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 最後一戰
在路上,韓瑾瑜接到了來自綁匪的電話。
“準備五百萬的現金,現在帶過來到西區XX公寓,如果想要你的女人安安全全,就不要報警。一個人過來。”
韓瑾瑜急打了一下方向盤,將車子停在了路邊,雙眼佈滿血絲,手指緊緊的攥着方向盤,手指指骨發白,他必須要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才能夠抑制想要怒吼。抑制情緒即將失控。
“兩個小時內,如果你不帶着錢過來。我們就只有撕票了。”
綁匪當然不止是想要這五百萬的現金,有韓澈在,他們想要的還有整個S市韓家,幾千億身家的韓氏公司!
他當初是怎麼毀掉張家的,現在,整個韓家也要爲他做出的事情,付出代價!
………
宋疏影在這間房間內,迎來了張艾之後,迎來了第二個熟人——韓澈。
當韓澈進來的時候,宋疏影沒有一點驚訝,只是眼皮微微擡了一下,就重新閉上了眼睛。
韓澈走進來,將身後的門關上,輕輕一聲,似乎是怕吵醒熟睡中的人一樣。
“宋疏影,我來了。”
宋疏影笑了一聲。這一聲,在韓澈聽起來卻像是在冷笑,嘲笑,帶着譏諷的笑。
韓澈眸光陡然冷了冷,“你笑什麼?”
宋疏影搖了搖頭,睜開眼睛,擡眸看向韓澈:“我在笑。你來了,和我有什麼關係麼?”
韓澈向前走了一步,說:“我要讓你看到,你當初的選擇是錯誤的。”
宋疏影問:“什麼選擇?”
“你當初選擇韓瑾瑜而不選擇我,是錯誤的。”
等這一天,韓澈籌備了許久,從最開始和張老餘黨的這些人接觸到,從去年,一直到今年的這個時候,幾個月的辛苦籌備過去了。
他當然也知道,張老餘黨的這些人,也僅僅是把他當成是放在前面的一個擋箭牌,但是。一旦韓氏股份全都歸了自己,那他們那些人,還能動的了他麼?根本就不可能!
宋疏影看不到韓澈現在心中所想,但是她可以看到,現在韓澈臉上帶着的笑,是志在必得的。
“你和張艾認識麼?”
韓澈搖了搖頭:“不認識,但是我知道,張艾是張老的孫女。”
看來,韓澈明明知道,這是一個坑,一個跳不出來的坑,卻依舊是跳了進去,看來,利字當頭一把刀。
“一會兒你只要待在我身邊,就絕對不會出事,你不要亂跑。”
宋疏影撫着自己的肚子,看向韓澈:“我現在懷着韓瑾瑜的孩子,你和朱芊芊也有了兒子,那你現在讓我跟着你,是什麼意思?你能容得下我肚子裡的孩子?還是你想要將朱芊芊拋棄掉?”
韓澈說:“我和朱芊芊只是暫時的,疏影,我喜歡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
宋疏影聽了,起身,站在韓澈面前,然後猛地擡手,狠狠的給了他一個耳光。
韓澈偏了頭。
“這一巴掌,我是爲朱芊芊打你的,之前那幾年,朱芊芊爲了你和家裡鬧翻,非要帶着你去歐洲去治腿!”宋疏影說,“她從六年前跟了你,結了婚,一直到現在,有了孩子,六年,這六年你難道都沒有動容過麼?一個女人能有多少六年!韓澈,你他媽根本就配不上她!”
她沒有韓澈那麼高,需要微微仰視着他,但是,此時此刻,她卻覺得鄙視,覺得眼前的這個人簡直是一個人渣,已經爛在了泥裡。
韓澈冷冷的看着宋疏影,“你說完了沒有?”
宋疏影搖了搖頭:“沒有說完,你知道我曾經跟你戀愛的時候,唯一做過的一件沒有後悔過的事情,是什麼嗎?”
“是什麼?”
“是在情人節的那一天,我們去酒店開房,我們沒有上牀,”宋疏影笑了笑,“我唯一謝謝你的,這是我唯一感謝你的。”
韓澈瞳孔緊縮了一下。
他和宋疏影戀愛兩年,可以說得到了她,也可以說並沒有。
其實,他從來都沒有真正得到過宋疏影。
宋疏影轉了身,重新閉上了眼睛,靠在牀頭。
韓澈已經在憤怒邊緣,如果不是面前的人是宋疏影,他相信自己此時此刻一定會跳起來,狠狠的還她一個耳光。
但是,面前的這個人是宋疏影,而且是一個孕婦。
片刻的寧靜之後,兩個人從外面開了門,走過來把宋疏影的眼睛給蒙上,她沒有反抗,但是當兩個人按住她的雙手想要綁在身後的時候,她卻忽然間掙扎起來。
“你們放開我!不要把我的手綁起來!”
