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的刀口已經逼近了舒慕染的脖子,只需要狠狠地割下去,就能割破男人的動脈。
明明只是一秒鐘的時間,可是到了這個時候,沈初竟然猶豫了。
刀子分明湊近男人的脖子,卻又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她遲遲的下不了手。腦海裡突然浮現出很多錯落的畫面,卻又怎麼都連貫不起來。
分明是舒慕染讓人開車撞了季黎,他那麼無惡不作,帶着暗影做了許多意想不到的壞事兒,就算她現在了結了舒慕染的命,也只是爲國家完成了一項任務而已。可是爲什麼,爲什麼她就是下不了手?
就在沈初握着刀柄的時候,沒想到她以爲熟睡的舒慕染,會突然之間睜開眼睛。
沈初驚訝的看着突然睜眼的舒慕染,手中的刀,就那樣緊緊地攥着,忘了放開。
刀口還在距離是男人動脈血管的位置,任誰看來,她都預謀要殺死躺在牀上的舒慕染。
可是睜開眼睛的男人,目光卻是如此的平靜。
平靜得讓沈初都覺得害怕。
他白皙如玉竹一般的手指,覆蓋住她握着刀柄的雙手,那異常深邃又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沈初,然後握着她那拿着刀柄的手,漸漸地朝着他的脖子逼近。
舒慕染的脖子就像是被釘子釘在了枕頭上一樣,沒有撼動分毫。
沈初清澈的瞳孔裡已經盛上了恐懼,她沒想到舒慕染會逼着自己去割他的喉嚨。
“舒慕染你鬆手!!”沈初怒瞪着舒慕染,握着刀柄的手使勁兒的將刀子朝着自己的方向後退。
舒慕染一個字沒說,卻始終握着沈初的手。
沈初的力氣雖然不小,可是和舒慕染比起來,自然不是他的對手。
刀子已經抵在了他白皙的頸項上,許是因爲舒慕染的皮膚太白了,所以男人的脖子很快就勒出一道血痕來。也不知是割破了皮膚,還是刀子本身殘留的血跡染紅了男人的脖子。
總而言之,沈初慌了。
她慌亂的衝着舒慕染大吼:“你放手啊!”
“你不是想殺我嗎?我成全你。”舒慕染低啞的聲音像是陳釀的酒。
沈初拼了命的搖頭,方纔還下定決心要殺了舒慕染的那顆心,此時此刻卻早已經拋在九霄雲外。
她紅了眼眶努力的將刀朝着自己的身後拉,舒慕染的眼眶泛着紅血絲,看起來格外滲人。
“舒慕染,我求求你,放手,我讓你放手!”沈初紅着眼眶怒吼,從見到舒慕染的第一眼起,她對這個男人就有着一種熟悉感,是那種讓她可以交心的熟悉感。
對於舒慕染,她內心的界限一直很模糊,從路熙然和歐景城的描述來看,他是那個可以剁掉黑土手指的陰狠男人,可是直到生死關頭的這一秒,沈初才終於明白,她之所以來,是因爲從內心深處,她知道舒慕染不會傷害她,她知道的……
就在沈初有些絕望的時候,臥室的大門突然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周巖,走到門口還來不及看到房間裡的情況,就衝着舒慕染大吼:“舒慕染你他媽長本事了,你以爲你讓老子滾老子就必須聽你的了?老子曲線來回滾行不行?你他媽出來把話說清楚,你是不死在江素璃那女人的手上,你沒法善罷甘休是不……”
周巖話還沒說完,就越過轉角,看到了牀上的情況。
“江素璃你在幹什麼?”周巖衝着沈初的方向大吼了一聲。
然後來不及等沈初回頭解釋,他就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一把捏住沈初的手臂,一個反骨直接將沈初的手腕折了過去,然後隨後就像扔布娃娃一樣將沈初一把丟在了牆壁上。
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沈初整個人摔在牆壁上,然後臉朝下的撞在了地上。
所幸地上鋪了一層地毯,否則沈初現在必然已經摔得五官扁平了。
手臂似乎是骨折了,沈初整個人蜷縮在地上,疼得爬都爬不起來。
舒慕染顯然也沒料到周巖回再一次折回來,更沒想到他會直接對着沈初動手。
像是處理垃圾一樣處理了沈初之後,周巖目光關切的落在了舒慕染身上:“沒事吧?”
周巖看着舒慕染脖子上觸目驚心的血痕,伸手就想幫他處理。
然而男人卻突然之間翻身坐起,一個轉身就下牀跑到了沈初身邊。
留下週巖一個人站在牀邊,看着單膝跪在地毯上關心沈初的舒慕染。
周巖火了,上前就一把攥過了舒慕染:“你他媽這條命還要不要了?我就說紅顏禍水紅顏禍水,像江素璃的這樣的胚子,非他媽害死幾個男人才甘心!”
