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東風惡歡情薄

五 東風惡,歡情薄

神農國內,祝融出關,神力令天下震驚。兩百多年來,因爲蚩尤的鐵血手段,高門大族日漸沒落,惶恐無依,如今祝融的出現,讓他們終於找到了依靠,把祝融看作救星,很快就凝聚成了一股不容低估的力量,與蚩尤抗衡。

高辛國內,少昊登基之後,迫切地希望改個一切,可是他知道不可能重複蚩尤的路,因爲他和蚩尤的出身不同,身後的支持力量也截然不同。在他身後,主要的支持力量是掌握着兵權的年輕貴族,他們已經意識到了高辛的危機,渴望着高辛變得強盛,但是他們絕不可能接受會毀滅他們家族利益的劇烈變革,所以,少昊只能採取溫和的改良之路。

軒轅國內,黃帝在蟄伏几千年後,終於真正吹響了大軍東進的號角,由青陽領軍,開始了對神農族的攻城掠地,一路凱旋,不但將之前兩百多年丟失的土地收復,還一連攻下了神農國的六座城池。

軒轅捷報頻傳,榆罔固然坐臥不安,少昊也不好受。他一直知道軒轅在隱藏實力,但是他沒有料到軒轅隱藏的實力竟然如此強大,至少高辛絕對不能連取神農六座城池,更讓他想不通的是,黃帝爲什麼要選擇在這個時機大舉用兵。他明明可以作壁上觀,讓祝融和蚩尤內鬥,等兩敗俱傷時再出兵。軒轅黃帝幾千年都忍了,爲什麼現在忍不了?

因爲帝位交替,軒轅和神農又爆發了戰爭,諾奈主動上書,請示少昊他與雲桑的婚禮是否要推後。

少昊左右權衡,想了很久,下旨婚事如期舉行。

阿珩心內很是煎熬,上一次蚩尤來見她時,已經明確要求她離開少昊,可如今軒轅和神農開戰,雖然大哥和蚩尤還沒正面交鋒,但是,只要父王想東擴,大哥和蚩尤戰場相逢是遲早的事情。

她請少昊允許她離開幾日,少昊同意了。今非昔比,再沒有人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至於宮廷的禮儀,少昊只需做個傀儡放在榻上休息就可以了,反正全天下皆知王妃的身體不好。

阿珩帶着阿獙和烈陽到了若水。

這是阿珩第一次來四哥的封地。雖然青山連綿,可山勢沒有北方大山的雄渾,反倒因爲水多,處處透着娟秀。

到達昌意的府邸時,她特意避開了守衛,想給四哥一個驚喜。

不大的庭院中種着兩株若木,花纔剛打花骨朵,紅色的小花苞如同一盞盞小燈籠。

六棱花窗前,昌意穿着天青的衣袍,策坐在窗前,眉眼溫潤,脣畔含笑。

昌僕身着大紅色印花筒裙,依在昌意身畔,學吹洞簫,吹不了幾句就犯錯,昌意總是笑着取過簫,重複一遍,輕聲指點。

幾經反覆,昌僕終於吹完了一首曲子,大笑着跳起來,“我會吹曲子了!”

紅色的衣裙映得昌意眼中呃笑意分外濃郁,昌僕轉着轉着,旋到昌意身邊,親了他的脣一下。昌僕笑意盈盈,昌意卻臉紅了,下意識地看窗戶外面。

昌僕安慰他說:“沒事,沒事,多親親就好了,親啊親習慣了,即使當着全族人的面你都會若無其事。”

她這安慰的話簡直比不安慰還糟糕,昌意臉色酡紅,微蹙着眉,“總是沒個正經。”

阿珩看得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昌僕臉色立邊,寒光一閃,人已如閃電一般逼到了阿珩面前。

“四嫂,是我,是我。”阿珩趕忙叫。

昌僕身子急轉,匕首收回,“你怎麼來了?”

阿珩眨眨眼睛,“我來聽你們吹洞簫。”

昌僕臉皮厚,昌意卻不行了,連紅得如若木花一般,“來就來了,不好好叫人通報,反倒躲在一邊偷看,你可真是越來越沒個樣子!”

阿珩對昌僕吐吐舌頭,兩人相視大笑。

昌意哪她們沒有辦法,索性拿起一卷書翻看起來,不理會他們。

昌僕命侍女去準備晚飯,特意叮囑,一定要多備酒。

等酒菜置辦好,三個人圍着小圓桌坐下,邊喝酒,邊說話。

昌意問阿珩:“你如今是高辛的王妃,怎麼能說出來就出來了?”

“少昊幫我打掩護,他說可以,誰敢說不行呢?”