對於一個懷着孩子的孕婦來說,肚子裡的孩子就是生命,將手綁在身後,也就失去了可以保護腹中孩子的屏障,她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韓澈看着宋疏影在牀上掙扎,拳打腳踢甚至上牙齒咬,一邊的一個男人直接扇了宋疏影一個耳光:“你這個死娘們給我安靜點兒!想死是不是?!”
這句話話音還未落,身後的韓澈一個箭步走過來,一把攥起這個男人的衣領,狠狠的向後推了一下將他按在了牆上,“你敢打她?!”
“我打她怎麼了?”
韓澈一拳已經狠狠的砸在了這個男人的臉上:“你沒有這個資格動她!放開她!她不需要被綁着!”
壓制着宋疏影的那個男人看了韓澈一眼,與另外一個人對視一眼,從牀上跳了下來,將衣服手銬扔在了地上。
這兩人一同走出門,惡毒地目光看向韓澈。
“等到拿到錢,就宰了他。”
被韓澈打了一拳的人抹了一下自己的嘴角,頓時就疼的嘶啞咧嘴,竟然被打出血了,“媽的,老子廢了他,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爲自己是豪門的少爺啊!”
房間裡,韓澈將宋疏影扶起來,給她摘了眼罩,問:“你沒事兒吧?”
宋疏影搖了搖頭,雙手覆在自己鼓起的肚子上,說:“沒事兒。”
她看起來,現在依舊安靜,除了剛纔綁匪想要綁住他的雙手的那一剎那,她忽然激憤起來,其餘的時候,都像現在似的,十分安靜的坐着。
“其實,你剛纔掙扎,是因爲我在吧?如果我現在不在這裡,你一定不會反抗他們。”
宋疏影掀了掀眼簾,看了一眼韓澈,沒有說話。
但是,此時此刻,她必須要保證自己的安全爲大前提,才能保護到自己的孩子。
韓澈靠在牆邊,看着宋疏影閉着眼睛靠在牀頭,點上了一支菸,宋疏影聞到味道,忽然皺了一下眉。
韓澈的目光落在宋疏影的肚子上,便及時的擡手將菸蒂按滅在菸灰缸裡。
“你現在竟然還能睡着?”
宋疏影一笑:“並沒有睡着,我在等人。”
“等韓瑾瑜?”
這個問題,已經不用宋疏影回答了,外面的人忽然衝進來,“韓瑾瑜來了!”
在聽到韓瑾瑜這個名字的同時,宋疏影霍然睜開雙目,一雙眼睛裡清亮無比。
………
在公寓樓前,韓瑾瑜拎着一個皮箱,從車上跳下來。
顧青城半搖下車窗,說:“韓哥,在周圍有佈置了。”
韓瑾瑜點了點頭。
電話裡說不要報警,這件事情已經在趙烈的掌控之下,韓瑾瑜最初的最初確實是沒有報警,但是警局卻一直是當成重要的案子在查的。
警方之所以現在不敢輕舉妄動,也是因爲這些人並沒有選擇偏僻區域,而是在人羣密集的地方,這棟大樓裡,少說也住着好幾百戶的人,且不說這些人手中有人質,他們這些住戶,的的確確都是危險的所在,卻也不可能挨家挨戶的去通知,相反會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更加加重了人質的危險性。
韓瑾瑜接聽了綁匪打來的電話:“現在從安全通道上來,上到六層。”
“好。”
韓瑾瑜的手機是暫時被監聽了的,他並沒有掛斷,從樓梯間上到六層,綁匪說:“現在坐電梯到十六層。”
韓瑾瑜在走廊盡頭,按下了電梯開關,乘電梯上了十六層。
在電梯裡有三個人,一個老人,一對情侶。
在十六層下樓,一個老人也跟着下來,韓瑾瑜扶了她一把,說:“奶奶,您慢點。”
韓瑾瑜是刻意這樣說的,刻意讓在另外一頭監聽的警方的人,注意到這裡真的是有很多普通住戶。
緊接着,電話又打通了,綁匪說:“現在從樓梯上來,到二十一樓。”
綁匪一直在兜圈子,這一次,韓瑾瑜雖然嘴上回答說“好”,但是實際上,卻沒有走向樓梯間的安全通道,而是徑直按下了電梯。
而就在這一刻,聽筒裡忽然傳來了一個女聲的叫聲,韓瑾瑜心裡狠狠的一揪,叫了一聲:“疏影!”
