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雲這場大病有很多的因素,最主要的就是因爲精神上的損耗,其次就是他積壓在體內的疲勞爆發了。
從被劉備劫持以後,袁雲幾乎都在爲了生存掙扎,雖然看起來很喜樂,但是心中的壓力也到了臨界點。
人就是如此,當你疲勞時,精神的力量也會下降,有些本來不算什麼的小事,都可能讓你莫名崩潰,更別說看着幾萬人被屠殺了。
當與袁紹的官渡之戰塵埃落定,袁雲心中也放鬆了下來,這些長時間壓抑的東西瞬間迸發,一下就將他瘦小的身板壓垮,也屬於必然之事。
而這一切的誘因,就是袁雲在看到那些慘死的北方士兵時,他心裡非常清楚,這些不過是北方最普通不過的百姓,這個時代的士兵,說白了就是被徵召的農夫,然後武裝起來,就是一個士兵了。
“婦人之仁啊。”袁雲輕嘆一聲,知道自己這毛病來得莫名其妙,但是也知道自己還是沒有擺脫一個現代人的價值觀。
人命最大,這種觀念如果說給典滿或是夏侯楙聽,他們一定會嗤之以鼻孔。
但是身處這個時代,那就必須爲此做些什麼,不是袁雲多麼的偉大,而是人就是如此,需要通過做些什麼,來證明自己的存在,所以袁雲這一場大病反是讓他想明白了很多關於自己的定位,這對他來說,就好像一次升級。
曹操有些不耐煩的處理着公文,不斷的拿指節敲打着桌面,身邊伺候的隨從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因爲自家的這位主子正在暴怒的邊緣。
之前看望了袁侯以後,這位主子可是坑殺了七萬降卒,還是以袁雲的名義殺的,這種魔神不害怕就有鬼了。
突然,帳外傳來一片喧譁之聲,曹操身邊的隨從一驚,這是哪個不要命的,非要這個時候來找沒趣。
還未等隨從反應過來,只見一個曹昂的親衛走進了大帳,隨之立刻跪地。
曹操眉頭皺得更緊了,很煩悶的問道:“可是袁侯扛不住了?”
曹操說完,還沒等曹昂的親衛回答,直接就把手裡的公文摔在了一邊,然後深深一嘆,眼中的殺意突然閃爍起來,,嘴中還在不斷叨唸着:“劉備該殺,袁紹該殺,袁紹的兒子也不能放過!”
曹昂的親衛有些莫名,聽了曹操的問話,於是答道:“世子派小的來稟告曹司空,袁侯已經醒來,而且也無大礙了,現在正吵着肚餓,罵軍中的廚子手腳慢呢。”
曹操一怔,轉瞬臉色就有了些許變化,稍微壓了壓嗓子,然後笑道:“這個小混蛋還能罵廚子,證明精神不錯嘛,好事,好事。”
笑完,曹操又用指節敲了敲桌面,然後對自己的隨從道:“把老夫營裡的廚子都調給那個小混蛋,不是肚子餓嗎,讓廚子給他做,對了,把老夫的精緻膳食也送過去,那就是個嘴叼的,吃粗糧的話,他又要罵廚子了,哈哈哈。”
曹操交代完這些,便揮了揮手打發了人出去,他自己又拿起一份公文看了起來。
“不就是運糧官慢了半柱香的時間嘛,這就要喊着殺頭,何必呢,仗都打贏了,能少死一個就少死一個吧。”叨唸完,曹操大筆一劃,否決了這個要求。
袁雲的病雖然好了,但多半都是精神上的,身體依然有些虛弱,華佗建議軍營條件差,需要早些回許都靜養,於是曹操毫不猶豫的開始拔營,只留下荀攸與曹洪善後。
大軍這次勝利,可以說是震動天下,那些總想在許都背後做小動作的人,也瞬間安靜了下來,並且紛紛上表朝廷,恭賀曹操大勝而歸。
這些恭賀的人裡面有孫策,有馬騰,有劉表,有張魯,甚至還有益州的劉璋,他們都在信中高贊曹操的英明神武,貶低袁紹的愚蠢不智。
曹操顯得很是高興,對於這些人的牆頭草行爲,則完全沒有半分介意,並且回信下發了朝廷的一些封賞。
但是所有人都給了,唯獨沒給劉表,而且在袁雲的建議下,許都這邊繼續封鎖通往荊州的商道,而且威脅周邊的豪強,與許都保持步調,關閉對荊州的各種商道。
曹操這次很支持袁雲的做法,因爲袁雲說的很清楚明瞭,這一次不把劉表領地的經濟徹底打垮,他依然會自鳴得意,仗着荊州土地肥沃,糧食高產,就認爲可以爲所欲爲。