昌僕笑道:“少昊對小妹倒是真好。”

昌意淡淡道:“他們這種人的好看似面面俱到,細緻體貼,其實都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等真正牽涉到自身利益時,一個比一個絕情。”

昌僕問道:“小妹,你和蚩尤究竟是怎麼回事?”

阿珩的臉慢慢紅了,“我這次來就是想和哥哥嫂嫂商量着事。我和蚩尤……我們早在一起了。”

阿珩緊張地等着哥哥和嫂嫂的反應。

昌意神色平靜,昌僕撲哧笑了出來,“我早看出來了!小妹外冷內熱,非得要一把火辣辣的火把她燒得原形畢露,帶着她一塊兒燒起來,蚩尤那人比野火還可怕,正好把小妹燒着。少昊可不行,看着溫和,實際心比大哥還冷。”

阿珩的臉火辣辣地燙着,低聲說:“蚩尤讓我跟他走,少昊對我有承諾,我有辦法脫身,可如今的情勢,只怕大哥和蚩尤之間遲早有一戰,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昌意皺着眉頭沉思,昌僕嘆了口氣,說道:“他們男人要打打殺殺就讓他們去打打殺殺唄,不管勝數,都快意馳騁過,他們自己都無悔無怨,你又何必多想?想來想去都不可能解開這樣的死結。”

“四嫂,如果是你,你會如何選擇?”

“人生苦短,我會立即去找蚩尤!如果你真心喜歡他就可以爲他拋開一切,如果他真心喜歡你,自然也會體諒你的承受底限,不會做把你逼下懸崖的事情。”

昌意看着妻子,苦笑道:“蚩尤幾時收買了你?”

“不是收買,而是我一看到他就嗅了出來,他身上有和我們相相似的氣息。”昌僕指着窗外連綿起伏的青山,“他來自那裡。”

昌意說:“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昌僕笑着嘆了口氣,對阿珩和昌意說:“這就是我們和你們的不同,在我們的眼裡,一切都很簡單,不知道怎麼辦時,只需聽從它。”她指指自己的心,“族裡的老人說了,它的聲音就是生命最真實的聲音!昌意,你肯定覺得小妹喜歡閃蚩尤很可憐,其實,愛上小妹的蚩尤才更可憐!他必須盡力剋制自己的慾望,學着去理解小妹的猶豫和顧慮,遷就小妹的行事準則。”

昌意斜睨着昌僕,似笑非笑地問:“什麼是你這樣的,我這樣的?那你可憐不可憐?”

昌僕臉色剎那緋紅,低聲卻迅速地說:“我很好……我很歡喜。”

阿珩看得捂嘴偷笑,真是一物降一物。

昌意問阿珩:“你是不是心裡已經有什麼打算了、”

阿珩說:“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昌意說:“我以前就和你說過,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如果父王和大哥不能給你祝福,我和母親給你。”

阿珩眼中閃動着淚花,昌意微笑着說:“你不要擔心,我不會上戰場,我對打仗沒興趣,父王想爭霸天下,我沒有辦法阻止,但我至少有權力不讓若水的勇士們變成父王王座下的白骨,他們應該好心愛的女子生兒育女,白頭偕老。”

阿珩用力點點頭,昌僕笑着對阿珩說:“好了,小丫頭,想和情郎私奔就去收拾包裹吧,不用擔心我們會和你的情郎在戰場相見。”

阿珩笑着站起,“那我走了。”

“不住一晚嗎?”

“不了,再過十日就是雲桑和諾奈的大婚典禮,少昊讓我負責準備,這大概是我在高辛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爲了雲桑,我可不能出任何差錯。”

昌意送她出來,含笑說:“當年雲桑在朝雲峰時,我還偷偷和母親說,讓大哥把雲桑姐姐娶了我做的大嫂吧!母親也有些心動,說讓他們自己相處,順其自然。可惜因爲精衛溺死東海,雲桑只住了十年,就匆匆返回了神農。那十年,大哥沒有回過一次朝雲峰,他們倆根本沒機會見面,如果他們有機會見面,說不定這喜事就落在咱們家了。”

阿珩也笑,“是有點可惜。”

阿獙和烈陽飛落到院中,來接阿珩。

烈陽自從“復活”後,對任何人都是充滿敵意的冷冰冰,唯獨對昌意有些微不同,竟然對昌意行了個禮。

昌意對他說:“我查閱過典籍,按道理來說妖族一旦能化形就可以變作成年人,可你是受虞淵之力,靈氣變異,提前化形,所以只能化作童身。你不用着急,好好修行,會慢慢長高的。”

阿珩笑着拍拍烈陽的頭,“哎呀,原來我們的烈陽公子在擔心自己永遠是個小不點。”

烈陽不耐煩地打開了阿珩的手,“別把我當小孩!”