“韓先生,你最好還是按照我們所說的做,從樓梯上來,她的命現在是在我們手裡抓着,很脆弱。”
“你不要動她!我現在就上去!”
韓瑾瑜上了二十一樓,綁匪說:“向東邊走,看門牌號,第2123號,在門口站在,箱子放在地上,向後退三步。”
韓瑾瑜照做,向後退了三步,面前的門打開。
而與此同時,正在戴着耳機監聽的趙烈,已經通知了手下,“先排查一下在這棟樓裡面的監控,找到總線,一會兒聽我命令。”
………
開了門,韓瑾瑜拎着箱子進入。
他與開門的一個小個子對視了一眼,說:“這是你們要的錢,拿到錢就放人。”
門在身後嘭的一聲關上,面前一個穿着灰色T恤的人走過來,將箱子接過來,打開看了一眼,衝一邊的人使了一個眼色。
一邊的小個子手中的木棍直接就打向韓瑾瑜的腰腹,身後的一個人一腳揣向他的膝彎,韓瑾瑜向前踉蹌了一步,單腿跪在了地上,嘭的一聲。
緊接着旁邊兩個人就按住他的胳膊,拳頭狠狠的砸上來,鈍器擊打身體的聲音,發出悶響。
韓瑾瑜目光陰冷的擡頭看了一眼。
“你他媽的這叫什麼眼神啊?!以爲你是誰?!你是超人嗎?哈哈哈,現在不過就是一條狗,被踩在地上的狗!”
韓瑾瑜分明能夠還手,但是現在他不能還手,宋疏影還在他們手上,一切都要以宋疏影爲先。
而就在前面的房門打開,韓澈抽着煙從裡面走出來,看見韓瑾瑜被人按在地上打,卻絲毫沒有還手之力。
他靠着牆,抽着煙,好像就在看着一個與自己完全無關的人。
韓瑾瑜始終咬緊牙關,不吭一聲,口中已經一片濃重的血腥氣。
最終,拳打腳踢停止,韓瑾瑜蜷縮着自己的身體,身上的肌肉都疼的抽搐起來。
片刻之後,他扶着牆站起來,而前面的一個人擡腳,嘭的一聲踢在他的小腹上,他一下子撞上了後面的金屬安全門,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他們這些人,原本跟着張老都是吃香的喝辣的,還有錢賺,如果不是因爲韓瑾瑜,這種生活爲什麼會變成逃亡?!
這樣想着,狠狠的就又是一腳。
都是曾經在各種場合混過的練家子,打架狠,就算是給一把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眼皮都不會眨一下。
然而,不過十秒鐘,韓瑾瑜又重新站了起來:“可以放了她了麼?”
雖然韓瑾瑜是半垂着頭說出口的,開口的同時,吐出了一口血唾沫。但是,這句話,是對着韓澈說的,是對着現在可以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親哥哥被人毆打,卻一動不動地靠着牆站着的韓澈說的。
韓澈把煙掐了,扔在地上,皮鞋將菸頭踩滅掉,“帶她出來吧。”
另外一間房裡,宋疏影被一前一後的兩個人帶着出來,看見在客廳的韓瑾瑜,眼睛霍的睜大。
“韓瑾瑜!”
她想要掙脫身邊的人衝過去,而身邊的兩個壯漢卻牢牢地禁錮着她的手臂,幾乎動彈不得。
就在這一分鐘裡,韓瑾瑜已經恢復了力氣,他靠着身後的牆面,擡起頭來,看向宋疏影,抹了一把嘴角的鹹腥,笑了一下:“你不用擔心,我沒事。”
但是,宋疏影現在卻已經完全失了分寸,整個人都好像暴怒了。
自從韓澈來到這裡的這段時間內,他見到的一直是一個安靜鎮定的宋疏影,就算是身陷囹圄,也懂得該如何調整自己的心態,也知道孰輕孰重。
唯有兩次失控。
第一次,是爲了不被綁縛雙手在身後,爲了肚子裡的孩子。
第二次,就是現在,她可以不管不顧地掙扎,甚至已經將肚子裡的孩子拋到腦後,就爲了被打的吐血的韓瑾瑜。
這一刻,韓澈就知道他輸了。
可是,輸了一個宋疏影,又有什麼呢?他有更偉大的目標,他要的是整個韓氏,是可以站在制高點當上帝,當救世主的那種感覺!
