潁川院的正堂中,鄭玄和張儉兩位當世碩果僅存的大儒位列最上,下面坐着的卻是曹植、楊修以及一些教習和學生。【]但有位置坐的畢竟只是少數,更多的潁川院學生,圍在外面站立,或是乾脆席地而坐。
他們都清楚,這般架勢,肯定是鄭玄、張儉兩位大儒要開講了,他們豈敢怠慢。
而落座之後,曹植卻是不停地打量着座位上的其他人。顧1院學生這麼多,能入席的肯定是其中翹楚,這道理曹植又豈會不明。與此同時,司馬享已經在曹植耳邊小聲說道:“四公子,那兩位是荀大人的兩位公子,荀揮荀長倩、荀侯荀叔倩。…”說完好悄悄向曹植的對面指了指。
荀揮倒是早前在慶功宴上見過一面,曹植也認識。荀揮的年歲跟曹昂差不多,不過曹植聽過傳聞,荀或認爲他學問未到,故此要求他留在潁川院繼續學習。而苗侯,年紀就跟曹不相仿,雙目也在不住打量衆人。而曹植與其都在打量間,目光卻是不期而遇,繼而飛快分開。曹植見着,暗道:“也是一個不簡單的人物啊!…”
除了荀或兩子之外,曹植還從對面見到了一個熟人,正是郭嘉之子郭奕。曹植與郭嘉亦師亦友,別看兩人經常嬉笑怒罵,感情其實好得很。曹植經常到郭嘉府上找他,郭奕自然也經常能見着了。
其實郭奕的年紀也就跟曹植差不多,只是這小傢伙的性格跟他老爹一點也不像,甚至可以說是截然相反。就連經常去郭嘉府上的曹植,也沒聽這小傢伙開幾次口,而說話的內容也很乏味,不是請教問題,就是用教訓的口吻數他老爹的不是。也虧得郭嘉是個不遵禮法的人才容許郭奕數落他。
如若不是郭嘉信誓旦旦地說郭奕是他親生兒子,曹植都差點以爲這廝被戴綠帽了。
此時的郭奕,也跟平時一般,神色淡然地坐在那裡。當見到曹植的目光時,也就禮貌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除了苛家兄弟和郭奕之外司馬享又爲曹植繼續介紹道:“那位乃是陳長文之子,陳泰。”
聽到司馬享提到陳泰,曹植也忍不住多看他幾眼。對於陳泰,曹植也是記憶頗深,其父陳羣之才自不必說,而陳泰亦是有才之人,除此之外,陳泰還提拔了鄧艾,這個後三國時期的三傑之一。可見,陳泰的眼光還是十分厲害的。不過陳泰除卻能力不錯之外也是投機取巧之人。歷史上,見司馬懿勢大,就果斷投靠於他,並勸降曹爽。對於這種人,曹植已徑直接打上了可用,但不可引爲心腹的標籤。
現在歷史已經有此亂了,而曹植唯一還能起作用的,便是這衡量人才品格與才能的能力。這方面,還是讓曹植佔很大優勢的。
除了這幫名士之後外楊修身邊也聚攏了幾名文士,其中一人最爲特殊,竟是瞎了一眼。【]曹營之中,瞎眼的人並不多,而如此年輕就瞎眼的文士,只有一個就是丁儀。
這丁儀,後世之中並不算太出名。但曹植來到漢末之後,卻是知道有這個人。其父丁衝乃是曹操的好友,故此曹操對於丁儀十分照顧。而丁儀除了有眼疾之外,卻是才華橫溢之輩,不然的話楊修也不會與他結交了。而丁儀身邊,則有其弟丁峨也是飽學之士。
