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再次毒發, 而齊海對毒的控制力也漸漸開始失準。其實爲了控制他,從一開始齊海就不曾打算一次性給白雲解藥。就他給所有人造成的痛苦,齊海也不會放過他。
但這一天, 齊海的心情剛好十分暴躁。今天是寶善的生日, 她早就習慣了由我安排大家一起吃飯, 然後唱生日歌許願。可如今寶善跟着那海被遣送回家, 答應好今天一早就送回來卻直到中午還不見蹤影。
焦躁之情, 溢於言表。誰說她喜怒不形於色的?碰到老公和孩子誰都一樣。
我用手指敲擊桌面,暗示她坐下來保持冷靜。“寶善也不小了,那海也不會走丟, 你急什麼?”
“誰要他來。”齊海賭氣坐回我的身邊,半躺在牀上左右不是滋味。用力往裝滿瓜子的盤子裡伸手, 一下子, 全灑在地上。
我低頭捂臉, 不敢笑得太大聲,說不定被齊海殺人滅口了!“對, 不來纔好。誰稀罕啊,讓他跟爺爺奶奶過日子去!”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齊海抓起散落的瓜子就給我一臉,配合她征戰沙場的力道,臉疼得不行。
我剛要抱怨,卻聽到門外傳來守衛的聲音。“來了, 來了。”
齊海一個翻身坐起來, 把頭往屋外一探, 人又縮回來端正地坐着。她的脾氣, 就是軟硬不吃, 倔強到底。
誰知守衛跑進來通報,“夫人, 乾清宮的太監白雲來了。我看他神色詭異,特意先來通報!”
“通報個屁!”齊海直接拍案而起,一聽不是寶善和那海,她肝火急速上升正好發泄在守衛的頭上。
“你怎麼跟我以前一個脾氣,如今我冷靜了,你反而暴躁了。白雲應該是拿解藥來了,你也別太難爲他。”我使眼色讓守衛推出去,一把拉住她的手往回拉扯。
“不來就不來,以後也別來了!”齊海的眼睛紅紅的,像是要哭的樣子。這可是天大的消息啊,齊海流眼淚,僅此一次,別無他家。她哪裡顧得上我說得什麼,心裡早因爲多日不見他們而焦急如焚。看來白雲來的不是時候,正要撞上了□□口啊。
白雲一手捧着肚子,另一隻手一隻不停地往後背上撓着。這一年他見齊海猶如老鼠見到貓一般,維維是諾。“夫人,今早已經過了服藥期限。見你們不送藥來,只有自己偷偷跑出來取藥。我把背都抓破了,滿身是血……再不服解藥,恐怕活不過今晚!”
我望見他身後透出的血漬,有些於心不忍。於是開口說道,“齊海,你先給他。”
“沒有!”齊海是真火了,精神完全不集中。平日裡她是從來不曾違抗我的命令的,可今天,她已經完全聽不進去。腦子裡來回飄蕩地都是寶善和那海的名字。
“奴才都低聲下氣來求解藥了!夫人,當初是你們下藥在先,欺騙在後。如此不講信用地用□□威脅奴才我也認了。可是現在這樣,實在是讓人忍無可忍!”
“我纔不想忍你!”說着齊海就是一拳,把激動的白雲打到在地,滿口鮮血。“連男人都不是的東西!聽說太子妃和太子已經和好了,我看你活着也沒什麼意思!”
白雲的眼神開始變化,騰騰地殺氣正要噴出……
巧的是這個時刻,那海卻帶着寶善來了。一路歡聲笑語地進來,好不熱鬧。
“額娘額娘!寶善回來了!”寶善手裡拿着一束驕傲鮮豔的山花,快速向齊海跑來。
齊海正在氣頭上,怎麼會思考寶善的年紀?“都給我走!”她輕易地就把美麗的山花花束打散在地上。
寶善被嚇壞了,直接衝到那海的懷裡問,“阿瑪!額娘是不是不要我們了?以後寶善是不是就只有阿瑪?”
這話一出,齊海才發現自己的語氣太重,已經傷了孩子的心。可是想要挽回自己又拉不下面子。於是兩海正式爲了孩子形成了第一次的正面交鋒。
“夠了你!”那海一聲怒吼,把素來張狂的齊海怔在原地。記憶中,只有齊海罵那海。於是這樣的新鮮事兒有點讓人汗毛聳立。那海隔着兩張木桌的距離,一步也不肯靠近和退讓。“就算以前是我的錯。你要發火,甚至要我的命都行!寶善是無辜的,如果你再不分輕重,那就再也別想見到他!”