阿珩不理他,反倒趁機捏了一把烈陽粉嫩精緻的小臉,“你就是個小不點嘛!”趕在他發怒之前,抱着阿獙飛上了天空,笑嚷,“四哥,四嫂,我走了。”

烈陽惱得猛一跺腳,變回鳥身,邊罵邊展翅追去。

昌意對着漸去漸遠的身影,揮着手。

昌僕倚在門框上,笑看着夫君,眸中是如水深情。

自從登基後,少昊從俊帝那裡拿回半個河圖洛書,就一直在試圖破解,卻發現無論怎麼嘗試,只有半個的河圖洛書就像是廢物一樣,什麼都沒有。

河圖洛書裡究竟藏着什麼驚天的大秘密,爲什麼在上古神族的口耳相傳中都把河圖洛書看得無比重要?

少昊無奈地嘆了口氣,把東西收好,走出密室。

阿珩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坐在殿內等他,許是等的時間有些久了,人靠着几案沉沉而睡。

少昊笑了笑,拿起一件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把文書奏章一旁挪了挪,縮坐在角落裡看起來。

半夜裡,看得累了,他放下文書,閉目養神。

承恩殿如今因爲人少,白天是安靜肅穆,到了夜裡,卻有些死氣沉沉。夜深人靜時,水漏的聲音就格外清晰,滴答滴答地響着,殿堂空曠,敲得好似整個宮殿都有了迴音。少昊有時候想,父王是不是怕聽到水漏的寂寞迴音才日日絲竹管絃。

今日夜裡,卻聽不到水漏的聲音。

阿珩大概趕路趕累了,又是趴着睡,輕微地打着鼾,呼哧呼哧——帶着幾分有趣的嬌憨。

少昊單手支頭,凝視着她,微微而笑。

阿珩動了動,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困惑地看着少昊,似乎正在用力想自己究竟在哪裡,皺着眉頭的樣子像是一隻慵懶的貓。

“我竟然睡着了,你怎麼不叫我?”

少昊微笑着說:“反正我要看文書。”

阿珩把身上的衣袍還給他,“我有事情和你說。”

“請講。”

“還記得我們新婚時的盟約嗎?你已經做到了兩件,只剩最後一件。”

少昊心中一震,微微頷首,“記得,你幫我登上俊帝之位,我給你一次選擇去留的自由。”

“如今你已經登基爲帝,我可以選擇去留了嗎?”

少昊袖中的手漸漸握緊成拳,“請講。”

“我想離開。”

“你想去哪裡?”

阿珩有些羞澀,聲音卻是堅定的,“我答應過蚩尤和他在一起,他去哪裡,我去哪裡。”壓在心底的話堂堂正正地說了出來,反倒好似搬開了一塊大石頭,有一種不管結果如何的坦然。

少昊眉眼低垂,沉默着,阿珩有點着急,“這是我們的約定!你如今已經是一國之君,這個條件雖然有點荒唐,可既不會傷害到高辛百姓,也不會波及你的安危,以你的智謀和能力完全可以很穩妥地做到。”

少昊微笑着說:“你彆着急,我既然答應了你,肯定會做到。我只是在先如何實施。”

阿珩舒了口氣。少昊說:“我和你的婚姻代表着兩族的聯盟。黃帝如今正在攻打神農,絕不想和我的聯盟破裂,而我登基不久,帝位未穩,也不想和黃帝的聯盟破裂。”

“我明白,大哥和母親也不希望聯盟破裂。”

少昊想了想說:“我打算認你的四嫂昌僕爲妹,用最盛大的典禮隆重地冊封她爲高辛的王姬,相當於通過昌僕和昌意,我與黃帝仍是聯姻,這樣也加重了昌意和昌僕在黃帝心中的份量,即使日後黃帝對你震怒,也不會遷怒到你四哥和母后。”

少昊不愧是少昊,竟然短短一瞬就想出瞭解決的法子,阿珩大喜,“謝謝你!”

少昊心中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計劃,如果青陽順利登基,不管阿珩是走是留都很好解決,只是現在不能告訴阿珩,一定要穩住阿珩,爲青陽獲得帝位爭取時間。

少昊說道:“再給我一些時間來安排,好嗎?青陽其實心裡比誰都疼你,我和他一定會還給你自由。”

阿珩同意了少昊的要求,“我們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少昊望向窗外,沉沉黑夜,沒有一顆星子,青陽現在在做什麼?黃帝是否已經開始“生病”?只要青陽登基,給阿珩自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少昊道:“在你離開高辛前的這段日子你可以自由出入五神山,不過不要讓蚩尤再進入五神山,守衛已經更換了新的陣法。”

