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雲流星趕月一般帶着一百多個侍衛,開始從洛陽出發,去追趕曹昂的大軍,而這中間已經差了半月之久,想要追上談何容易?
但是袁雲不管這些,他只是感覺心急如焚,讓他繼續留在洛陽城內,簡直就是一種折磨,所以即便他不怎麼會騎馬,依然選擇不休息的趕路,在乘坐大河的船到達官渡後,立刻就改換了馬匹,然後每天不停的換乘,馬匹倒沒什麼事情,但是袁雲的大腿內側卻被磨的稀爛。
如此趕了十天的路程,小六才返回回報,說是已經發現了曹昂大軍的尾巴,只是兩萬火藥軍卻沒有移動,而是在原地紮營了很久,這些只要看見營盤就基本可以瞭解。
袁雲聽到這個消息後,心一直往下沉,如果沒有突發的事件,大軍是不可能在原地逗留這麼久的,畢竟兩萬人的後勤補給可不是小數,如此原地不動,就是一件十分浪費的事情。
看了眼天色,袁雲問道:“我們傍晚時分可能去到世子的大營之內?”
小六立刻抱拳道:“現在才午時,只要再騎行一個時辰應該可以到達,只是……”
小六話說一半,看了眼袁雲褲腿裡滲出的血水,實在不知道如何說下去了,如果一個時辰內趕到,那麼馬速就必須保持,如此袁雲的大腿內側必然會變的血肉模糊。
袁雲看了眼小六,直接斷喝道:“人命關天,哪裡還有時間在乎這許多,小六立刻開道,一個時辰後不到達,軍法伺候。”
袁雲話音一落,百多人繼續開始前行,人人都是一臉憂慮,畢竟都是戰場的老兵了,一聽說曹昂的大營幾日未動,多少都猜到有事情發生,加之看見自家主公如此亡命的趕路,都覺得發生的事情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一路奔馳過來,隊伍顯得無比安靜,沒有一人會說廢話,除了馬匹的喘息聲,就只剩下馬蹄的震響,一隻百多人的隊伍氣氛顯得無比詭異。
當曹昂的大營終於出現在眼前時,袁雲立刻有種心臟提到嗓子眼的感覺,要是這會進入營內發現曹昂已經奄奄一息,後面要如何面對還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
洛陽的存在,完全依託在曹昂的名義下,一旦這位世子發生不幸,那麼洛陽的存在就會變成曹操眼中的弊端,而任何力量不掌握在自家人手裡,曹操是絕對不會允許的,所以曹昂最好沒事,一旦真的發生不測,那麼接下來的洛陽一定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營地內的守門侍衛,對袁雲都非常熟識,突然看見這位昔日領到他們的大帥出現,人人都是一臉的疑惑,但是卻沒人敢攔阻,甚至立刻有人上來牽馬,然後伺候着這位侯爺開始往曹昂的大營走。
袁雲本來很想問下身邊的人,爲何大軍會在此地逗留如此之久,但是這個問題終究開始壓抑了下來,他不想這個時候就聽到噩耗,要是真的有什麼發生,不如眼睛直接看見來的乾脆。
當曹昂的大營出現在眼前時,袁雲卻整個怔住了,只見曹昂正舉着一把碩大的鋼弓,然後遠遠的射出了一支羽箭,咚的一聲牢牢的紮在了五十步外的箭靶上。
仔細看過那個箭靶後,袁雲立刻從發怔變成了驚訝,因爲箭靶上綁着的竟然是曹丕,只見這個曾經的翩翩公子,如今滿身是傷,盔甲也是破破爛爛,似乎經歷了一場非常艱苦的戰鬥。
曹昂早前已經接到了屬下來報,說是袁雲來了,所以在見到袁雲本人時,並未有太多吃驚,可是當他看見袁雲大腿內側有血水滲出時,眼神之中立刻涌出了一股深刻的感情。
吩咐人擡了座椅後,曹昂才指着袁雲的褲腿道:“可是連續騎了幾日的馬?”