韓澈開口,“放開她。”
這邊的兩個人隨即鬆開手,宋疏影便向前面的韓瑾瑜撲了過去,韓瑾瑜伸手扶住她,避免她因爲撲的過狠,而傷到了自己的肚子。
宋疏影擡手將韓瑾瑜脣角的血給抹掉,看向韓瑾瑜的目光中堅毅。
韓瑾瑜雙手託着宋疏影的胳膊:“沒事吧?”
宋疏影點頭:“我很好。”
只有這樣簡單的一句對話。
這些人一時間有些驚詫了,這種重聚的場面,不應該是情意綿綿嗎?你抱着我我抱着你痛哭流涕麼?但是現在好像拋卻了這個場景,不是危險關頭,不是生離死別,這能證明情比金堅麼?也不過如此罷了。
如果只是爲了來看這樣重聚一刻的欣喜,那韓澈也不必籌備這樣長的一段時間了。
他想要的,還有衆所周知的。
韓澈說:“現在,把你手中百分之三十三的股份都轉讓給我,你可以轉身離開,我絕對不會阻攔你。”
宋疏影緊緊的攥着韓瑾瑜的手,“你卑鄙!”
韓澈聳了聳肩,“我付出了那麼多,現在不拿到一些東西,心裡總是不甘的。”
韓瑾瑜聽了韓澈的這話,忽然笑了。
“韓澈,你還記得,在十年前的一個晚上,我們一起去酒吧,你已經醉酒,我問了你一個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
韓澈夾着香菸的手忽然頓了一下。
“當時我問你,”韓瑾瑜接着說,“如果讓你拿着韓氏的家業,來給我換宋疏影,你換不換?”
宋疏影偏了偏頭,看了一眼韓瑾瑜的側臉。
陰影打在他的臉上,似乎用障眼法遮掩住了嘴角的淤青,卻使臉龐的棱角更加鋒利。
韓澈沒有回答,而韓瑾瑜卻開口了。
他說:“不管你的答案是什麼,我都是兩個字,不換。”
韓澈忽然大笑起來,似乎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現在你手裡有韓氏,而宋疏影在我手裡,你想要保住她肚子裡你的私生子,你現在需要和我作交換,你現在沒有多餘的選擇來問我。”
“她肚子裡的不是私生子,”韓瑾瑜抓住宋疏影的手,“我這輩子就承認一個女人,就是宋疏影,她肚子裡的是我的兒子,我韓瑾瑜可以站在媒體面前公開承認的,我的兒子!”
韓澈冷笑了一聲,“我現在不想與你糾纏這個,別忘了你現在婚姻證明上還是已婚……我現在就只想問你一個問題,韓氏的股份,和你身邊這個懷了你孩子的女人,你選誰?”
韓瑾瑜沒有猶豫,就在韓澈話音剛落的同時,他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宋疏影。”
………
在路邊,趙烈倚在車邊,抽了一支菸。
天色逐漸暗下來,臨近傍晚,面前大樓中,亮起的燈也就越來越多,如果強制斷電的話,可以在這短暫的時間內,讓警察在黑暗中潛入,但是勢必會引起一些住戶的恐慌,如果讓喪心病狂的歹徒將人給劫持當做人質,那樣的話,營救的計劃會更加艱難。
不管現在警方有什麼行動,都必然會影響到居民的正常生活,而且帶來危險。
一支菸燃盡,趙烈摸出來打火機,剛好準備再點一支,前面有一個警員忽然跑過來,指着前面:“趙隊,那個女人……”
趙烈定睛看過去,大樓背光的陰影中,走出來一個黑色的身影。
是一個女人。
是一個孕婦。
她走到花壇旁邊,向四周看了一眼,又向前繼續走了幾步,注意到了隱藏在一拍高大的樹木後面的兩輛車,以及在車前抽菸的趙烈,便徑直向他走了過來。
趙烈掐了煙,看着面前逐漸走近的女人,直到這個女人開口,說:“我叫宋疏影。”
趙烈找來人給宋疏影洗了臉,因爲看起來,宋疏影臉上都是沾着黑灰,又把把在後備箱的一個袋子扔在車座上,說:“裡面有面包餅乾,你看着先隨便吃點東西。”
“謝謝。”
宋疏影抽了一包紅棗的壓縮餅乾拿出來,拆開包裝,塞進口中一塊,就着喝了一口礦泉水。
她實在是餓了,總是需要先補充自己的體力。
趙烈看了一眼坐在車裡的宋疏影,也就微微安了一點心,這一次韓瑾瑜爲的就是救宋疏影的,現在這女人平平安安,就好,就可以心無旁騖的對付那些人了。
因爲韓瑾瑜的身上帶着監聽裝備,所以,裡面的一些聲音,他可以聽得到。
趙烈估算着時間,過了半個小時之後,他對對講機內說:“切斷總監控錄像。”
“是。”
“按照第一方案,三隊潛入。”
“是!”