阿珩臉頰泛紅,低聲說:“嗯,那我回去了。”裙裾的悉悉窣窣聲漸漸消失。

少昊默默地坐着,半晌都一動不動。

夜色下,水藍色的帷帳散發着幽冷藍光,水漏的聲音均勻規律,清晰可聞,在空曠的殿堂迴響。

滴答、滴答、滴答……

在少昊的全力支持,阿珩的精心佈置下,婚禮的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只等明日清晨的吉時一到,諾奈就會帶着迎親的隊伍出發,親自去高辛和神農的邊境迎接雲桑。

晚上,諾奈被安容、安晉一羣朋友鬧到了半夜,好不容易朋友都散了,他又興奮難耐,難以入睡,索性起來仔細檢查行裝,務必要給雲桑一個最完美的婚禮。

天還沒亮,阿珩就起身洗漱,換上宮服後,和少昊一起去送諾奈。

等他們到時,諾奈早就衣冠整齊,精神抖擻地等着了,似乎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出發。少昊調侃了他幾句,惹得一羣並肩而戰的二郎們都大笑起來。

一行人歡天喜地向着城外行去,安晉他們摩拳擦掌地謀劃着如何好好地鬧洞房。突然,驚叫聲傳來,喜樂戛然而止。前面的隊伍停住了,後面的卻還在前進,亂成了一團。

安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知道亂中一定會出錯,立即喝令保護俊帝,潛伏在暗處的侍衛們亮出了兵刃,森冷的刀光映入阿珩的眼睛,她慌亂地看向少昊。

少昊握住她的手,高聲下令,所有人都原地待命。

在他鎮定威嚴的聲音中,衆人安靜下來,少昊握着阿珩的手向前走去,人羣紛紛避開,讓出一條道路。

漸漸地,他們看見了城樓。城門敞開着,裝飾一新,張燈結綵,在城門正中央。吊着一個女子的屍體,她身穿華麗的新娘嫁服,頭戴鳳羽裝飾的禮冠,化着高辛的宮廷新娘妝,面朝着迎親的隊伍。晨風中,屍身盪盪悠悠,宛如活人,正在等候她的良人來迎娶。

阿珩看清那具女屍竟然是泣女,“啊”一聲慘叫,差點暈厥,少昊忙扶住了她。

他們身後的諾奈面色發青,直勾勾地盯着泣女的屍體。

將軍安晉晦氣地吐了口唾沫,命士兵去取下屍體,寬慰諾奈,只是死了個婢女,別因爲這事影響大婚的心情,又不停地咒罵着低賤的婢女,竟然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安容重重拉了拉安晉的衣袖,示意他別再罵婢女低賤了。這個女子的衣着、裝扮處處表露着身份不凡。高辛的常曦部以鳳爲印,她喜服上的鳳繡,頭冠上的鳳羽,都是常曦部的徽印。

諾奈走到少昊面前,指着他們腳下泣女的屍體,質問少昊:“她究竟是誰?”

少昊沉默了一瞬後說:“我以爲她是你撿來的婢女。”

阿珩聽到他們的對話,覺得他們似乎已經知道泣女是誰,可他們倆的表情讓她從心底透出寒意,一點都不想知道泣女的來歷。她想大聲對諾奈說,別管了,快去迎親吧,雲桑正在等着你!可是地上的泣女,睜着雙眼,靜靜地看着她,讓她一句話都說不出。

諾奈嘶聲大叫:“有誰見過這個女子?有誰知道她的身份?”

半晌後,一個盛裝打扮的婦人哆哆嗦嗦地走了出來,對少昊和諾奈行禮,“妾身懂得刺繡,小有名氣,曾去常曦部教導過幾位小姐學習刺繡,這位是常曦部的冰月小姐,她的父親是二殿下的舅父。”

諾奈臉色煞白,緩緩蹲下身子,失魂落魄地看着一身新娘裝扮的冰月,眼中全是愧疚自責。

常曦部,宴龍?阿珩漸漸明白了泣女是誰,原來她就是那位曾和諾奈有過婚約的女子,原來她自稱泣女是以爲諾奈的背棄而哭泣。可是她與諾奈之前根本沒見過面,縱使心慕諾奈的儀容才華,也不至於被諾奈退婚後,要苦心孤詣地潛伏在諾奈身邊兩百年,以致最後真的情根深種,用死來抗爭。

冰月櫻脣微張,似乎含着什麼東西,諾奈輕輕掰開她的口,一塊潔白的玉石滾落在諾奈手掌,隨着玉石的滾落,她的雙眼凝視着諾奈慢慢合上,彷彿終於說清楚了想說的話,安心離去。

諾奈身子打着寒顫,握着玉石,叮囑少昊,厲聲喝問:“你當年究竟做了什麼,才逼得常曦部取消婚約?”