丁儀、丁峨兩兄弟,其他人或許不熟,但曹植又怎會不知。他們二人加上楊修,便是歷史上自己與曹不爭奪世子之位的智囊班底。他們三人與曹不結交的四友,司馬懿、陳羣、吳質、朱鑠形成對抗,幾次都差點成功扶歷史上的曹植上位了。能給予以司馬懿和陳羣爲首的謀士團這麼大的威脅,這三人絕非泛泛之輩。
這三人裡面,只有楊修名聲流傳下來,更多是因爲楊修乃是楊彪之子的緣故。自古就有成王敗寇的說法,歷史上曹不擊敗曹植,憑其心胸,又豈會放過曹植身邊的謀士。
雖然知道三人皆非泛泛之輩,但曹植並沒有想過立即招納三人。現在因爲曹昂沒死,形勢大有變化,而且歷史上曹植爲何失敗。最大的原因也是在所重用的謀士身上,歷史上曹不身邊的四友,可謂文武兼備,司馬懿、陳羣更是其中翹楚,精通治國之道。反觀歷史上的曹植,聚攏在身邊的楊修、丁儀等雖也是飽學之士,然而大都言過其實,像楊修就是小聰明居多。或許他們更善於猜到曹操的心思,投其所好,讓曹植寫一此詩文哄曹操高興。
然而曹操何許人也,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這等雄才偉略之人,詩文只不過是他的一些興趣罷了,他更看重的乃是治國之道。特別是當時天下未平,更要選一位強主上位。故此,歷史上曹植的失敗,也非偶然,他所選取的大方向其實也有錯誤。
現在的曹植,自然不會重滔覆轍了。現在身邊雖然只有司馬享、文稷、關平以及段煨四人。但是段煨手握兵權,加之有關平爲繼,已經算是掌握了一部分力量。而文稷也是武將,能力雖然平平,但因爲是在曹操最因難的時期出過大力,可謂元老。他雖有功績,但能力不足以勝任高位,但並不代表他的功績就能抹去。特別是功績這東西,可以父子相傳,待得文欽長大,繼承了文稷的功績之後,他將會是曹植的一大助力。
至於司馬享,現在算是曹植麾下唯一的一位謀士,他在智謀或許比不上其兄,但論內政能力並不會相差太多。現在曹植還是積蓄力量的時候,有司馬享充當大管家,確實幫了很大的忙。
當然,僅僅這點勢力,曹植自然不會覺得足夠了。這也是爲何,曹植趁着曹操和其他人不在特地來頓1院一趟的原因了。此時的潁川院,可謂曹操的人才儲備中心,曹植來此,就是來發掘人才的。
經過司馬享介紹曹植已經發掘顧1院的人才,比他想象中要多。要知道,現在潁川院只開了一年多,雖說都是大臣之後,然而若潁川院沒有一定的影響力,這此大臣又豈會將子女送來此處呢。畢竟”像苗家、陳家都是大世家,他們族內的教育本來就好,他們肯將後人送來院,也就間接承認,院的教育要比他們族學要好。
而最重要的是,河北纔是天下士林的中心,一旦曹操統領河北,那麼潁川院的學生數量和質量,必然會提升。
當然,那時候招納”形勢就完全不同了。故此,曹植正是利用這空擋,來觀察一下人才。
當大家都坐定,以爲就要開講的時候。鄭玄忽然微笑道:“子通,汝也找個座位坐下吧。”
聽到鄭玄的話,人羣卻是忽然分開,一名學生誠惶誠恐地拱手道:“祭酒大人,我…,…………”
未等他說完,鄭玄便擺手道:“你的學問還算不錯”可以落座。…”
“是!…”聽到鄭玄的話,這學生激動地拱了拱手,在衆人羨慕的目光中,於末座坐下。這時,曹植卻是看清楚,被鄭玄點名的人”正是方纔迎接自己的那個童子!
