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純很是困惑,不明白袁雲的這把武器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但是他只是看着那黑深深的圓口,莫名就從心裡感覺到了恐懼,而同樣讓他恐懼的還有袁雲的眼神。
那眼神之中完全沒有一絲感情,如果硬要說有,那就是冰冷,這種眼神曹純在那些劊子手的眼中也見過,只是袁雲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爲何也會擁有這種可怕的眼神?
這麼想着曹純才猛然驚醒,袁雲這是準備處決自己。
“都給老夫住手!”一聲大喝傳來,曹操終於到了。
曹純聽到曹操的聲音,立刻流露出一股大喜的神色,但是轉瞬又變成了無比的恐懼,因爲袁雲在聽到曹操的聲音後,不是馬上放下武器,而是眼神變得猶豫起來。
這下曹純才發現,自己還沒脫離死亡的陰影,剛纔那一聲巨響打斷了自己的大腿,現在如果再響一聲,自己的腦袋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用屁股猜也能猜到,不恐懼就是假的。
嗖!
一支利箭飛射而出,牢牢的紮在了袁雲的腳邊,晃動的箭尾羽毛還在不斷的抖動着。
遠處的曹操手握大弓,這時又大喝一聲,道:“臭小子,聽不見老夫的話嗎?把你那東西放下來。”
袁雲暗歎一聲,終究是錯過了殺這個敗類的機會,典滿的仇看來只能以後再報了。
將火槍收回了袖口內,袁雲的表情立刻變成了一個紈絝該有的模樣,完全就是一副二皮臉,笑眯眯的就對着曹操走了過去,到了近處竟然無恥的幫着曹操拉住了馬頭,一副奴才的無恥嘴臉。
曹操看着袁雲的賤樣,氣不打一處來,但是又不好發作,只能硬着頭皮讓對方牽住自己的馬頭,然後翻身下了馬背,但是終究氣不過,於是狠狠的在袁雲的屁股上踹了一腳。
這腳踹完,曹操才舒服了些,然後指着曹純對身後的郭嘉道:“趕緊派人去給他醫治。”
說完,又看着袁雲接道:“長安返回後長脾氣了,是不是殺人如麻,讓你這個臭小子收不住了?”
袁雲正揉着屁股,此刻聽到曹操如此說,馬上鼓着笑臉道:“岳丈大人說哪裡話,我這不是爲了兄弟才跑來拼命的嗎?”
曹操眯了眯眼,不耐煩的回道:“少給老夫灌迷魂湯,且到大營去說,老夫倒要看看你如何解釋,竟然敢擅自闖入老夫的虎豹騎大營,膽子夠肥的。”
這時只見典滿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到了近處立刻跪倒,然後噴着鼻涕眼淚的說道:“曹司空莫要懲罰袁候,一切都是小侄的錯,您就行行好,把我殺了就是,我爹地下有知,絕對會大罵我這兒子混蛋。”
曹操一聽典滿說到他爹典韋,頓時心口一痛,張繡那一戰的情景立刻回到了他的腦海,那麼威猛的一個漢子,硬是一人擋住了對方一千多人,給自己創造了最好的逃生機會,那雄偉的背影如今想來都讓人痛心疾首。
深深一嘆,曹操親自扶起了典滿,然後安慰道:“侄兒莫要慌張,這事錯不在你,你且好生修養,等身體好了就來老夫家裡請安,你們幾個現在大了,卻總是不來,丁氏想你們都快想出病來了。”
袁雲縮在曹操背後,當聽到典滿一跪下就把他爹扯出來時,立刻高贊典滿英明神武,這絕對是個天才,平時裝得跟個老實孩子似的,這種時候就靈光閃現了,簡直就是大智若愚啊。
悄悄的對着典滿伸出了一個大拇哥,典滿看見後嘴角抽動了下,差點笑場,硬是給他憋了回去,待曹操看向遠處的時候,典滿纔對着袁雲伸出了一箇中指。
兄弟兩比劃了一會各自的中指,才又老實下來。
曹操這時也從回憶中醒了過來,又是一嘆,然後吩咐身後的許褚帶着典滿下去治傷,轉身就狠狠的拍了下袁雲的後腦勺,然後喝道:“給老夫滾過來!”