安容一把抓住諾奈,推給安晉,對少昊磕頭請罪,“懇請陛下念在諾奈悲急攻心,口不擇言,饒恕諾奈的不敬之罪。”

不遠處傳來叫嚷聲和哭泣聲,看來是常曦部已經聽到傳聞,正帶着人趕來。有人高聲叫着:“殺了諾奈!讓他給小姐償命!”

安容忙對少昊說:“冰月是宴龍、中容的表妹,有諾奈背叛婚約的事實在前,此事只怕會被中容利用,挑起大亂,爲了安全,請陛下和王妃速速回宮。”

少昊點點頭,“爲了諾奈的安全,讓他和我一起回承恩宮。”

一行人匆匆趕回了承恩宮。

少昊屏退了所有侍衛,靜靜看着諾奈。諾奈握着那枚白色的玉石,走過來,把它放在少昊面前,“陛下學識淵博,肯定知道這是什麼,爲什麼冰月小姐要口中含着它自盡?”

阿珩盯着潔白的玉石,忽然想起了高辛閨閣總流傳的一個故事。因爲父母貪慕權勢,強逼已有婚約的女兒改嫁,這位貞潔的女子在大婚時,說自己白玉之身,絕不會讓污濁玷身,握着以前夫家送的一塊白玉,投水而亡。從此,高辛的女子出嫁時,常會在手中握一塊白玉,表明自己如白玉一般堅貞清白。

少昊凝視着白色玉石,神情複雜,半晌後說:“當年,你醉酒後當着幾位王子的面當中承諾了婚事,父王最注重禮儀,後宮又完全被常曦氏姐妹把持,已經是鐵定的事實,絕不可能退婚。我想了無數種法子,所以我就出了下下策,派人設計了冰月,證明她與別的男子有染,這才逼得常曦部取消了婚約。”

“你……”諾奈臉色發青,聲音嘶啞,“你可知道女子名節在高辛意味着什麼?”

“我當然知道,可如果我不這樣做,你想過後果嗎?冰月被父兄作爲工具嫁給早就心有所屬的你,難道就能幸福?羲和部歸順了宴龍,你能眼睜睜地看着宴龍把我、安容、安晉都殺死嗎?”

諾奈一下子變得萎靡不振,歸根結底,都是他一時糊塗惹的禍,少昊只是在幫他收拾爛攤子。

“其實,我早想好了對冰月的補償。”

諾奈尖銳地譏嘲:“補償?你用這麼下作的手段去對付一個無辜女子,怎麼補償?縱使你用帝王的威嚴逼迫一個男子娶了她,可她的丈夫依舊會瞧不起她!”

“她的丈夫絕對不會!因爲我打算自己娶她,我自然知道她清清白白!”

諾奈愣住,少昊苦澀地說:“我當時考慮,登記後,就把她娶入宮中,盛大地冊封她,既是補償對她的傷害,也是保全她,當然,還可以幫助我分化、拉攏常曦部,只是、只是……”少昊輕輕看了一眼阿珩,“只是最近事情太多,一時沒想起冊立妃嬪,晚了一步。”

諾奈忡怔了好久,高聲慘笑起來,對少昊重重磕頭,“小時候,你就說我太感情用事,可我反倒嘲笑你做事太理智周全,冰月的死歸根結底全是我鑄成,你並沒有做錯什麼,我剛纔怒氣衝衝地譴責你,只是我心底害怕失去就要擁有的一切,不願意承擔害死了泣女……冰月的罪過。”他站起身,向着殿外搖搖晃晃地走去。

“諾奈。”阿珩着急地叫住他,猶豫地問,“雲桑……她、她怎麼辦?”

諾奈回頭看向她,滿面痛苦,眼中隱有絕望,“你覺得她能從掛着冰月屍體的城門下歡喜地走過,快樂地嫁給我嗎?我害死了冰月,難道還要雲桑去承受天下人的鄙視嗎?”

阿珩眼前浮現出冰月身穿喜服,頭戴鳳冠,懸掛在城樓,雙眼圓睜,看着諾奈的樣子,一股寒氣從心底涌到口中,凍得舌頭打了結,一句話都說不出,只能看着諾奈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

一連幾日,宮外鬧得不可開交,宮裡卻靜悄悄的。少昊怕中容他們藉故殺了諾奈,下令嚴密看守諾奈,不許他走出承恩宮一步。

在少昊的強力壓制下,冰月自盡的事情漸漸被壓了下去,沒有人敢再提冰月的死,也沒有人敢再提起諾奈和雲桑的婚事,就像這些都從來沒有發生一樣。

諾奈日日爛醉如泥,不曾誰去找他,他都是不言不語,抱着酒罈子昏睡。

阿珩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得去問少昊。

少昊說:“冰月在諾奈身邊兩百年,深得諾奈信任,她明明有無數種法子報復諾奈,可她偏偏選擇了最絕望的一種。她用新娘的裝扮,盛裝在城樓懸屍自盡,就是立志要徹底毀掉諾奈和雲桑的婚事,中容又藉機把事情鬧得那麼大,讓全城的人都知道諾奈悔婚另娶,貪慕地位高貴的神農長王姬,逼得一個清白堅貞的女子只他以死明志。如今整個高辛都在唾棄諾奈,厭惡雲桑。我能壓制住中容他們,但是我封不住悠悠衆口,不要說他們的婚事,就是諾奈的官位都難以保全,每天都有官員在彈劾他。”少昊把一堆奏章推到阿珩面前。

阿珩問:“那就沒有辦法了嗎?”

