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
原赤水幫駐地,現青沙幫堂口。
不僅客廳擺着幾張桌子,就連院內外同樣也都擺着十數張桌子,酒肉分批端上。
青沙幫的幫衆聚集在院內外,相熟之人三五成羣的湊在一起閒聊;
而那些堂主、副堂主級別的頭目則是聚在客廳,相互間或是懶散的閒聊,或是相互調侃開懷大笑…
除此之外,原本是赤水幫的那些投誠之人也都在此,只是相比前者的懶散而言,後者明顯有些拘束。
畢竟,他們是‘降將’,而且還是被青沙幫打垮後擒住的降將,這樣的身份的轉變讓他們心裡都有些忐忑難安。
此時的劉慎已經換上一身青色勁裝,在馮鈞的帶領下大步走進堂口。
走過內外院之時,有人發現了劉慎的存在,相熟之人交頭接耳,討論起劉慎。
有人神色欽佩的說:“馮堂主邊上那小子就是當着張萬年面砍了他兒子的劉慎,有種!”
也有人嗤之以鼻的道:“不過是個噬主的小人,我觀此人鷹視狼顧,絕非善類,就不該將這種人收進幫中。”
劉慎的五感本就異於常人,而且那些褒貶不一的討論聲也並未如何遮掩,自然聽的清清楚楚。
馮鈞見他神色如常,似乎並未放在心上,便問道:“小子,你聽不到有人罵你?”
“聽到了…”
“那你就不生氣?”
“我爲什麼要生氣?”
劉慎神色淡然的說道:“不遭人妒是庸才,無論是褒還是貶,與我而言都聲望。況且,罵我的那些人有幾個是瞭解實情的?他們大多都是嫉妒我抓住機遇罷了。”
“哦?”
馮鈞驚疑一聲,目光微動的問道:“什麼機遇?”
“張士琛!”
劉慎反問道:“我前幾天還只是個碼頭的臭腳伕,就因爲當衆殺了張士琛,如今一躍成爲青沙幫的副堂主,這難道不是機遇嗎?”
“他們有些人在青沙幫幹了三年、五年、甚至十年都還只是個幫衆,我這區區小輩一下就竄到了他們頭上,這難道不該被人嫉妒嗎?”
“若是異地處之,有這樣的機遇放在他們眼前,我相信罵我的那些人會比我這個噬主的小人還要小人。”
“不過也難說…”
劉慎說着撇撇嘴,又補充了一句:“畢竟就他們那種只見賊吃肉,沒見賊捱打的腦子,若真是異地處之,莫說抓住機遇了,能不能活下來都難說。”
“哈哈哈哈哈~”
馮鈞聞言撫掌大笑。
眼看到了客廳,他意有所指的輕聲告誡了一句:“小子,你還年輕,莫要太過年輕氣盛了,鋒芒太露容易遭人惦記的。”
說完,他笑呵呵的拱着手走進客廳,上前招呼起相熟之人…
劉慎默然了一會,非常想問一句:‘不年輕氣盛那還叫年輕人嗎?’
他在宋老爺子那領悟到‘勢’的運用,又在張士琛身上體驗過那種將營造至巔峰的‘勢’宣泄而出的快感後,就明白了一點。
當自己營造至巔峰的‘勢’宣泄後,很有可能對於修行也有益處!
故而近日他無論是行事,還是談吐,都會下意識的去爭奪主導地位,就是想確認這個猜測是否正確。
劉慎知道,與人相處時爭奪主導地位之舉對自己有利有弊。
利是可以在無形之中營造出一股‘勢’,能讓自己在關鍵時刻‘以勢壓人’,
算是一種手段;
弊是在爭奪主導地位時必然會被人惦記,畢竟,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屈於他人聲勢之下的。
他能意識到這點,但他卻不想改!
在底層廝混了四年,如今好不容易衝破藩籬,有了往上爬的機會,不露點頭角怎麼能行?
若是還畏畏縮縮的,那如何往上爬?又如何營造出自己的‘勢’?
