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然自懂事以來只被人打過兩次,第一次是被黎芷琴打的,第二次也就是這次,還是被黎芷琴打的,而且是在這樣的場合,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被以這種近乎羞辱的姿態打了下來,可笑的是她甚至連原因都不知道。
兩年沒見,她沒想到第一次見面就給了她這麼大一個見面禮,手快得她猝不及防。
她捂着被打腫的半邊臉,只覺得火辣辣地燒着疼,耳朵也“嗡嗡”地響着,她試圖站直身挺直背脊望向黎芷琴時,眼前也一片霧花花的看不清,黎芷琴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打得她整個都暈乎乎的懵了,只知道搖晃的身子被一隻手扶住,然後聽到嚴末冷聲質問黎芷琴。
黎芷琴說了什麼她沒聽清,只聽到“啪”的一聲響,一本被揉得發皺的雜誌被扔在了她面前。
耳邊是黎芷琴冷傲的指責:“你看看她幹了什麼好事,還嫌不夠給唐家丟臉嗎?”
在一邊圍觀的同事都拉長了脖子往這邊看,嚴末大手一揮:“下班下班,不下班還看什麼看。”
衆人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趕緊着離開,一個個走到門口便遇到了匆匆趕來的唐旭堯,冷着一張俊臉,行色匆匆,也不敢說什麼,一個個小聲打了聲招呼|“唐總”“唐總”後趕緊離去。
向云云在黎芷琴給了陸然一巴掌後,偷偷地打電話給林江濤通知了唐旭堯。
唐旭堯幾乎在林江濤和他說起這事兒時就趕着下來了,穿過快步離去的人,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陸然辦公桌前的黎芷琴,以及捂着半張臉的陸然。
陸然頭髮有些凌亂,大半張臉被凌亂披下的頭髮和手擋住,只露出一雙迷濛的眼眸,有些茫然地盯着這一切,似乎還沒從這突然變化中完全回過神來。
唐旭堯臉色不自覺地一沉:“怎麼回事?”
說話間已經來到陸然近前,一隻手環住她的肩,一隻手撥開她的頭髮,看到了她紅腫的半邊臉時,黑眸陡地沉了下來:“媽,你又在發什麼瘋?”
“我發瘋?”黎芷琴語氣也不太好,奪過嚴末手中拿着的雜誌,扔在桌上,“你看看她乾的好事!既然事業上幫不了你,那就安安分分待在家裡相夫教子,孩子生不出來不說,就這麼一聲不吭離家出走兩年,還和別的男人勾三搭四還鬧到媒體上去了,這唐家的臉都讓她丟盡了。
唐旭堯望了她一眼,垂眸望向她扔在桌上的雜誌,隨手翻了翻,在看到陸然和程朗的照片時停了下來。
從衣着和背景來看,照片是那天陸然陪着程朗去會所見朋友被拍下的,還是在包間裡,程朗親暱地握着陸然的手。
文章配的標題粗鄙不堪,“密會情郎,華辰太子爺唐旭堯疑被戴綠帽。”,下面文章用了大篇幅介紹兩人前兩天剛在公司承認是夫妻關係,隨後記者即拍到唐旭堯妻子陸然和其他男人半夜在私人會所出雙入對,而此男人並非唐旭堯本人。
從報導看,因那天唐寧寧的口誤,唐旭堯已結婚的消息被人捅到了網絡上,陸然的照片也是被悄悄附了上去的,只是因爲平時華辰和唐旭堯一向低調,最近幾天某天王被爆吸毒的消息佔據了各大八卦頭條,這件事並沒有掀起多大的浪,即便是現在這篇唐旭堯被戴綠帽子的新聞刊登出來,目前來看也不是多大的反應,至少在門戶網站還沒被炒起來,也不知道是怎麼讓黎芷琴發現這篇報導的。
黎芷琴平時最看重的就是整個唐家乃至華辰的聲譽,如今鬧出這樣的新聞來,無異於在整個唐家和華辰臉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唐旭堯只是簡單把報導掃了眼:“誰胡編亂造的東西。”
“啪”的一把合上了,望向黎芷琴:“你就爲了這種不入流的報導特地過來興師問罪動手打人?你還真當自己是皇太后了是不是?”