少昊神情黯然,“只能等待時間給出最後的結果,冰月刺到諾奈心上的傷也需要時間平復,人們最終會漸漸淡忘一切。”

阿珩寫信去安慰雲桑,雲桑的回信,語氣十分平穩,就像她的爲人,越是悲傷時,越是鎮定。反倒語重心長地勸她:人生風雲,變幻莫測,禍福轉瞬,惜取眼前最重要,不要再讓蚩尤苦苦等候了!

阿珩握着信,擡頭看向窗外,馬上就要四月初八,又是一年一度九黎的跳花節。突然之間,她覺得自己再無法忍受承恩宮裡黑暗沉重的一切,迫不及待地想見到蚩尤。

阿珩安排好宮裡的一切,提前趕往九黎。

九黎山中的桃花開得如火如荼,掩映在桃花林中的竹樓門扉深掩,靜待歸人。

也許因爲自由就在前面,阿珩推開門時,有截然不同的感覺,她走到露臺上,眺望着四周的羣山,越看只覺越歡喜,問阿獙:“我們以後就在這裡安家,好不好?”

阿獙笑着在地上打了個滾,瞪着四肢爪子,表示歡喜。

“烈陽,你覺得呢?”

烈陽坐在桃花樹上,不冷不熱地說:“你覺得好那就好了。”

阿珩用力拍了下手,“好,我們明天就開始佈置我們的家!”

睡了一覺後,阿珩去集市上轉悠了一圈,買了一堆東西,等她回來時,烈陽和阿獙已經把竹樓從裡到外都打掃得乾乾淨淨,竹樓煥然一新。

阿珩收拾好自己和蚩尤的屋子後,在竹樓上專門給烈陽佈置了一個房間,又在桃樹上給烈陽搭建了一個鳥巢。

阿珩笑問阿獙:“平日裡你可以在桃花樹下歇息,和烈陽毗鄰而居,下雨時,就住在竹樓中,怎麼樣?”

阿獙眉開眼笑,繞着桃樹打轉。

阿珩佈置好一切後,站在竹樓前仔細打量着,綠竹樓、碧螺簾、天青紗、鳳尾竹、桃花林……好像還缺點什麼?

她炒屋子裡跑去,從舊箱子裡找出當年玉山上懸掛的獸牙風鈴,顏色舊黃,卻別有一番上了年頭的滄桑感。

掛到廊下,清風吹過,叮叮噹噹、叮叮噹噹,聲音依舊向三百年前一樣悅耳。

蚩尤乘逍遙來到九黎時,看到阿珩已經等在了桃花樹下。

蚩尤飛躍而下,大笑着抱住阿珩,“到了多久了?去聽山歌嗎?”

阿珩笑着搖搖頭,拽着蚩尤的手,“我們回家。”

緋紅的桃花開滿山坡,碧綠的竹樓在花叢中若隱若現,人還未走近,已經聽到了風鈴的叮叮噹噹聲,時有時無,煞是悅耳。蚩尤不禁加快了步伐,待行到竹樓前,只覺眼前驟然一亮。

竹樓四周打了竹籬笆,籬下種着薔薇、石菊、牽牛、杜鵑……紅的、黃的、白的、藍的……形態各異、五顏六色的花開滿了籬笆。屋後開出了一小畦菜地,烈陽正指揮着十來只鳥飛來飛去地播種,忙的熱火朝天,阿獙懶洋洋地臥在桃花樹下,乍一看像一條看門犬。

蚩尤愣愣站着,他自小長於荒郊野嶺,嘯傲山林,快意馳騁,整個天地都屬於他,卻從未有過“家”。小時候他曾見過,每到炊煙升起時,孩子們都會在母親的呼喚聲中,快樂地奔回一座座屋子,那時他不明白自己爲什麼寧願被打,也徘徊在村落外不肯離去,後來他明白了,卻不願去深想。今日,他真正知道了,那個野獸一般的野孩子不停地繞着山寨轉來轉去,躲在樹林間偷看每一戶人家,只是因爲他也想走進一個屬於他的家。

蚩尤強壓着澎湃心潮,說道:“如果推開門扉,再看到一桌菜,那可真就是回家了。”