江道那邊的孫策巴不得曹操將矛頭對準劉表,於是朝廷的命令一到,他馬上就開始執行,大江從出海口開始,再沒有一艘船會去往荊州方向。
益州的劉璋很早就畏懼劉表,此刻有朝廷撐腰,他也立刻關閉了所有商道,並且加派了邊關的防禦力量,甚至連荊州的百姓也不準進入。
劉表這次才知道,自己當初爲了向袁紹表明立場,而關閉了所有商道,故意壓制糧食向兗州流動,現在產生了多麼嚴重的後果。
荊州首先崩潰的是鹽市,連劉表自己都感覺最近的菜開始越來越淡,老百姓就更加不堪了,至於劉表手下的那些勳貴,這些人都心中隱忍着對自己主公的憤怒,畢竟都是劉表的一意孤行,才弄出了今天的結果。
袁雲本來是建議曹昂立刻開始西征李傕的,可是這個建議直接被曹操否決了,只說大戰剛結束,兵疲馬乏,需要暫且休養生息。
於是火藥軍只能老實的返回了許都五里外的新城,袁雲也終於回到了許都的家。
“卸甲!”袁雲大喝一聲。
但是一衆僕役和身邊的石沉與小六都聽得莫名其妙,因爲袁雲根本就沒穿黑武甲,何來卸甲一說?
袁雲喊完也就過癮完了,他也就是想感受一下這種將軍回家的感覺而已,見一衆人都莫名其妙的,也只能扣扣鼻子,然後招呼了一衆人都起身。
鳳萱一直拉着袁雲的手,就好像生怕一放鬆,袁雲又會跑了一般,嘴裡則在不斷的叨唸着老天有眼云云。
巧雅就比較興奮,一個勁的在袁雲身邊說着今日大軍進城時的雄壯,還不斷的怪責袁雲,爲何要殺掉那麼多的俘虜,那可是七萬人啊,可以做很多事情。
對此,袁雲只能苦笑,命令是曹操下的,惡名卻要他來背,倒黴催的,殺了七萬俘虜啊,自己的名字絕對會變成像秦國白起一樣臭名昭著,肯定會被萬世唾罵,媽的!
蔡文姬與曹清河現在即便沒有跟袁雲行房,但是名義上已經是袁雲的妻子了,所以她們也迎了出來,只是這樣當着一堆人的面恭迎夫君凱旋,還是讓她們兩人的臉頰飛紅,心中小鹿撞的頭破血流。
柳依依就比較大方,她就蹦蹦跳跳的跟在鳳萱和巧雅身邊,時不時的還會把腦袋插過去追問袁雲幾句。
總之一家人都非常歡快的在往內府走,顯得很是熱鬧。
一羣羣侯府的僕役也心中安定了下來,之前家主不在,人人都在心中發慌,這個年代一個家多半都是靠着家主在撐着,家主如果出事,家估計也會逐漸沒落,現在這些都不用擔心了。
“舅舅,你是蠻蠻的舅舅嗎?”突然一個稚嫩的聲音飄來。
袁雲一怔,然後看着一個小女孩依着門框露出了半個小腦袋,臉上全是又好奇又驚慌的神色。
這裡是自己的居所,這個小女孩卻可以出入自由,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了。
袁雲大笑一聲,三步換兩步,一下就衝上去將外甥女抱了起來,然後扛在了肩上纔回道:“我就是你的老舅,哎呦喂,我們家的蠻蠻都長這麼高了,還會喊舅舅了,哈哈。”
蠻蠻見這位舅舅如此熱情,先是被嚇了一跳,轉瞬看見所有人都在笑,她立刻也跟着高興起來,用兩隻小手緊緊抱着袁雲的腦袋,呵呵笑着任由這位舅舅帶着自己四處亂跑。
這些看在一衆人眼裡,大家都是心裡酸酸的,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人卻要撐起這麼大一家子,甚至還有身死的危險,這些想來頓時讓現場沉默了下來,氣氛顯得十分凝重。
袁雲扛着蠻蠻鬧了一會,突然感覺氣氛不對,回頭看了眼幾個女子,馬上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將蠻蠻放回地面,然後牽着她的小手來到鳳萱身邊,這才朗聲笑道:“家又不是我一個人的,沒了你們那就了無生趣了,這個家也是我們共同維持的,沒誰感謝誰一說,咱家人也從來不會這麼見外。”
鳳萱點點頭,然後一把從地上把女兒蠻蠻抱了起來,這纔對着巧雅使了個眼色,好給小弟與兩個弟媳挪點時間和空間。
誰知巧雅就是個麼眼色的,見鳳萱看自己,馬上不悅道:“我也想小弟啊,幹嘛一回來就只讓他的老婆瞧?”