最後一句話唐旭堯是突然暴喝出來的,手抓着那本雜誌狠狠摔在了桌面上,聲音很大,黎芷琴冷不丁被嚇了一跳,唐旭堯雖然平時對她不算熱絡,但她只是覺得這和他涼薄淡漠的性格有關,性子比較隨他父親而已,他對她這個母親該有的尊重和禮貌還是有的,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衝她發過火。
她一時有些怔,冷豔的臉上面色卻越發地沉,唐旭堯卻沒理會她,拉住陸然的手腕,拖着她繞過她,往他的辦公室而去。
陸然至始至終都沒插上話,只能踉蹌地任由唐旭堯拉着走。
他的手勁不大,卻握得很緊,陸然擡頭望向他側臉時,明顯能感覺到他側臉的緊繃,他就這麼緊繃着臉拉着她進了他辦公室,然後推着她坐在沙發上。
“先坐會兒,我去拿點冰塊。”
朝她交代完,唐旭堯轉身進了裡間的休息室。之前長期加班的緣故,他讓人在辦公室裡置辦了個房間休息,後來陸然不在,他更懶得回那個家,除了偶爾回去他家人住的那個家,他大半時間都是在這邊休息。
休息室有冰櫃,唐旭堯勉強從冰櫃壁上刮下小袋冰來,用保鮮袋裹着出來,在陸然面前半蹲下身子,一隻手撥開她垂下來的頭髮,拉開她的手,手掌握着冰袋敷往她被打傷的左臉,至始至終抿着薄脣沒有說話。
陸然也沒有說話,冰袋觸到臉頰時她瑟縮了下,然後伸手想接過他掌中的冰袋:“我來吧。”
唐旭堯一言不發地把她的手拉了下來,盯着她白皙的臉上紅得有些淤青的手掌印,語氣不太好:“她要打你就傻愣愣地讓她打了?”
陸然有些怔,望了他一眼:“要不然要怎樣,她打下來時我都還沒反應過來。”
“要不然你替我把這巴掌還給她?”
陸然又不補了一句,她說這句話時依然是心不在焉的語氣,聲音軟軟糯糯的,聽着不像在開玩笑,唐旭堯忍不住擡眸往她望了眼,陸然也坦然地望着他,平平靜靜的。
唐旭堯把視線從她眼睛裡移到她臉上,盯着那處的紅腫,聲音有些低:“這是她第幾次打你?”
“第二次。”陸然聲音淡淡的。
唐旭堯的動作頓住,望向她:“第一次什麼時候?”
“我流產那次。”
陸然說完時已經側頭避開了他的手,伸手捂着被冰塊捂得有些冰的臉,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唐旭堯蹲在原處沒動,扭頭望她,聲音低低的:“怎麼沒和我說?”
那次他在國外,收到她流產的消息連夜趕回來時已經過了一天,她沒提過臉上也看不出紅腫來。
“那時傻啊。想着都是一家人她只是氣過頭了不想撕破臉也不想讓你難做人,過了就算了,她那幾天也還算蠻照顧我的。”
陸然說完忍不住一笑,沒再說話,往門口走去,剛拉開房門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黎芷琴,也不知來了多久,有沒有聽到剛纔的對話,臉色不太好就是了,望着她時眼裡總帶着些慣有的高高在上。
陸然靜靜地看了她一眼:“唐夫人,我和您兒子已經離婚了,就算雜誌上刊登的照片裡我和我男人在滾牀單,那也沒你們唐傢什麼事兒呢。”
停了停,陸然抿了抿脣,有些歉然:“所以您打錯人了!”
手冷不丁擡起,照着她美麗的左臉,眼皮也沒眨,手就用力摑了下去。
“還您的!”
陸然說這話時聲音依然軟軟糯糯的很平靜也很好聽,打完就收回了手,不緊不慢地往電梯走去,也不管身後的動靜,只是一聲不吭地摁下電梯。
上電梯時眼角瞥見唐旭堯辦公室門口,盛怒的黎芷琴被唐旭堯扣着肩強行推回了屋裡,然後唐旭堯追了過來,卻慢了一些,嚴末在樓下等着陸然,看到她出來,明明看到唐旭堯,還是愣是扯着把她塞進他的車裡走了。
“你沒事吧?”嚴末一扭頭就看到她紅腫的左半邊臉,皺了眉,問道。
“沒事啊。”陸然淡淡應着,指了指前面路口,“你還是回去看看你阿姨有沒有事吧,在那裡停車就行,謝謝。”
“她怎麼了?”
“我抽了她一巴掌。”
車子隨着她落下的話音而狠狠震了下,陸然扭頭望他:“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嚴末定了定神,“你還真敢!”
“唐旭堯我都不要了我還管他媽幹嘛呢。”
陸然說完這話頭倚着車窗閉了眼,窗外的夕陽穿透車窗落在她臉上,不知道是不是夕陽的緣故,素來平靜淡雅的小臉上有些落寞。
嚴末看着她時眼神有些複雜,卻不知道該怎麼接口。
“其實我挺後悔打了她的,我叫了她兩年媽。”
陸然說這話時依然沒有睜開眼,陽光有些刺眼,車裡氣氛有些悶。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破了這種沉默。
陸然摸索着拿過手機,隨手接起:“喂?”
“然然啊。”慵懶低沉的嗓音從電話那頭幽幽傳來,熟悉的音調讓陸然整個身子忍不住一顫,倏地睜開眼。
“三哥……”陸然原本淡漠的嗓音瞬間弱了下來。
“在國外過得滋潤不?”
“挺……挺滋潤的。”
“是不是樂不思蜀了?”
“沒……沒啊,我這幾天辦完手續就回去了。”
“好的,記得把你那些學位證畢業證護照出入境證明國外實習證明工作證明一起帶上哈,結婚證什麼的就免了。”
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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