虎豹騎中軍大營,曹操穩如泰山一般的坐在主座之中,身邊此刻只留下了夏侯惇,其他人等都被趕了出去,只有袁雲一人站在正中低着腦門,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
夏侯惇見袁雲一直低着腦門,以爲他在擔心什麼,於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才走到了曹操的左側坐下。
袁雲被拍了肩膀後,心中感激無限,夏侯惇還是很照顧人的,這種時候拍自己肩膀算是一種莫大的支持了,只是自己必須壓抑住臉上的笑意,否則被曹操看見,那絕對要打板子不可。
“說吧,是什麼讓你膽子如此大,竟然敢重傷老夫的族弟?”曹操說話之時,儼然是一股子不怒自威的神態。
袁雲慢慢的擡起了頭來,滿臉都是正經之色,良久才緩緩說道:“曹純將軍去新城胡作非爲,打傷了無數工匠,新城如今馬上就要交替城主,這種時候做這個事情,恐怕十分不妥吧?”
曹操點頭道:“此事我已經招了新城的人問過,確實如你所說,曹純先動手,再拿出老夫的手術,是有所不妥,起因算是你佔理,那麼你告訴老夫,擅自闖入虎豹騎大營,這條罪責你要如何狡辯?”
袁雲回道:“小子初到許都就與典滿認識了,說我們一起長大也不爲過,兄弟有難自然是要前往搭救的,而且小子我也沒打算與虎豹騎有衝突,雖然從新城帶來了五百火藥軍新兵,但是卻嚴格執行曹司空的命令,火藥彈沒有離開新城輜重營半步,我們僅僅是攜帶了基本裝備而已,還有啊……。”
曹操很不耐煩的敲了敲面前的額桌几,然後皺着眉道:“不想起衝突你帶五百人來?不想起衝突你將曹純的腿打斷?”
袁雲趕緊拱手道:“我救下典滿後,嚴格要求火藥軍新兵聚攏在周圍,曹純將軍帶着大隊人馬圍困我們時,小子我可是冒着什麼危險選擇了單挑,曹司空你想啊,小子這麼瘦弱的身板,爲了不引起大的衝突,硬這頭皮站了出來,這不可謂不勇敢啊,曹純將軍手中利劍簡直有如神助,威風凜凜,一下就能取了小子我的人頭,這麼危險我依然……”
“夠了夠了,你給老夫閉嘴!重傷曹純的大罪你是怎都無法逃過的,老夫也給你留些情面,就將你的腿子也打斷……”
“父親萬萬不可!”隨着曹昂的一聲喊,他已經走了進來,然後立刻跪在了曹操面前。
曹操一怔,道:“你不是去官渡碼頭了嗎?”
曹昂抱拳回道:“正在回來的路上,聽到典滿發生意外,這才加快趕回,奈何還是慢了一步,父親贖罪。”
曹操揮了揮手示意曹昂起來,這才指着袁雲道:“你們幾個紈絝都長本事了,盡然敢擅自闖老夫的虎豹騎大營,還重傷了曹純,這事沒法輕易揭過,曹昂你勸也沒用。”
曹昂沉默片刻,然後回道:“我不是勸父親饒過雲弟,是覺得懲罰的力度不夠。”
什麼?喂喂喂,不帶這麼玩的。
袁雲心裡一驚,曹昂難道吃錯藥了?