袁雲點點頭,道:“來時確實匆忙,不得已才一直日夜兼程,我這輩子都沒騎過這麼久的馬。”
曹昂聞言,眼中再次閃出一股感動,良久才繼續說道:“雲弟應該是收到曹丕要加害我的消息,所以這纔沒命的趕來,如此我曹昂倒是又欠下你一個人情了。”
袁雲對於曹昂的感恩,沒有多少在意的,因爲兩人其實早就成了君與臣的關係,而帝王對臣子的感激,不過是海市蜃樓,真的把這當回事的人,一定下場悽慘,這已經被無數歷史事件證明過太多次了。
“曹丕爲何會落得這個下場?”袁雲沒有繼續說自己,而是將話題轉到了被綁着的曹丕身上。
曹昂聽袁雲如此詢問,眼光又落在了遠處曹丕身上,立刻眉頭就皺了起來,狠狠的罵道:“曹丕已經徹底瘋了,根本不顧及一點兄弟情誼,他在我正要經過的道路上埋放了無數炸藥,要不是我事先收到了情報,恐怕這一次兩萬多人都要葬送在此地。”
袁雲聽到這裡,心中暗暗心驚,可以消滅兩萬人的炸藥,這可是一個天文數字,而能動用如此多的炸藥,可想而知曹丕準備了多久,畢竟一次性獲取這麼多的炸藥,是絕對逃不過那些許都探子的,所以曹昂必然是通過大量的時間,每次獲取一點,然後逐步累積成了這個規模。
看着曹丕此刻被綁着的敵方,他的身周已經扎滿了箭羽,而且每一箭都離着他的要害十分的近,只要曹昂手稍微有點偏斜,必然可以讓曹丕一命嗚呼。
袁雲看到這裡,腦筋不斷的轉動,最後才咬咬牙,道:“曹昂大哥,可否……”
“雲弟不用替這個毫無情誼的東西求情,要是這次他真的得逞了,我一旦身死,接着必然就會輪到雲弟你全家,試問他曹丕可有半點留手的意思?”曹昂未等袁雲說完,已經猜到了大概,畢竟袁雲已經喊了他很久的世子,這次突然又改作大哥二字,就是希望曹昂可以念一些舊情,只是這個舊情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再講了。
袁雲被曹昂堵住了話頭,腦中瞬間亂成了一片,看着曹昂的神情,他似乎已經下了決定,那就是在這一次就要將曹丕就地正法,斷無可能再放過這麼一個禍害。
但即便如此決絕了,袁雲一想到卞氏的模樣,只能心中暗歎,再次鄭重的拱手道:“曹昂大哥,弒兄這樣的事情,對您後面聲譽影響極大,如今我們已經將曹丕人贓俱獲,他就斷無可能在有機會站起來,所以不如留他一條性命,日後我們將之軟禁,待天下人都將之忘卻後,再想怎麼處理他都可以輕易辦到,何必急在這一時?”
曹昂眉頭皺的很緊,聽袁雲如此說,依然沒有任何改變的意思,只是眼中看着箭靶上的曹丕越來越冰冷了起來。
看着如此的曹昂,袁雲心中大驚,趕緊再次勸慰道:“曹昂大哥息怒,日後您就是九五至尊,做任何決定都不可讓惱怒佔據了您的心智,這一次不如當做是個磨練,切不可一時意氣。”
曹昂見袁雲如此堅決,又見袁雲大腿兩側還在不斷的滲血,最終才深深一嘆,道:“此事容我再想想,雲弟要是有什麼話還想問,那就問吧,曹丕的性命暫且留着便是。”
袁雲心中稍安,小心的看了眼狼狽不堪的曹丕,這才扭頭對曹昂問道:“司馬懿可有抓住?”
曹昂一怔,沒有馬上回答袁雲的問題,而是沉默了片刻才緩緩回道:“曹丕要襲擊我的事情,便是那司馬懿通風報信的,此人有功無過,所以雲弟切不可傷他。”
袁雲聽曹昂如此回答,整個人都呆滯了起來,司馬懿啊司馬懿,簡直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老狐狸,看着曹丕大勢已去,終究選擇了一條正確的道路,那就是投靠曹昂。
而司馬懿之所以會如此選擇,袁雲多少猜到了一些,那就是之前謠傳他與曹昂不和,這立刻讓司馬懿抓住了一絲希望,在司馬懿而言,他針對的從來不是曹昂,而是他袁雲。
可笑歷史上曹家人就被這司馬懿玩的團團轉,現在很多歷史進程都改變了,曹氏子弟依然是司馬懿棋子,隨手就可以利用,隨手就可以丟棄。
現在曹昂說的也很清楚,不能動司馬懿,那他袁雲還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畢竟現在不是他統軍,靠着身邊一百多個侍衛,估計也很難擒殺司馬懿,所以這個念頭只能暫時壓制了下來。
而司馬懿這次立下如此大功,等於是給曹昂遞交了一份非常不錯的投名狀,加之曹昂一直都比較欣賞司馬懿的才學,所以必然會加以利用,而不是將之直接除去,會犯跟曹操一樣的錯誤也是必然,實在是司馬懿太過好用。
“雲弟不用再操心了,我想了一下,曹丕交給你處理就是了,至於如何軟禁他,我會跟父親商議,在這之前你看管他便是,我擔心他在我手裡,我終究會忍不住下刀,唉。”曹昂再說一句,已經喚來了營地內的軍醫,開始給袁雲救治起了大腿上的潰爛。
這一夜過的相對安穩,曹丕現在就如一個沒了靈魂的廢材,眼神直勾勾的完全無神,即便是吃東西睡覺,也如一個死人般,你給他什麼,他就接受什麼,不問也不要求。
看着如此模樣的曹丕,袁雲只能在心中苦笑,喃喃念道:“何苦來哉。”
當天色再次放亮時,曹昂才下達了再次啓程的命令,這幾日火藥軍在此地逗留,就是在拆除曹丕下令安置的那些炸藥設施,而拆了這麼長時間,可想而知曹丕下了多大的血本,安置了多少炸藥,當真是期盼着曹昂一定要備炸死才甘心。
袁雲本來不打算去鄴城的,這會也只能妥協了,跟着大軍開始一同前進,只是他再也不騎馬了,每日都坐在糧草的輜重車上,邊上則一刻不離的帶着曹丕。
到了這日午間休息時,小六才端來了茶水,袁雲就聽背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道:“袁候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否?”
袁雲嘴角微微滲出一絲冷笑,即便不用回頭也可以知道,身後站着的就是司馬懿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