阿珩跳開碧螺簾,“我們到家了。”

桌子上的菜餚熱氣騰騰、香氣撲鼻,蚩尤默默走了過去,跪坐下開始用飯,吃得十分香甜。阿珩坐到他身邊,嚐了一口,皺了皺眉,種花弄草她還行,可這飯也就是勉強下嚥的水準。

蚩尤含笑道:“以後我來做飯就行了。”

阿珩聽到那個“以後”,只覺心花怒放,忙不迭地點頭,“說話算話,不算話的是……”說別人是畜生,算罵人,說蚩尤是畜生,按可算褒獎,蚩尤高興着呢!阿珩皺着眉頭想了一下,“不算話的是人!”

蚩尤剛喝了一口酒嘎,聞言全噴了出來。

阿珩笑看着他,這世上還有什麼比看到心愛的人歡笑更幸福的呢?

用過飯後,兩人就坐在竹樓上喝茶納涼,蚩尤低聲問:“這真是你給我的家嗎?”

“也是你給我的家。”

“那少昊給你的家呢?”

阿珩笑吟吟地賣着關子,故意逗他,“如果你表現得好,我就會離開少昊。”

蚩尤此時心滿意足,全不在意,挑起阿珩的下巴,似笑非笑地問:“你指哪方面?榻上嗎?”

阿珩羞惱,掄拳打他,蚩尤把她抱到腳上,雙臂圈着她的手,不讓她亂動。阿珩靠在他肩頭,問道:“這次你能留幾天?”

“你能留幾天,我就能留幾天。”

“宮裡有個傀儡代替我,有少昊的遮掩,根本看不出是假的,大家又都知道我身體弱,不怎麼見客,我多住幾天,也不會有人察覺,你可是督國大將軍。”

“祝融出關後,忙不迭地攬活幹,這幾百年榆罔嘴上不說,心裡卻也覺得我過於殘暴,正好藉助祝融,平復一下那些諸侯貴族們的怨氣,我現在樂得清閒。”

阿珩意有所指地問:“清閒到可以退養山林了嗎?我們可以就在九黎定居,你種桃樹,我來養蠶。”

蚩尤笑着,卻笑而不答,半晌後說:“總會有那麼一天!不過,我可不耐煩種桃子。我要帶你和逍遙做一些所有人都沒有做過的事情。衆人都說大荒的最東面是湯谷,最西面是虞淵,最南面是南冥,最北面是北冥。可湯谷的東面,虞淵的西面,南冥的南面,北冥的北面是什麼?難道就是無邊無際的湯谷虞淵、南冥北冥?等到那一天,我們一起坐着逍遙去看看所有人都沒有去過的地方。”

“還有烈陽和阿獙。”

“嗯,還有烈陽和阿獙!”

阿珩笑了,伸出小手指,“拉鉤上吊!”

蚩尤笑勾住她的手指,“永不變!”

兩人來來回回用力勾了幾下,大拇指對按在一起,就好像兩個人在親密地親吻,他們凝視着自己的手指,哈哈大笑,不約而同地五指張開,交握住了對方。

蚩尤另一隻手抱着阿珩走進了屋子,把阿珩放在榻上,扯開她的衣衫,掌心貼着她的腹部,滑到胸口,從胸口滑到臂膀,與另一隻手交握,糾纏在一起。

屋檐下的風鈴,歡快地在風中盪來盪去。

叮噹、叮噹、叮噹……

山中日月流逝快,不知不覺中,蚩尤和阿珩已經在九黎住了一個多月。

有時候,阿珩覺得這樣的日子可以永遠持續下去,只要他們躲在九黎,不管外面發生了什麼,都和他們沒有關係。

可是,他們可以忘掉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卻不會遺忘他們。

赤鳥帶着一份玉簡飛來九黎。

蚩尤看完玉簡後,對阿珩說:“我必須回去了。黃帝御駕親征,已經打敗了共工,神農軍心散亂,榆罔被祝融鼓動,爲了對抗黃帝,也準備御駕親征。”

“什麼?”阿珩震驚地不敢相信。

“三千年前黃帝軒轅一夜之間打下了燕北十八峰的奇蹟還在神族中流傳,黃帝任統帥的消息傳出,神農國的將領都心驚膽戰。榆罔派了共工出戰,共工卻慘敗,神農舉國皆驚,不斷有臣子向榆罔進言應該割地求安。榆罔爲了穩定軍心,激勵士氣,在祝融的鼓動下,也決定御駕親征,大軍已經出發。”

黃帝和炎帝親自對決?