‘年輕人,自然是要年輕氣盛的。’
劉慎目光微動的跟進客廳,也發現了有幾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那些目光中,有好奇,有讚賞,有不屑,也有陰冷……
馮鈞與幾位老友客套一番,便將劉慎拉了過去,笑着解釋道:“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
“劉慎嘛,我知道。這個名字最近在咱們幫裡都傳開了…”
他話還沒說完,席間便有個中年男子出聲將其打斷,對着劉慎笑道:“當着張萬年的面,把他那敗類兒子給剁了,還直言是在教他兒子慎言慎行,就衝這點,我服你小子,有種!”
“是有種…”
另外一人嗤笑一聲,陰陽怪氣的說道:“但是能活多久,這就不好說咯。”
“……”
劉慎目光微動的笑了笑,也知道那陰陽怪氣之人的話中之意。
前幾日,他斬殺張士琛後,張萬年無心再戰,一路奔逃,青沙幫的二當家孤身一人追殺數十里。
但張萬年畢竟在四境浸淫了多年,手段還是有些的,雖身負重傷,但最終還是從寧三娘手下逃了…
而要提張萬年如今最恨最想殺的人是誰,估摸着‘劉慎’這個名字得排在首列,寧三娘都不能及!
畢竟,張萬年與寧三娘都是四境武夫,輸在寧三娘這個小輩之手,雖有些丟人,但江湖中人也不會多說什麼…
但劉慎呢?
原本是他赤水幫碼頭的一個腳伕,平常他都不帶正眼看的泥腿子…
卻當着他的面,當着一衆江湖中人的面,殺了他的獨子,甚至叫囂着教他兒子慎言慎行!
這已經不是丟臉的問題了,而是把他張萬年那張老臉撕下來扔在地上肆意踐踏又吐口唾沫。
這仇恨說是不共戴天都輕了…
如今,劉慎踩着他們父子二人的屍骨與麪皮在河陽縣名聲鵲起。
而張萬年又負傷逃走了,不用腦子想也知道,他養好傷後的第一件事必是報復劉慎這個眼中釘,肉中刺!
客廳中…
那陰陽怪氣之人見劉慎不說話,還以爲他是怕了,戲謔的笑道:“不過劉慎你也別怕,你如今是我們青沙幫的副堂主,只要待着堂口不出去,諒張萬年那老貨也拿你沒辦法。”
“躲在堂口不出門?”
劉慎挑了挑眉頭,故作心悸之態的問道:“卻不知要躲多久才合適呢?”
“躲他個十年八年的就行了…”
那陰陽怪氣之人笑道:“張萬年那老貨都一把年紀了, 如今又負了傷,便是養好傷,十年八年後氣血也該衰敗了。而劉慎你現在還年輕啊,日後的還有很長的路能走呢。”
他聲音頓了頓,看向四周後笑道:“這此消彼長的,不僅能保命,說不定還能把張萬年給耗死呢,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客廳響起一陣歡快的笑聲,便是劉慎都忍不住跟着笑了笑…
“錢堂主,少說兩句!”
馮鈞眉頭微蹙的打個圓場,見劉慎面色有異,寬慰道:“莫要聽他們瞎說,張萬年雖然逃了一命,卻也身負重傷,即便沒成廢人,沒個一年半載的也養不好傷,況且你現在還是咱們青沙幫的人,安全無虞!”
“馮堂主可不能怪我啊…”
那位姓錢的堂主一臉無辜的聳聳肩,笑道:“你看,咱們的劉副堂主不是也笑的很開心嗎?”
“是啊…”
劉慎點點頭,拱手笑道:“我笑錢堂主不僅躲仇家的經驗豐富,還不吝傳授出來,此番坦蕩胸懷,劉某人佩服的緊啊!”
“你……”
那錢姓堂主聞言面色一變,起身便想訓斥他沒大沒小,可話還沒開口,外面便傳來一聲不耐的聲音:“夠了!”
寧洪武帶着青沙幫的幾位堂主邁進客廳,瞥了他一眼後說道:“自己先開的玩笑,怎麼還生氣了呢?”
“……”
錢堂主面色一僵,訕訕的不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