曹植愣在當場,司馬享卻是立即跟後邊的潁川院學生打聽,未幾就壓低聲音對曹植道:“四公子”此人名叫蔣濟,乃是揚州人,早幾個月纔來院。因爲路上被山賊劫了財物,故此到院是身無分文”康成公憐他有學識,於是就着他邊當守門童子”邊在院學習。”。
聽到司馬享之言,曹植輕聲念道:“蔣…,……,念着之餘,眼睛徒然一亮,心中暗呼道:“好傢伙!竟然是他!…”而腦海之中,已經閃電般劃過蔣濟的資料。
蔣濟,楚國平阿人,年青時代就在揚州一帶名聞遐邇。歷任九江郡吏、揚州別駕、丹陽太守。隨後又升遷永相府主薄、西曹屬。在曹操晚年,已經是其心腹謀士。而曹操死後,更是受到重用,歷仕曹魏四代,才智與內政,在曹魏堪稱一流人物。編著《三國志》的陳壽,更將其與劉曄、董昭比肩,可見其能力,是僅次於曹營五大謀士那個級別的人物。
現在的蔣濟還十分年輕,雖然曹植不知道他爲何提早來到了許昌,但顯然他的才華並沒有埋沒。鄭玄一生學生不少,但真正被他收入門牆的並不多。曹植也曾問過鄭玄,孫乾的能力在他的弟子中如何,鄭玄的答案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可見,鄭玄並非是沒有眼光之人,而是孫乾沒有學到他的本事罷了。
因此,當腦海之中閃過蔣濟的資料後,曹植的目光徒然就變得熾熱起來。特別是想起,方纔蔣濟拿到自己的名帖,那激動的模樣,曹植就更覺得有機會將這名大才收於麾下了。
深吸了幾口氣,略略平復了一下心情,同時暗暗告誡自己道:“莫急莫急!機會多的是!”
就在曹植平復心情之時,那邊鄭玄便說道:“今日子建和德祖,還有不少年輕俊傑齊至,老夫心慰。正巧,今日又是潁川院一月一度的才士論政大會,你們都是同齡人了,正好藉此機會,交流交流,如此學習,方有進步!…”
一衆潁川院學生聞言,齊齊拱手道:“謹遵祭酒大人之命!…”
曹植和楊修兩人相視一眼,也跟着拱手道:“謹遵康成公之命。…”
鄭玄輕輕點了點頭,捋髯道:“老夫也不說什麼,今日的才士論政,就開始吧。元節,不若先由你出題!”。
張儉哈哈一笑道:“好!老夫也正想見識一下你們的見解……”頓了一下,張儉微笑道:“所謂知行當合一,方今天下大亂,禮樂崩壞,彷如春秋亂世。你們皆是當今年輕俊彥,不知胸中可有治世之策?…”
才士論政,論的便是這個政。張儉一開口便拋下這麼一個大難題,不止一衆潁川院的普通學子,就連座位上的衆人,也頃刻間皺起了眉頭。
張儉則是淡淡一笑,和鄭玄對視一眼,二老便好整以暇地看着衆人,不再說話了。
對於這問題,曹植跟鄭玄其實亦討論過不少次,心中已有自己的答案。他今天來,主要是看看,是否有志同道合之人,因此在座位上,只是笑而不語。見着曹植不說話,一直注意着他的楊修,也露出淡淡的微笑,不再開腔。場面一時之間卻是陷入了沉默。
見等了片刻都沒有人開口,曹植的眉頭卻是忍不住皺了皺。他身邊的司馬享見着,知道曹植的心意,於是拱手笑道:“在下河內司馬享,學識平平,今日就先來做個拋磚引玉吧!”。
其他人方纔還奇怪,司馬享爲何能坐在座位上,開始還以爲是因爲曹植的緣故。聽到其自報名號,卻是洗然大悟起來。河內司馬氏,可謂名聲顯赫。特別是現在出仕於曹操的司馬朗,屢立功勞,己經得到不少人的肯定。至於司馬懿,雖然閉目讀,但其名聲並沒有減低,相反名氣之盛,不在其兄之下。
至於司馬享,倒是消失在天下人目光之中有一段時間。今日見着其出現,都很好奇,他的能力究竟如何。
楊修更是露出感興趣的神色道:“司馬伯達之才,修見識過。傳聞司馬仲達之才更在伯達之上。修今日倒是要看看,司馬叔達之才,能否與伯達、仲達相比!”
聽着楊修的話,饒是司馬享脾氣好,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曹植見着,卻是暗歎道:“這個楊修,才學的確不凡。但是就因爲自小聰明,才學非凡,卻是養成了這種眼高於頂的心態,而且說話技巧也太爛了。司馬享雖然名不及他兩位兄長,但如此說話,卻是帶有挑釁性質了!…”
想到這裡,曹植卻是輕輕瞥了司馬享一眼,看看他如何應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