很快便聽曹昂接道:“只打斷雲弟一人的腿子,實在無法彰顯虎豹騎的威嚴,所以父親應該將我與典滿的腿子一起打斷,我如今依然是新城城主,放任部下胡作非爲就是大錯,典滿乃我的副手,他在新城執行射殺曹純親衛的命令,也是我事先制定的規章,這些事情落在一起,我實在罪無可赦。”
袁雲一呆,兄弟確實是兄弟,我來救典滿,曹昂現在來救我,這種有難一起扛的感覺,就好像回到了上一世的學生時代,即便被老師抓住了痛腳,大家都咬牙頂着,沒有一人吱聲。
想完,袁雲走前一步來到曹昂身邊,還故意挺了挺胸膛,道:“世子說的好,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救典滿一事我絕對不後悔。”
看着面前的兩人,曹操更加不耐煩了,整個人都站了起來,然後來回踱步,不時的掃一眼袁雲和曹昂,心中又是生氣,又是無奈,真的有點拿眼前這個女婿沒轍了。
夏侯惇此刻見曹操的表情,心裡才稍微一鬆,看來是沒什麼事情了,最多就是打幾下板子,而且必然是回到曹府執行,這就等於是家法,既然是家法,一會讓曹昂送個墊子去也就是了。
“主公不可輕易放過袁雲,否則就壞了規矩了,無規矩不成方圓,以後我們要治軍就要依靠這個,否則無法向虎豹騎的兄弟們交代啊。”曹純竟然一瘸一拐的被兩名親兵扶了進來,他說話的時候還惡狠狠的瞪了眼袁雲。
曹操頓時有些爲難了,如果曹純不來,最多就是罰袁雲十大板,這事也就揭過去了,但是曹純現在出現了,那就真的要給虎豹騎一個交代了。
“曹昆,曹肥,李定,李甲,謝禿子……”袁雲突然在嘴裡叨唸起了人名來,曹昂聽得莫名其妙,夏侯惇也是一臉茫然,主座上的曹操則完全沒有聽見。
但是曹純卻心下大驚,這五個人的名字正是摸金校尉的隊正,而且都算是曹仁的親隨,軍中幾乎無人不知,袁雲此刻念出這五人的名字,可想而知用意爲何?
那就是準備跟自己做交易,自己今天要是忍了,不再糾結被人當場打斷腿的事情,袁雲就會將這五人交出。
可是曹純心裡實在氣不過,自己被幾千人圍觀,然後當着衆人的面被袁雲撂倒,還差點被對方當場處決,這份恨意如何能輕易消除。
但是轉念想到曹仁大哥的書信,心中又是一涼,袁雲此子實在太過惡毒,當張遼聽到曹仁大哥到達的消息後,立刻下令將那幾十名摸金校尉全部斬首,只送了幾十顆腦袋出來。
曹仁大哥確認以後才發現少了五名隊正,就是袁雲剛纔報名的那幾人。
緊緊的捏住了拳頭,曹純突然拱手對曹操道:“主公,此事算我曹純有錯在先,這事就當做一場誤會好了,我的腿也斷了,算是給新城一個交代。”
袁雲也趕緊拱手道:“這不行啊,典滿被曹純將軍打成重傷,怎麼也該賠個湯藥錢吧?”
曹純狠狠的咬了咬牙,然後憤然回道:“好,這湯藥錢我出。”
袁雲呵呵一笑,然後對着曹純比出了兩根手指。
曹純再次咬牙道:“兩百貫就兩百貫。”
袁雲一怔,趕緊看了眼自己的手指,這纔不好意思的重新伸了出來,這次是五根。
曹純肺都快氣炸了,想着曹仁的書信,硬是壓住了滿腔怒火,然後再次點頭道:“五百貫就五百貫。”
曹操這時滿臉都是迷惑,這什麼情況?峰迴路轉了?看了眼曹純,又看了眼袁雲,一個哭喪着臉,一個滿臉得意,不用猜了,肯定是袁雲這個臭小子又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不過這樣也好,這事就如此揭過對大家都輕鬆。
“既然如此,這事就算是各有過錯,老夫就不追究了。”曹操說完,纔對着夏侯惇接道:“元讓,將這兩個混賬小子給老夫帶回府中,國法不究,家法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