………
房間內,韓瑾瑜臉上有淤青,嘴角裂了,他強忍着身上的疼痛,一隻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剛纔在毆打中,他已經感覺到肋骨斷了兩根,現在呼吸都有點受阻。
韓澈正在一臺筆記本電腦上手指如飛的打字,起草了一份股權轉讓書,再三確認了上面的數據沒有錯,連接了一邊的打印機打了出來,拿了一支筆走過來。
“你看看,有什麼需要修改的。”
韓瑾瑜沒有看內容,直接拿了筆便籤下了字。
韓澈有點驚訝,“你不看看,我究竟是寫了多少股份?”
“我不在乎。”
韓瑾瑜簽了字,把筆扔到一邊,然後按了手印。
股權轉讓書並不是簽字就可以了,還需要辦相關手續,現在也只能是作爲一個憑證。
韓澈手裡拿着這份轉讓書,盯着上面的字,以及下面的簽名和手印,眼睛冒着紅光。
他一直渴望能夠拿到手裡的東西,現在終於回到了自己的手中!這纔是切切實實屬於自己的!
“澈哥,”門從外面打開,一個人走進來,“監控畫面黑了。”
韓澈一下子從座位上彈了起來,“怎麼回事?”
在外面安裝有這棟樓走廊的監控錄像,顯示屏可以顯示出這座大樓的各個角落的情況。
“剛剛黑了一下,我們還以爲是出了什麼故障,檢查了一下電源沒毛病。”
韓澈衝出去,來到監控室,面前的機器,所有的屏幕都是黑的,他忽然轉身,走到這邊來拿手機。
剛剛撥通了宋疏影的手機號,這邊就傳過來一陣吵嚷聲:“又好了!澈哥,好了,就黑了那麼一下,你看,又有畫面了!”
韓澈看了一眼手中接通的屏幕,把手機扔給一邊站着的人,“你來說。”
………
宋疏影吃了兩塊壓縮餅乾,一根火腿,聽見了自己的手機鈴聲。
剛纔在出來的時候,韓澈爲了方便聯繫,就把她的手機開機了之後歸還給她了。
她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看見韓澈的號碼,手指微頓了一下,仍然是滑下了接聽鍵。
“喂。”
只不過,在電話另外一端說話的人,卻不是韓澈。
“我知道下面有警察,你現在就去告訴警察,這個樓裡面安裝有炸彈,只要是讓我發現有人在輕舉妄動,炸彈會把這棟樓裡面的所有人都炸成碎片。”
不等宋疏影發問,那邊就已經把電話給掛斷了。
趙烈也聽見了手機鈴聲,問:“是誰?”
宋疏影照實說了,看着趙烈擰了眉。
她動了動脣,想要問點什麼,卻仍舊是沒有開口。
這種緊要關頭,她的任何話都有可能給營救的人帶來干擾,索性咬緊牙關不說話。
她心裡相信,韓瑾瑜不會有事。
他那樣命大,多少槍林彈雨都過來了,這麼一次小小的綁架,怎麼能夠威脅到他的性命。
況且,韓澈要的不是韓瑾瑜的命,只是韓瑾瑜手中的股份。
宋疏影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之前一直關機,在幾天內,手機裡有很多未接來電,出了母親的,韓瑾瑜的電話之外,竟然還有朱芊芊。
而且朱芊芊的未接來電竟然有七個!
朱芊芊打電話給她是什麼事?
難道是因爲韓澈?
宋疏影腦子裡閃過亮光的同時,就已經翻出朱芊芊的手機號,剛好想要撥打過去,就有另外一個電話進來了。
是谷明娟。
“阿姨。”
面對谷明娟,雖然之前谷明娟已經明確的提出,可以改稱呼了,但是宋疏影現在名不正言不順,這種心理壓力自己承擔着就可以了,又何必去找別人跟自己一塊兒承擔。
谷明娟說話十分急促,“瑾瑜是不是出事兒了?”
