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大學校慶文藝匯演的彩排現場安排在學校禮堂內,此刻裡面正人聲鼎沸,雖然只是節目彩排,仍然有學生會的幹事守在禮堂門口,防止閒雜人等進入。
大禮堂內俊男美女雲集,隨便一眼晃過去都養眼之極,在舞臺下方一個極不顯眼的角落裡,某胖子半遮半掩低着頭,目光卻忍不出四處張望。
“乖乖,今天可算飽眼福了,你看你看,那邊!那幾個姑娘穿得可真少,這裡邊冷氣開這麼大,也不怕把人家凍着。”陳肥肥不斷的發現新的目標,然後指給身邊的王石看。
王石笑道:“你倒是管得寬,冷不冷是人家的事,關你屁事。”
陳肥肥嚥了咽口水,道:“咱們今天還真沒白來,值了。”
王石搖搖頭,笑了笑沒有說話,自己和肥肥偷偷溜進大禮堂,與其說是來給小木和凌臨峰加油鼓勁,倒不如說是陪着陳肥肥散散心,看得出,自遠方而來的那位給陳肥肥帶來了極大的困擾,這胖子越是表現得和平常一樣,越說明他心裡的不對勁。
這麼多年的兄弟不是白做的!王石心中雪亮,卻也不戳破陳肥肥的心思,只是陪着他胡鬧,憑由他對着禮堂內的美女們指手劃腳,品頭論足。
“肥肥,你看那邊!”王石樂道。
“哪邊?小木他們來了嗎?”
“不是了,看你的左前方!”
“我呸!怎麼那幾個人難看得要死,女生肥頭大耳,男生個個歪瓜裂棗!居然還湊在一塊,真是絕配!”陳肥肥說話尖酸刻薄,毫不顧忌。
“瞧你這胖子沒學問了吧,那幾個估計是說相聲或者演小品的。人家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明白否?”王石笑眯眯的逗上一把。
陳肥肥拍了拍腦袋,恍然大悟道:“有道理,丑角才惹人發笑,像咱這樣長得太端正了的可不行。”
王石伸出中指,作了個鄙視的手勢之後笑道:“不知道小木他們兩個今天是什麼造型?”
陳肥肥信心滿滿地說道:“這你就放心好了,他們倆的型,就憑凌臨峰的那張臉蛋,還有小木的勁爆身材。絕對沒問題,簡直跟我當年一樣,一出場就得震倒一大片。”
正在前排嗑瓜子的一哥們轉過頭來,接了句嘴道,“好傢伙,跟你一樣那還得了,一出場所有人全都給嚇趴了不可。”這位哥們是同層樓上的熟人,開起肥肥的玩笑來也不避諱。
陳肥肥咧開大嘴。一手扼住前面這傢伙的脖子,一邊探身將對方手中裝瓜子地紙袋據爲已有,王石則笑眯眯的分享了陳肥肥掠奪來的勝利果實。
舞臺上的節目一個接一個的上演,勁歌熱舞,相聲小品。臺上好不熱鬧。舞臺正前方的位置坐了幾名應該是藝術系的老師和幾位學生會幹部模樣的學生,共同擔當評委一職。
“下一組上場地節目是法律專業9901班的歌舞——《霸王》,主唱——木青山!”正在報幕的主持人是位嗓音比長相甜美太多的大二女生,她很好奇自己居然沒聽過《霸王》這首歌。
臺下和這位主持人同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霸王》?那是什麼歌?相對而言,衆人對木青山這三個字反倒有印象,木青山不就是前陣子跟獸盟鬧得挺凶地那個人嗎?木青山的《霸王》?聽聽看是什麼玩藝吧!