“周巖,閉嘴!”舒慕染扭頭,冷凝的目光像是浸了冰塊一樣看着周巖,然後伸手觸了一下沈初的手臂,隨即這纔對着周巖說:“我沒事,她手臂應該脫臼了,先幫她處理。”
“我說你他媽是不是缺心眼?”周巖一把抓過舒慕染,伸手就指着趴在地上的沈初,說:“全世界只剩江素璃一個女人了是不是?她都要拿着刀殺你了,你還要我幫着她療傷?”
周巖的目光太狠烈了,狠得似乎巴不得將沈初五馬分屍碾成肉醬。
整個房間一瞬間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幾秒之後,舒慕染才突然低頭看着趴在地上的沈初,意味深長的對着周巖說:“如果一定要死,我願死在她手裡。”
剛剛還處於疼痛中回不過神來的沈初,聽到這句話,突然擡起頭來看着舒慕染。
這裡沒有鏡子,沈初看不到自己此時此刻是什麼表情。
周巖最後還是被舒慕染打敗了,一點也不溫柔的將沈初從地上提了起來。
的確,提起來的。
然後毫不憐香惜玉的將她丟在了沙發上。
忍不住惹來旁邊的舒慕染開口:“輕點。”
“日了整個動物園了,又他媽不是我的女人,我那麼輕做什麼?”舒慕染說着,完全沒給沈初準備的時間,一個用力就將沈初錯位的骨頭給接了回去。
沈初愣是咬着下嘴脣,疼也沒叫出聲來。
臨走的時候,周巖冷着聲音對沈初說:“江素璃,你半夜最好躲進舒慕染的被窩把他纏緊點,否則老子遲早弄死你算了!免得紅顏禍水,禍國殃民。”
“……”沈初是真不知道自己和周巖曾經結過什麼仇,以至於周巖恨自己恨不得自己去死的地步。
周巖扭頭衝着舒慕染說:“爲了避免這女人半夜再要你的命,今晚我就住這兒了。”
說完,周巖脾氣不怎麼好的摔上了臥室大門。
沈初沉默着一言不發,甚至不敢直視舒慕染的眼睛。
就在她以爲彼此會這樣一直沉默下去的時候,舒慕染突然走到沈初的旁邊坐下。
沈初下意識的朝着旁邊的方向挪動了一下,似乎很怕他。
舒慕染倒是不介意,反而是看着沈初,像是剛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似的,問她:“你有嘗試過恢復記憶嗎?”
“沒有。”沈初道。
沉了一口氣,舒慕染突然對着沈初說:“我後悔了。”
沈初不太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所以她扭頭看着舒慕染,試圖從他的眼睛裡找到答案。
然後她聽到舒慕染解釋:“之前說明天送你回季黎身邊,我後悔了。”
沈初想問舒慕染怎麼可以出爾反爾,可是話到嘴邊,卻是一個字也沒說,只是用有些失望卻又意料之中的眼光看着舒慕染。
舒慕染卻並沒有看沈初,而是目光有些幽遠的對着空氣開口。
他說:“我可以再錯過你,可我不確定錯過你以後,我還能不能原諒自己。所以,我們來個約定吧?”
“什麼約定?”沈初到底還是開了口,如果舒慕染口中的約定,是她離開舒慕染唯一的方式,那她選擇洗耳恭聽。
舒慕染對着沈初說:“等你什麼時候恢復記憶,我就什麼時候送你和黑土安然無恙的離開。我不會勉強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但這段時間內,你不能離開這個莊園。”
沈初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突然扭頭直視舒慕染的眼睛,然後有些小心翼翼的問他:“如果……我這輩子都沒辦法恢復記憶了呢?”
“那就三個月,三個月後如果你依舊沒恢復記憶,我就送你和黑土回到季黎身邊。”舒慕染說。
他的目光太嚴肅,太認真,看起來半分也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沈初知道,自己只有接受這個條件,所以……
“送黑土回去吧!三個月也好,三年也好。明天就送黑土回季黎身邊,好嗎?”她心平氣和的看着舒慕染,最後說了兩個字:“求你。”
季黎生死未卜,自己不能陪在他的身邊,讓黑土回到他的身邊也好。如果季黎現在還沒醒的話,那沈初相信,唯一能喚醒季黎的人,也只有黑土了。
看着沈初的目光裡滿懷期待,舒慕染終究點了點頭,應了她一聲:“好。”
沈初目不轉睛的看着舒慕染,許久之後,她忽然小心翼翼的對着他問:“舒慕染,你說江素璃死了,那你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對不對?是跳崖自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