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康熙三十二年(五)海誓山盟

懵懵懂懂,從醉仙居回宮已經七天,我被禁足皇宮三個月,明慧被禁足府中一個月,這都是料定的結果。明慧的禁足多是休養,胤禟等都一一過府裡探望了,唯獨我百般焦急卻出不了宮。

他……還是沒有來看我,從出事之後。我知道他比我傷心百倍,卻實在提不起勇氣到阿哥所找他。連日的大雨吵得我心煩,冬天的皇宮雖然保養的仍然青綠,可是沒有花開的望月宮,一片悽清。

“八阿哥和九阿哥說今天如果今天見不到你就等在院子裡。已經這麼長時間了,雖說打了傘,但要是有個萬一我怎麼跟皇上和良妃娘娘交代?”我懶懶地回了若月,“讓他們等吧,等久了自然會走的……”

我好想胤禛……想得渾身沒有氣力……想他望着我的眼神,想他對我說過的每句話,想他是不是忘了我,想他是不是……忘了我們的約定。

翡翠從前院進來,綠色的斗篷被雨淋溼透了。“娘娘,九爺受了風寒奴婢通知阿哥所的人接去太醫院了。可是八爺怎麼說也不肯離開,真是讓奴才……”我想起胤禩的傷,若是再風寒入體恐怕真要大病。這才從牀上爬起來,披上外衣罩上斗篷,讓玲瓏給我打了傘往前院走去。

梧桐葉落風蕭瑟,深冬不解盼春愁。胤禩移到了亭中,雨水沿着袖邊滴落在青灰的石柱上,獨立的身影讓人輕易看穿無盡的落寞。

“我已經好了,只是沒心思見人。大雨的天你這是做什麼呢?”說着擡起他的左袖,輕輕拂去殘留的雨水。他按住我的手直視我的眼睛,“月兒,我再也吃不到他們的餛飩了。”我疑惑地看着他,胤禩卻轉身背對。

“七婆在那天中了冷箭,拖了幾天終於沒能救活……昨天才下葬的。七叔……一口氣沒喘上來,在墳頭跟着走了……”

你在責怪自己嗎?我怎麼才能安慰你嗎?

“你說過會給我做餛飩,現在還……?”

“我會的!”

我只有抱住他,從身後沒有顧慮的抱着他。親人的感覺,親情,我們最不想失去的,最終還是要離開我們。胤禛,我好想你!你在哪裡,你在哪裡……胤禩,我能給你的溫暖僅此而已……

胤禩回身放開了我的擁抱,“你知道四哥在做什麼?”

我迷濛地擡頭看他,聽到這個名字我的眼眶已經溼透了。“他不理我了,對不對?”

胤禩握住我微顫的手,笑着答道:“傻月兒,你應該去找他。”

“我怕他不肯見我……”

“這幾天的大雨把他累得都快體力透支了,哪裡還能來見你?”

我擦乾眼淚,“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

胤禩拿起傘準備走,“見到你沒事就好。我要去書齋見二哥,你還是快去找那個爲了一棵樹正在拼命地傻子吧。”他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用我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着,“月兒,……再見……”

我只顧思考他口中的胤禛……他也病了?怎麼沒人告訴我!

“玲瓏!快拿上我的私人藥箱子跟上來!”我瘋狂的跑,拼命地跑,第一次覺得可惡的乾西五所怎麼就離望月宮這麼遠呢!我衝進屋子卻找不到他,只聽見院裡一個小太監喊着,“月格格!快來這兒勸勸四爺把!奴才實在是沒法子了!”

“滾開!狗奴才!”

我終於聽到了他的聲音隨即提起裙襬飛奔過去。只見大雨中的胤禛在屬於他的菜園子裡瘋狂的搶救着一棵樹!

啪,我氣急攻心給了他一巴掌!“你爲了什麼鬼樹在這裡糟蹋自己!你混蛋!”胤禛看也不看我,繼續在樹的四周支着帳篷,周圍碳爐中的火星兒幾乎都淋溼快熄滅了。

“哈哈珠子你拿的碳爐呢!”

“爺,大家都去拿了,也沒有這麼快啊!”

我衝上去拉他,“你先回去吧,先回去好不好!”他還是不理我,只留我在一旁放聲大哭!

“格格,這是八爺前不久託隆科多大人從江南帶回來的桂樹,可奴才怎麼也搞不懂,怎麼就能爲了棵樹不要命了呢!!!”

是桂樹!我這纔看清是一棵桂樹!胤禛,你這個大笨蛋。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遠處跑來數十個拿着碳爐的小太監,我大聲叫道,“你們把四阿哥給我綁了架到屋裡去!”

“格格,我們不敢……”

“不敢?四阿哥如果出了差錯本格格讓皇上砍了你們的腦袋!”

“是!”太監們扛不過我的威脅,七手八腳的抓住了風雨中的胤禛。

“狗奴才,看我不扒開你們的皮!”

“都出去,把門給我上兩把鎖!”

“是,格格!”他們一羣人急匆匆鎖上門往桂花樹跑去,他們都知道如果樹死了,一樣沒有活路……“還不放開我。”待他冷靜片刻後,我擦了擦哭花了的臉頰,狼狽地走到胤禛面前,“值得嗎?”他一聲不吭,於是我再問,“值得嗎?!”

他用盡全力掙開太監綁的繩索,手上被劃破的口子浸出斑斑血跡。“我喜歡你,所以一切都值得!行了吧!”我忍不住撲倒在他懷裡,摟緊他的脖子,用無聲的抽泣對抗他的一切。

“你怎麼敢,怎麼敢還無視我的話……跑到那麼危險的鬼地方。如果我去晚了怎麼辦!我真想殺了自己……”胤禛的擁抱讓我窒息,我使勁拍打他的背才使他放鬆下來。

我哭着苦笑道,“我不是沒事嗎?我長得不討喜,別人都不要我的……你放一百個心好了。”他揪着我的鼻尖,生氣地罵道,“萬分之一的機會就夠我害怕了!一想到明慧的模樣我就發狂,如果那混蛋碰了你一下,我讓他永不超生!”

我無奈的看着眼前的妒夫,“胤禩已經讓他永不超生了……”

“還頂嘴!回頭要一個個跟他們謝罪謝恩。”

“是,是,是,我的四爺!那你就原諒我,不要生笨月兒的氣了好不好?我多怕你都不理我了……”

胤禛認真地清除着我臉上的污漬泥濘,“只要你還是月格格就肯定飛不出四阿哥的五指山!”

“好啊!你敢學我說話!”歡聲笑語終於平復了阿哥府的混亂場面,老天似乎也放鬆了心情露出幾天來唯一的笑容。我和胤禛換了身乾淨衣服,重新回到被雨水沖刷一新的桂花樹下。

“怎麼想到要種桂花?”

“種在宮裡就可以年年單獨約你看了……”

“那我每年都做桂花糕在樹下等你好不好?”

“好啊……”

“還是不好,應該把她移到望月宮。”

“爲什麼?”

“等你娶了福晉不住阿哥府了,我還可以在望月宮裡疼愛她,照顧她。”

“月兒,我娶你好不好?”

“好啊……”

我笑了,胤禛說我笑的很美。親愛的胤禛,你不能娶我,我早就知道。可是我好開心也會永遠記得,你曾在桂花樹下,那個雨後晴空的日子裡說過:月兒,我娶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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