害小主的真兇。”她說完就俯在地上磕頭。
“朕去看看。”李笑允疾步直奔綴星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