木青山就站在從後臺到前臺的入口,只差一步就要步入臺前的燈光圈之中了,聽到主持人叫到自己地名字,木青山的腦袋直犯迷糊,臺下黑壓壓的一片,看得挺襂人的。還從來沒有在這麼多人面前開口唱過歌呢,一時間,木青山很本能的有些猶豫了,顯而易見,這個緊要關口,他竟然怯場了。
“現在上場的節目是法律專業9901班的歌舞——《霸王》,主唱——木青山!”主持人很乾脆的又報了一遍,每年都有這種情況出現。臨場放棄地例子已經多到見怪不怪了。
凌臨峰在後臺繃着臉緊鎖眉頭。用力的甩了甩腦袋,極度不爽的舉起手示意開始播放伴奏音樂。緊接着大步走到木青山身後,狠狠一腳踹到這傢伙的屁股上。
木青山幾乎是捂着屁股跳出後臺的,臺前的燈光一打,白晃晃的一片,整個人頓時懵了,手腳僵硬,呼吸短而急促,臉上表情更是古怪,看來此刻已把這一週來的訓練成果全都丟到爪哇國去了。
凌臨峰在後臺急得幾乎想開口罵娘,因爲這次不過是彩排,所以他並沒有打算現身。
俗話說得好,“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凌臨峰地算盤打得精細,彩排時用事先錄好地伴奏帶就夠了,木青山只要發揮得不至於太差,能過關就行,等到正式演出的時候,再動用自己地班底,一來可以掩藏實力,保持節目新鮮感,二來可以出奇不意,以收奇兵之效。只是沒有想到木青山居然會怯場,這一下子局面可就太被動了。
衆目睽睽之下,木青山的眼神中極度的茫然,腦子裡空空一片,一週的集訓雖然教了他不少關於音樂方面的東西,可畢竟這是木青山有生以來第一次登臺演出,邁出第一步,這種類似於心理上的障礙,誰也沒有辦法替他去改變或是完成。
伴奏音樂聲響起,臺上的歌手卻遲遲沒有發出聲音,也沒有任何說明意圖的動作,評委們面面相覷,臺下的觀衆們大多是各班選送出來的文藝愛好者,見是這狀況,很清楚臺上有人怯場了,頓時噓聲四起,鬨笑聲一片。
正在後臺整理服裝。準備下一個節目上臺的周樂這時也聽到了前臺的巨大噓聲,透過幕布的縫隙望過去,木青山寬厚地背影一動不動的立在臺上,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好長,周樂突然覺得這一切是自己的問題,強行要求木青山準備節目,絲毫沒考慮到一個從未上臺表演的人,能不能夠立刻適應舞臺上的氣氛。
想到這兒。周樂做出了個連自己都想不到的決定。手提着裙角,緊抿着嘴脣,一口氣從後臺奔向了舞臺,她的身上甚至還穿着本應該是下一個參選節目中才會出現地宮裝長裙。
這個漂亮女生出現得突兀之極,臺下的所有人都將目光對準了周樂。木青山也由於從緊張狀態中很突然的被轉移了注意力,身體在不知不覺中鬆弛了下來。
周樂放開裙角,伸手取過木青山面前的麥克風,提氣揚聲道:“各位觀衆。各位評委老師,主持人姐姐,很對不起,這應該是一個歌伴舞的節目,剛纔因爲我在後臺耽誤了。所以我的搭檔一直在等我!希望大家能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周樂這番話一出口,臺下立刻嗡嗡聲一片,不少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臺上的這位木青山明明是怯場。而且還是很嚴重的怯場,怎麼可能是在等同伴上場?也有地外行看熱鬧,覺得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偶爾遲到一回也不是什麼大事, 何況現在只是彩排而已,完全應該原諒。
周樂鎮定自若的朝着調音間揮揮手道:“麻煩重新來一次伴奏。”
音樂聲再次響起,周樂回頭見木青山仍像根木頭似的呆呆站着,全然沒有反應,心中暗暗叫苦。說出去的話,潑出去地水,要是木青山還不開口,自己可沒就辦法下臺了。
猛一咬牙,周樂只得使出了絕招,長袖輕甩,一把裹住了木青山,嬌軀湊到木青山跟前。兩人的臉頰捱得極近。衆目睽睽之下,周樂的兩片紅脣如蜻蜓點水般吻落在了木青山臉上。
這一下臺下的學生們可就全炸了鍋。這麼漂亮地女生,如此大膽的舉動,臺上這美侖美奐,活色生香的香豔畫面,簡直大大的刺激了所有人一把。
這一吻把木青山也給刺激得不輕,兩片涼涼的嘴脣貼了上來,瞬間整個人如被電擊,木青山完全忘卻了臺下有多少人,自己要做什麼,眼前只剩下這位嬌羞美豔的女孩子。
周樂也是羞得面色通紅,在舞臺之上吻一個男孩子,這種事也太離譜了吧!
“笨蛋!快點開口唱歌!”雖然是第一次聽到這首曲子,但是以周樂的音樂造詣還是很容易就聽出來,前奏快完了。
木青山耳中聽到這句話,不由得全身一震,這才醒悟過來自己是在舞臺之上,這支曲子的前奏恰好到此刻完畢,氣氛節奏均恰到好處,木青山順着已練習了不下數百遍地音樂節奏長吟道:“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姬虞姬奈若何?”