寶善今天也不知是怎麼了,居然跟着那海的話說道,“額娘不準欺負阿瑪,否則寶善再也不愛你了!”說完擋在那海身前,張開小手。
我轉頭望向不知所措的齊海,她萬般難受的模樣使我不安。我以爲她要和那海打起來,可是她沒有。
“月兒,我走了。”她握着我的手,把一瓶藥丸遞了過來。
“去吧,我永遠不會攔你。”你爲我付出的已經太多了。
她拿起佩刀衝出房門,不久就傳出馬匹遠去的蹄聲。
那海並沒有反應過來,還低下頭安慰受傷的寶善。我走上前詢問,“今天你們怎麼遲遲不來,齊海等得心都涼了……”
“不是吃午膳嗎?我見時間還早就帶着寶善到山上去給她摘山花賠罪。”
“你這個呆子。齊海如果沒原諒你,幹嘛還要發火?”我真想衝上去給他當頭一棒,可是考慮到力量懸殊,還是退兵三舍比較好。“如今你的媳婦兒跑了也好,不回來了也好,我是不管了……”
“謝謝你!”這呆子終於意識到自己有可能徹底失去齊海,抱起寶善就開始往大門外跑去!“娘子!……”
去追吧……你們的幸福……我或許永遠也得不到……
齊海,我救你的情,你早就還清了。
回頭看着仍倒在一側的白雲,打開手中的藥瓶,倒出一粒解藥。“你走吧,今天你來的不是時候。”我轉身要進屋,豈料他站起身來搶過我手中的藥瓶,倒出了所有的藥丸。我本沒什麼武功拳術,只能束手就擒。
白雲扼住我的咽喉,要求我交出一次性的解藥。我安靜地面對,“解藥我有,可就算掐死我也不可能拿出來。侍衛馬上就要巡視過來,如果你不想死在八爺府,還是早早離開吧。白公公……”
“月兒,我會讓你心甘情願拿出來的!”他留下一句狠話,揚長而去。
夜裡,我彷彿又聽見了啼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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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塞外之行,我被列入了出行名單。這一次,是復立太子後的一次大規模的巡幸邊塞。爲拉攏各皇子的情感,所有皇子的家眷全部隨行。
□□因爲染疾無法出行,齊海又跑了出去再沒有回來。真是孤單啊……
但這並不代表此次出行沒有意義。我和芸嫣竟被分配到一輛馬車。她一直把弘昀帶在身邊仔細照料,眉目間流露的愛,感染了我的心房。
我每次想要和弘昀說話,她總是拉住他,似乎不想我和弘昀有過多的交談。儘管如此,我還是能夠看出芸嫣有所隱瞞。她不是胤禛,對我藏不住心事。
幾天相處,我發現自己越來越接近事實。弘昀的每一個舉止都有着一個人的影子。可那人不是胤禛,我肯定。
於是,我趁着弘昀被嬤嬤帶走,與芸嫣獨處的時間開始刨根問底。
“你和胤禛的事,我從來沒有相信過。”我必須先用話套她。
“弘昀就是事實。事實是我對不起你。”芸嫣的對答明晰,暫時佔不到上風。
“芸嫣姐姐。”這樣的稱呼,多少年,我都沒有使用過。她也愣了。
“我虛長了歲數,卻只會給大家添麻煩……”懊悔,是人內心防線減弱的表現。
“弘昀,他確實是事實的關鍵。但你沒有對不起我,是胤禟負了你。”我有意無意扯出胤禟,觀察她表情的變化。
她故意提高聲調,“不。弘昀是四爺的孩子,是我們共同的寶貝。”
爲了攻破她的謊言,我只好盡力編織謊言來唬她。“等他再長大一些,你以爲還可以隱瞞嗎?這雙和胤禟一模一樣的眼睛,根本不能騙人。”
我和芸嫣就僵在馬車上,任車軲轆前進的聲音掩埋一切的真實。
…………終於,她瞞不住。
“四爺答應我,只要等一切塵埃落定,他就放我們走……”
胤禛,果然是你。“爲什麼不回到他的身邊?”
芸嫣輕笑,“我從來就沒能留在他的心裡。又該怎麼回到他的身邊……如果要骯髒地面對他,不如就讓我獨自活着……”
這就是古代女人對貞節的定義嗎?因此男人的錯,全讓女人可憐的承受。
“胤禟會後悔的……”芸嫣,出淤泥而不染的芸嫣。
“是我破壞了他和四爺的兄弟情。他欠我,我欠四爺。下輩子下下輩子,我們都還不清。”
挽起窗簾,放眼河川。我把前不久剛從胤禟那重新回到我身邊的玉墜交到芸嫣的手中,“能被破壞的,就不是真情。胤禟不是憤恨,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對。這一塊玉墜在我和胤禟之間幾經輾轉,如今我想把它送給你。這塊玉,永遠能給人站起來的力量。”
芸嫣接過透水白玉,輕聲念出玉上的字句,“總負多情”……“下一世,就讓我們做一回寡情薄倖的人吧!這樣,就不必擔心被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