阿珩頭暈目眩,扶着窗戶,慢慢地坐到了地上,山中不過一月,世上竟然已經風起雲涌,天地變色。

蚩尤的性子從來不拖泥帶水,他用力抱了一下阿珩,就躍到了逍遙背上,“事情平息後,我會來找你。”

阿珩默默地點了下頭,心中有重重壓迫,猛地拽住他說:“你可不可以不要去?”

蚩尤笑着挑了挑眉,“阿珩,你知道你的男人是什麼樣的性子。我被祝融追殺時,是榆罔深夜跪求炎帝收回殺我的旨意;我到神農山後,所有人都既鄙視我又害怕我,只有榆罔用平常心待我,和我一起喝酒;我怒氣衝衝打傷衆人,逃下神農山,連炎帝都決定放棄我,是榆罔星夜來追趕我,跟了我幾天幾夜。如果沒有這個心慈手軟,婆媽囉嗦的榆罔,就沒有今日的蚩尤,也就沒有你我的再次相遇。”

阿珩不能言語,的確如蚩尤所說,連炎帝都爲了神農對蚩尤有算計之心,可榆罔自始自終一直待蚩尤赤誠真摯,蚩尤對他的敵人固然兇殘,對他的恩人更是涌泉相報。

蚩尤從窗口探過身子,狠狠親了阿珩一下,“我走了!”

阿珩緊緊握着他的手,不想放!

逍遙慢慢升高,他的手從她手裡漸漸遠去。可逍遙似乎也知道阿珩的心情,並沒有像以往一樣,一閃而逝,而是慢慢地飛着,蚩尤回頭凝望着阿珩。

整面山坡都是桃林,此時已是綠肥紅瘦。東風送春歸去,落花殘蕊被卷得漫天飛舞小巧的竹樓獨立在桃花林中,阿珩站在窗口,目送着他離去,青色的身影在迷迷濛濛的桃花雨中透出了孤單。

阿珩知道他的心裡也不好受,用力揮了揮手,故作歡快地大聲叫:“下次你回來時,我們就可以做自己種的菜吃了。”

蚩尤只覺柔情百轉,眼眶發澀,似乎滿腔鐵血豪情都化作了千迴百轉的繞指柔,莫說英雄無淚,只是未到落淚時。

阿珩的身影漸漸模糊了,蚩尤猛地回頭,一邊命逍遙加速,一邊高聲而唱,將一腔熱情都化作了奔放熱烈的情歌,讓天地都聽到他對心愛姑娘的情意。

十九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七與君世世爲兄弟十八曾因國難披金甲十多情自古空餘恨八思郎恨郎郎不知七與君世世爲兄弟十四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十多情自古空餘恨七與君世世爲兄弟十八曾因國難披金甲十八曾因國難披金甲六棄我而去孰飲我酒孰聽我琴三天能老情難絕五東風惡歡情薄五東風惡歡情薄七與君世世爲兄弟十九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三天能老情難絕十一沉琴絕酒從此孤三天能老情難絕四路險難兮獨後來五東風惡歡情薄十二世間並無雙全法十五留戀處軍角催發九山盟猶在情緣難續十二世間並無雙全法十三誓將碧血報國恨四路險難兮獨後來三天能老情難絕十二世間並無雙全法一不思量自難忘八思郎恨郎郎不知九山盟猶在情緣難續五東風惡歡情薄十八曾因國難披金甲十七山河破碎風飄絮尾曲十八曾因國難披金甲十八曾因國難披金甲一不思量自難忘九山盟猶在情緣難續八思郎恨郎郎不知七與君世世爲兄弟二縱使相逢應不識十一沉琴絕酒從此孤六棄我而去孰飲我酒孰聽我琴十三誓將碧血報國恨六棄我而去孰飲我酒孰聽我琴六棄我而去孰飲我酒孰聽我琴十二世間並無雙全法七與君世世爲兄弟十二世間並無雙全法四路險難兮獨後來十一沉琴絕酒從此孤十二世間並無雙全法尾曲尾曲尾曲十一沉琴絕酒從此孤九山盟猶在情緣難續十九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十二世間並無雙全法九山盟猶在情緣難續九山盟猶在情緣難續十三誓將碧血報國恨二縱使相逢應不識十八曾因國難披金甲五東風惡歡情薄十三誓將碧血報國恨十六桃花落生離別十三誓將碧血報國恨十多情自古空餘恨尾曲尾曲十三誓將碧血報國恨十多情自古空餘恨十七山河破碎風飄絮十九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十四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十九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八思郎恨郎郎不知十九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十一沉琴絕酒從此孤二縱使相逢應不識十一沉琴絕酒從此孤八思郎恨郎郎不知十三誓將碧血報國恨十六桃花落生離別九山盟猶在情緣難續十五留戀處軍角催發九山盟猶在情緣難續九山盟猶在情緣難續九山盟猶在情緣難續八思郎恨郎郎不知十一沉琴絕酒從此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