蔡文姬和曹清河聽到這話就沒法活了,兩人都是一個大紅臉,只有柳依依笑眯眯的不爲所動,反是狠狠的白了一眼袁雲,一副你來吃我的表情。
鳳萱秀眉一立,一手抱着女兒,一手直接拉住了巧雅的領子,然後就這麼向着門外走了去,把小弟的書房交給了袁雲和蔡文姬她們。
柳依依見幾人之間都是一副尷尬的模樣,立刻媚笑一聲,將蔡文姬推到了圓桌的座位裡,然後再把曹清河帶到了自己身邊,這才指着圓桌對面道:“坐下,我們有事問你。”
袁雲有些謹慎的看了眼柳依依,不知道這個小妮子又準備出什麼法寶?自己纔回來,她就擺開陣勢,必然是什麼大事。
柳依依見袁雲老實的坐下來,於是開口就問:“聽說你在北方與那貂蟬打的火熱,這事可是真的?”
袁雲一驚,媽的,這事柳依依怎麼知道的?瞬間許儀,典滿,夏侯楙的嘴臉就浮現了出來,不用猜了,肯定是他們告訴柳依依的,只是什麼叫打的火熱,這就有點冤枉了。
只是袁雲即便覺得自己沒做什麼錯事,此刻面對三個女人時,還是心中有些膽怯,這完全出至一種本能,與偷沒偷吃完全沒關係。
小心的看了眼蔡文姬,見她面無表情,所以又將眼光挪到了曹清河那裡,曹清河倒是有些焦急的神情。
暗歎口氣,袁雲笑道:“我師父左慈曾經在洛陽王府住過很久,所以就認了貂蟬做弟子,算來就是我的師姐,可沒有依依姑娘說的什麼火熱。”
曹清河聞言,則拍了拍胸口,道:“沒有男女之私就好,袁郎可知道那貂蟬算來還是文姬姐的仇人。”
袁雲一怔,瞬間在腦內調用了下資料,立刻苦笑起來,還真是如此啊,蔡文姬的老爹蔡邕,就是被貂蟬的老爹王允下獄害死的,這可是歷史鐵證。
這下不頭疼都不信了,這以後貂蟬作爲自己的師姐,必然往來頗多,畢竟很多海運的事情都需要她來打理,現在自己的一個老婆是師姐的仇家,這下想不熱鬧都不行了。
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時,蔡文姬幽怨的說道:“要是這貂蟬還對袁郎有大用處,琰的事情自然可以放在一邊,你們男人在外面要做大事,不要爲這些耽誤了,識大體也是我們婦人該做的。”
看着蔡文姬正經的說完,袁雲反是有些負疚感,但是這就是一個死結,外人根本無從插手,一個是師姐,一個是大老婆,還能怎麼辦?
冷處理!
袁雲心裡做了決定,然後一拱手道:“貂蟬師姐是個知書達理之人,至於上一輩的恩怨,她應該無能爲力,如今王氏已經灰飛煙滅,偌大一個貴族,現在卻成了跑海討飯之人,文姬要是心中還不願意放過,我便與他們斷交就是。”
蔡文姬聽袁雲把王氏形容的這麼可憐,心中不由也升起一絲內疚,畢竟父親是他們那一輩的恩怨,自己再延續下來是否值得?
但是一想起父親慈愛的樣子,頓時心裡又不自在起來,深深一嘆,選擇不再說什麼。
這事到此算是暫時被壓住,但是後面肯定會有後患的,袁雲在心裡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