宋疏影心裡咯噔了一下,但還是笑着安慰道:“沒有,阿姨你是從哪兒聽得……”
“你不用瞞着我,”谷明娟說,“我雖然現在已經和韓家沒有了聯繫,但是我依舊是在這個圈子裡的,一點點的風聲,我這裡都能夠聽得明白,之前一直聽人說你還是瑾瑜出了事兒了,既然現在你的電話打通了,那就肯定是瑾瑜……”
不過,本來卻是宋疏影有事,是韓瑾瑜把她給替了出來。
谷明娟接着又問:“那主謀是誰,是不是韓澈?”
宋疏影沉默了三秒鐘,說:“……是韓澈。”
一時間,聽筒裡沒了聲音,只剩下了呼吸聲。
宋疏影有點恐慌,叫了兩聲:“阿姨,阿姨!”
只不過,話筒裡沒有傳來谷明娟的聲音,倒是傳來了另外一個奶聲奶氣的童音——“小奶奶,你看我剛剛做完的算術題!”
這個聲音……是小豆!
韓澈的兒子,竟然會在韓瑾瑜母親的手裡!
這到底是……
“阿姨,是小豆嗎?”
宋疏影的話音急切,手指不自禁的已經抓緊了手機。
谷明娟把小豆給哄走了,纔回來,拿了聽筒和宋疏影解釋:“朱芊芊說要臨時去C市,把孩子放在我這兒讓我照看着,臨走時還特別一直強調,是韓澈……”
說到這兒,谷明娟也忽然就頓了下來。
是韓澈的兒子……
在這長達十秒鐘的時間裡,宋疏影相信,谷明娟腦中的想法,和自己是一樣的。
朱芊芊把孩子留給谷明娟,是故意的,就是能夠讓韓澈掣肘的一個存在。
只不過,到底也不知道,對於韓澈來說,究竟是孩子更重要,還是利益更重要。
………
朱芊芊的航班降落在C市機場,已經到了晚上六點半。
她從機場走出來,手機剛剛開機,就接到了宋疏影的電話。
她看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宋疏影的名字,嚇了一跳,宋疏影竟然能打電話過來,就是證明她現在沒有出事!
她慌忙接通了,“宋疏影,是你嗎?宋疏影!”
相比較朱芊芊的慌亂和迫切,宋疏影的聲音很是淡然,“是的,我是宋疏影。”
“你沒事了嗎?沒事了就好,你沒事了阿澈也就沒有事了。”
她這樣說着,撫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這話聽起來倒不像是在給宋疏影說話,而是在自言自語。
“我沒事了,但是韓瑾瑜有事了,”宋疏影說,“韓瑾瑜進去,把我換了出來,現在還和一幫綁匪在裡面。”
朱芊芊手腕一鬆,手機就直接落在了地上,她足足呆愣了有半分鐘,才匆忙將手機撿起來,看了一眼手機屏幕,還亮着。
“疏影……”
宋疏影打斷了朱芊芊的話,“朱芊芊,你現在就來這個地址,馬上就打車過來,我就在路邊等你。”
她最後又補上了一句:“韓澈也在,在樓上。”
朱芊芊掛斷宋疏影的電話,看着天邊暮色四合,豔麗的晚霞在她的臉頰鍍上了一層緋紅。
她攥緊了自己的包,深深的閉了一下眼睛。
不管如何,她總是要面對的。
她要幫韓澈,小豆不能沒有爸爸。
………
股權轉讓需要到相關部門辦手續,因爲當天時間已晚,只能等到第二天。
韓澈不放心,當夜便留了韓瑾瑜。
晚飯是冰箱裡原有的食物,兩個人在廚房間簡單的做了麪條,給端了出來。
韓瑾瑜的肋骨斷掉了,現在整個人都是虛的,臉色慘白,甚至於拿筷子都拿不起來。
韓澈吃了一些東西,看韓瑾瑜正在用左手拿着筷子,把已經放的糊掉的麪條往嘴裡送,姿勢十分艱難。
他叫人拿來了一柄勺子,給韓瑾瑜放在碗裡,“你用勺子。”
韓瑾瑜果然就把筷子放下來,用勺子把糊掉成一團的面送到口中。
“韓瑾瑜,其實我一直覺得你這種人,就是那種頂天立地的硬漢,絕對不會吃嗟來之食,但是,現在看你,已經把我的這種感覺一點一點給粉碎掉了。”
韓瑾瑜拿着勺子的左手頓了一下,“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韓澈在對面的一個椅子上坐下來,翹起了二郎腿,看着韓瑾瑜吃東西的樣子,忽然就想起來,也是在同樣一間房子裡,宋疏影也是安安穩穩的吃東西。
這兩人,最起碼在這樣的環境下,不會因爲某種氣節,就苛責自己的胃。
只有吃飽了東西,纔能有能力對抗,在任何時候,都是這樣的。
韓澈靜靜地坐着,點了一支菸,目光越過韓瑾瑜的肩膀,看向身後的窗口。
韓瑾瑜忽然開口問道:“你媽媽怎麼樣?”