木青山此刻所用的腔調似歌非歌,似吟非吟,然而音調卻悲滄激昂,中氣十足,正是兩位姐妹花老師教了不知多少遍極爲想要讓他表達出來的那種味道。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姬虞姬奈若何?”這一次,木青山又將這四句詞重複唱了一遍。
奇特的開局,歌聲很有些古怪,偏偏從木青山嗓間爆發出的氣息無比強勁,其中所蘊含的感情充沛而豐富,與大學生們平時聽慣了的流行歌曲大相徑庭,所有人全都凝神屏息,聽着木青山接下來的聲音。
光是爲了這四句開場,木青山在姐妹花地折磨之下整整嚎了兩天,如果沒點效果那可就實在說不過去了。
聽到木青山突然開口唱出這四句詞,稍微懂點歷史地都知道是項羽別虞姬時所唱,周樂向來聰慧,兼之又精通音律,立刻便試着跟上節奏,扮作虞姬的模樣開始翩翩起舞。
宮裝美人,長袖善舞,再配上之前地那一吻。反倒像是事先安排好了虞姬吻別霸王的那一幕。
音箱中傳來古箏發出的錚錚之音,像極了鐵馬金戈,衝鋒陷陣,氣勢如虹,繼而又變作弓弦響動,四面楚歌,八方受敵,十面埋伏。單單這古箏音在轉弦拔軸之間,便已生出如許變化,聽得人如癡如醉,精微之處,心潮隨之起伏。
這時木青山的歌聲再度響起,同時古箏的殺伐之音漸漸隱去,轉由貝絲與電吉它地聲音顯現,這是一段以說唱爲主的曲風。風格雖然怪異,但銜接得卻是極其自然。
木青山口中唱得極快,不過從他嘴裡唱出的語速節奏卻與音樂節拍明顯有些脫離,唱得快了,亂了。聲音也有些失常。
周樂陪着木青山站在舞臺之上別無他法,只得拿出全副本事救場,足尖隨着木青山嘴裡吐出來的節拍越轉越快,越舞越急。好像要挑戰極限一般,她的舞蹈功底甚至勝過了專業演員,難怪有資格向唐雪婉叫板!
臺下的觀衆們看得驚心動魄,一方面這曲子扣人心絃,另一方面這舞蹈跳得也實在賣命,各種難度動作彷彿不要錢似的一個接一個,看得令人目不暇接,臺上臺下的氣氛緊張得直教人透不過氣來。
恍若上一刻還在烏江邊死戰不休。這一刻已經歷了幾世地輪迴,透過紛擾的歷史,重回到了現代都市之中,一曲終了,有如穿越時空般的錯覺,周樂隨着音樂舞蹈的同時,自身也被感染其中。
此曲終了,臺下的掌聲先是稀稀落落。很快就高漲了起來。這首歌勝在創意新穎,曲風強悍。舞蹈也曼妙好看,這三樣結合起來,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而主唱者木青山的發揮失敗,反而沒什麼人注意了,整個節目之中,木青山最惹人妒忌的地方,大概就是接受了周樂一個吻這件事而已。
評委席上地意見分成兩派,一派認爲這個節目創意新鮮,感染力強,另一派認爲雖然音樂很有感召力,舞也跳得極有水準,可是主唱木青山唱得不知所云,發揮極不穩定,這樣的節目能否拿到校慶的舞臺上去,還有待商榷。
後來還是校學生會主席周逸臣一句,“主唱發揮不好可以多練幾次,打動人心的音樂卻不是經常能遇上的!”爲此事蓋棺定論。
最後地結果出來了,《霸王》有驚無險,順利通過彩排,聽到這個消息,一直呆在後臺準備節目的夏商一臉的不屑,他認爲這些人不過是靠着周樂的表現才順利過關而已,要跟自己在舞臺上比劃,還差得遠呢!
下臺之後,凌臨峰一言不發地拽着木青山朝外走,周樂本想跟上去問問關於這個節目的一些事情,無奈接下來還有自己的一支舞蹈要上,只得眼睜睜的看着二人走了出去。
木青山此刻對自己剛纔在臺上的表現也是無比的懊惱,凌臨峰一直沒有說話,直到兩人一口氣走出校門,凌臨峰這才突然開口道:“非常好!你今天的表現我很滿意。”
木青山臉上現出歉意的神色,欲言又止道:“凌臨峰,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剛纔很沒出息。”
凌臨峰長笑道:“我可沒有想要安慰你地打算,你的表現完全在我的預料之中,我當然知道你會怯場,我就是要所有人都不看好你,因爲只有這樣,下一次正式演出的時候我們纔能有反差,才能在正式的舞臺上打一場漂亮仗!你明白嗎?”
木青山沒想到凌臨峰會這樣回答,愣了一愣,道:“你的意思是你故意讓我出醜,等正式演出的時候,讓所有人大吃一驚?可。。。可是,要是我下一次還這樣怎麼辦?”
凌臨峰隨手一拳揮出,擊打在木青山的胸口,豪氣道:“你覺得自己下一次還會犯這種錯誤嗎?”
木青山大吼道:“當然不會!”
凌臨峰微笑道:“那不就行了,下一次我會親自上場,燈光,音效,樂隊伴奏,全是我們地人,如果這樣你還失敗了,呵呵,我不記得有個這麼蠢地兄弟。”
凌臨峰一番話說得木青山重新鬥志昂揚,人就是這樣,經歷過,失敗過,如果再有一次機會可以重來的話,將會比上一次更加珍惜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