韓澈冷笑了一聲:“你現在還有這種好心來問我媽怎樣了?當初要不是你,我媽的腿也不可能截肢!”
韓瑾瑜把湯匙放下,“韓澈,我做過的事情,絕對不會否認,相反,如果我沒有做過的事情,我是絕對不會任由別人把這頂帽子壓在我的頭上,車子是我的,是我借給你和你媽開的,你也是明明可以看見,我是開着從公司回到家,根本就沒有任何故障。”
他頓了頓,接着說:“我的車,再加上我自己做的手腳,故意置你們於死地?如果我真那樣做了,說明我腦子有問題,我就不可能在外面好好地闖蕩了二十幾年,好好地活到現在,這靠的不是運氣。”
韓澈這一次沒有說話。
在當年,也是因爲母親需要截肢這件事情,哭的很痛,當時母親說的話,他就全都答應了下來,根本就沒有來得及細想,但是到了現在,才發現,因爲車子被做了手腳車禍的那件事情,不是來不及細想,而是根本就禁不住細想,一細想,漏洞百出。
那現在還能如何?
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了回頭路。
很難得有這種時候,兄弟兩人坐在同一間房內,安安靜靜的說兩句話。
記得上一次,兄弟兩人坐在一起,心裡都沒有裝着沉重的負擔的時候,還是在少年時期,那個時候,韓澈纔剛剛上高中,和現在的韓鐸一樣,對韓瑾瑜這個哥哥很是崇拜,但是韓瑾瑜卻十分討厭父親韓長經在外面的私生子,總是讓他離開,離遠一點,不要跟着他。
當時,因爲韓瑾瑜口氣特別強硬,吼韓澈,韓澈就真的不敢往前走了,就站在後面不遠處的一棵樹下,揹着手。
韓瑾瑜一直走到大門口,才忽然停下了腳步,扭頭看了一眼那個小小個子的弟弟,緩下了腳步。
他停頓片刻,依舊是轉身走了回來,問:“你不是要去學校麼?我送你去吧。”
韓澈臉上立即浮現了笑容,“謝謝大哥!”
那是第一次,韓瑾瑜對韓澈接觸掉心中的防線,父親在外面犯下的錯誤,並不能讓孩子來承擔。
只不過,這種關係,卻在某個方向上,變質了。
在那個時候,兄弟兩人肯定都不會想到,有朝一日,兩人會以這樣的身份,站在同一間房間內。
兄弟兩人各人心思不同,都在靜靜地想着心事,忽然聽見在客廳裡一陣吵鬧。
“韓瑾瑜!我要見韓瑾瑜!你們憑什麼把我關起來,我不要打鎮定劑!”
這個聲音,對韓瑾瑜是再熟悉不過了。
他看向韓澈:“讓我和她談談。”
“你不怕她手裡藏着一把刀,見了你就想要一刀把你捅死了麼?害她家破人亡,還誆騙誘哄她去了國外,枉費她還一直把你當成是好人。如果是我,見了你就殺了你,然後再自殺。”
韓澈說完,便起身,開了門,“讓她進來。”
之前,因爲怕張艾礙手礙腳的,便讓人先給她打了安定,睡了幾個小時。
張艾從房門外一下子衝了進來,因爲借力的緣故,棒的一聲把門給撞開了,自己摔倒在地,“韓瑾瑜,你不是人!”
她扶着牆面站起來,看見韓瑾瑜的同時,吃了一驚。
她以爲,時隔一年,再見到韓瑾瑜,會是意氣風發的,會是從容不迫的,會同以往一樣,渾身上下都帶着一身正氣,但是,現在卻完全不一樣了,他臉上有淤青,身上的衣服被扯爛了,露出身上的傷痕,倚靠在牀頭,好像如果沒有牀頭的依靠,就會被輕而易舉的推倒。
“艾艾,一年不見了。”
張艾怒目而視,“韓瑾瑜,收起你現在這樣的虛僞嘴臉,你害我全家,你和宋疏影都是賤人!我如果不殺了你爲我爺爺奶奶報仇,我就不是張艾!”
她衝上來,對韓瑾瑜拳打腳踢,雖然只是小姑娘的力氣又沒有什麼技巧可言,但是對現在的韓瑾瑜來說,已經是傷口上撒鹽了。
“爲了你自己,你就能殺人了?!你的命是命,我爺爺奶奶的命就不是命了麼?!”
韓瑾瑜眯了眯眼睛,他沒有還手,說:“艾艾,我做的這些事情,不是因爲我……”
張艾手中忽然出現了一把匕首,韓澈眼尖的看見,一下子從後面把張艾拉起來,卡着她的手腕,匕首掉落在地上,發出叮噹一聲。
“小姑娘,他現在還不能死,等到明天辦完手續,隨你便。”
張艾瞪着韓澈:“你也只是別人的一條狗!”
韓澈扯着張艾的頭髮,擡手就給了她一個巴掌,“我不是韓瑾瑜,你如果再多說一句,我會動手。”
張艾眼睛裡已經蒙了一層淚花。
韓澈搖了搖頭,“你這小姑娘也真的是狠心,當初在那場被算計的大火裡,如果不是韓瑾瑜,你連命都沒了,現在就直接拿着刀子就要上,還真的是一點良心都沒有……”
張艾雙眼通紅,吼道:“你不許說!”
韓瑾瑜臉色比剛纔剛纔蒼白,開口說話的聲音有點低沉:“韓澈,你放開她,你先出去。”來吉團圾。
韓澈鬆了手,張艾踉蹌了一下,扶着桌子菜站穩了。
“我在後面站着,你隨便談。”
張艾眼睛裡蒙了一層淚花,她把宋疏影和韓澈看成是最親近的人,可是誰知道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也不想,她也不想的!
“艾艾,當初你出國,是你奶奶一定要勸你出去的,在你爺爺在美國買房子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了預感,知道警察在查他,”韓瑾瑜說,“你爺爺的產業一直以來全都是擦着紅線,甚至於遠遠地壓上了紅線,曾經有一次,在碼頭,那一次爆炸,我當時把你從碼頭帶回來,你還記得麼?”
張艾有點愣怔,回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一次爆炸,貨船上全都是白粉,”韓瑾瑜說,“警察已經發現了,但是你爺爺卻下令,炸掉,就算是損失了幾百萬,也不能讓警察給搜走。”
“不,不是的……”張艾搖着頭,“那一次爺爺說了是意外的,不是的,不是故意的……”
在那場爆炸中,有兩人被炸死了,數人重傷。
如果明明知道會死人,卻爲何還要放炸藥?
張艾臉色煞白,不停地搖着頭,口中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
她忽然想到昨天,宋疏影給她說的話,同樣都是說爺爺做的事情是違法的,現在是罪有應得……
不可能,爺爺對她那樣好……
身後的韓澈冷笑了一聲,“小姑娘,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在張家生活了十八年,就算是他們全都有心隱瞞你,把你養在真空裡,但是,你不可能一點都沒有察覺吧?你不是傻子,你一直都在告訴自己,你生活在一個幸福美滿的大家庭裡,但是事實證明,不是的,你一直都在自欺欺人罷了,現在只是在教育你,真正的社會就是這個樣子,而不是世外桃源。”
張艾聽到心裡有什麼東西破碎掉了,砰地一聲,然後支離破碎。
她擡起頭,看向韓澈。
韓澈抄手站着,靠在牆面上,他穿着一身黑衣,與身後白色的牆面形成鮮明的對比。
在這個世界上,或許黑與白,向來都不能夠分的那樣清楚明白。
夜幕降臨,一棟大樓裡萬家燈火,隨着時間的推移,正在一盞一盞的暗下來,最終成了隱藏在黑夜中的黑影,似乎是蟄伏的野獸。
已到凌晨,普通居民興許都已經沉入夢鄉了,但是,今夜,一些人註定是難以入眠。
宋疏影看着車窗外,方的一小塊天空,墨藍色的,有幾點星星。
她笑了笑,撫着自己的肚子。
此時此刻,可以仰望同一片天空,心裡掛念着彼此,也是一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