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被曹老大問到,何人能率領騎兵去渤海後,陳恆就愣了。
也對,他也應該愣了。
如今的他,因爲荀攸郭嘉等人的暗示,早就退出了曹營決策圈子,安安心心的領兵作戰當執行者呢。
曹老大這麼一問,是讓他再次參與決策的意思。
畢竟,獻上計謀,是個人才學的彰顯。但派誰爲將,是屬於權利決策層次。
看着陳恆發起呆和眼中的疑惑,曹老大笑了笑,用很平緩的聲音吐出了一句話。
“子初,某仍記得你當年童稚之時,喚某世叔的情景。現今,你已經成親了。而且能來爲夫人賀壽,就不是外人了。”
微不可見的,陳恆聞言身子就顫抖了下,再次深深的拜了下去。
他知道,曹老大這是在暗示:你以前是我故人之子,現在娶了我的養女,就是曹家的一份子。一家人,一榮俱榮,參與決策很正常。
連“孤”的自稱,都變成了“某”了。自然是以長輩的身份在說話,而並非是主公,或者是大漢朝的司空。
“謝主公信任。恆斗膽,毛遂自薦!”
好嘛,曹老大剛還和熙的臉,又有點恨鐵不成鋼的,低聲吼了句:“這是騎戰!”
潛臺詞就是說:你小子什麼功勞都要貪?連騎兵營地都沒有進去過,還想掌騎?心裡沒點逼數嗎!
“主公之意,恆自然是知道的。恆並非貪功,而是覺得自己謀劃之事,他人恐怕執行不到位。嗯,若是主公允許,還請派遣一人當副將。恆決機,他掌騎。”
“呵!豎子大言不慚,汝是要如何執行到位!”
曹老大被氣樂了,他手下最不缺的就是良將!陳恆竟然說怕執行不到位,騷擾敵後這種司空見慣的把戲,哪個將領是陌生的!
“恆獻上此策的本意,並非是要牽制袁紹兵力。而是,一將功成,萬骨枯!”
馬上的,書房裡就陷入了沉寂。
好久,好久。曹老大才用不帶絲毫情感的聲音,來了一句。
“汝可想清楚了,孤一旦應下了,就不會讓汝有反悔的機會。”
“喏。恆心意已決。”
“唉...己吾陳家兩百多年積善家聲,多少代人才積累的聲譽,汝就不要了?就不怕汝先父九泉之下不瞑目嗎?”
“回主公,恆雖頑劣,但從不做有毀家聲之事。”
“嗯?”
曹老大挑起了眉毛,臉上有點詫異。
陳恆說的一將功成萬骨枯,他是知道什麼意思的。就是進入袁紹治下腹地後,就徹底變成屠戮工具。
不是攻擊縣城毀糧倉、破壞百姓農田莊稼什麼的,而是屠殺冀州的豪強大戶!
這些人才是四世三公出身袁紹,統治的冀州根基!只要把這些人殺得人人自危,逼迫他們跑去袁紹請命,袁紹不分兵都不行!
是分出很多兵!不光爲了圍剿,還有加強各地防衛的。
當年袁紹奪韓馥的冀州,冀州世家們是出了大力氣的。而現在,袁紹還重用汝南士人來玩權力制衡那套,已經讓冀州士人反感了。
如果這些世家大戶被屠戮,袁紹沒有動作,那就準備迎接冀州士人的反撲吧。
在鄉黨、宗族抱團的時代,這些人隨便玩點手段,就拖延軍糧運輸、勾起兵卒思鄉情緒而逃亡等等。
畢竟在春秋的時候,孔老二就說過:鄉愿,德之賊也!
一亭,一鄉,甚至一縣的話語權,都是掌握在世家豪強手中的!
屠殺這些人,己吾陳家的名聲,絕對會變成大漢朝的過街老鼠!衆口鑠金之下,誰還會想起“兩軍交戰,無所不用其極”呢?
這個結果曹老大是知道,所以問陳恆不要家聲了,也是如此。
陳恆也是知道的,所以呢,馬上就露出了個笑容。
“據說公孫瓚以前有一支騎兵,名爲‘白馬義從’,甚爲精銳。可惜後來被袁紹所滅,但恆覺得逃了幾個跑去聚衆山林還是有可能的。若是看到袁紹抽調精銳與主公交戰,他們跳出來爲故主報仇,給袁紹找點不自在也不奇怪。”
好嘛,這是打着公孫瓚餘孽旗號的意思。
“汝先父伯彥兄謙謙君子,怎麼就生出了你個奸詐子!”
曹老大笑了,還指着陳恆鼻子罵了句。那個表情明顯的在感慨:豎子,真乃我輩之人也。
“嗯,讓不讓汝去,以後再論。這掌騎之人,徐公明乎?”
徐晃與陳恆交情莫逆,在整個曹營裡都知道。曹老大也知道的,還知道了樂進于禁等人,爲這個還疏遠了陳恆。
“恆以爲中郎將張文遠更適合。”
“爲何?”
曹老大音量微微變高了點。張遼投降還沒到一年呢!
“張遼乃幷州雁門人,自小生活在邊地,對鮮卑蠻子一擊不中遠遁千里的戰法更有心得。此戰,我軍當如蠻夷作風,方能不折戟於冀州。”
挑了挑眉毛,曹老大不置可否,而是下了逐客令。
“天色晚了,去忙夫人壽宴吧。”
呃...
陳恆覺得自己是一塊抹布,抹乾淨桌子了,就可以扔一邊了。
你明明一家人的話都說出來,我也感恩戴德的自動請纓了,不應該讓我知道點決策了嘛...
哪有一到緊要關頭的時候,就把我給踢出來的!
出了書房去忙活壽宴的時候,陳恆心裡還挺鬱悶的。
而他不知道的是,原本空蕩蕩的書房,還多了個人。
曹老大走到一個高高的櫃子,說了一聲“汝可以出來了”後,櫃門就打開了。從裡面走出郭嘉來。
原來櫃子不過是個障眼法,後面還有一個房間呢!
只見郭嘉一出來,拿着酒囊伸了個懶腰,張嘴就抱怨,“憋死某了,難得碰到如此有趣的事,只能聽不能說,主公可真會難爲某的!”
從這幅作態和口氣,就知道曹老大對他不是一般的恩寵。
“呵呵,奉孝莫作態了,孤等下還要去夫人壽宴,速說出汝看法。”
“喏。嘉覺得...”
夏侯淵一家子,是踩着落日最後一道餘暉進的司空府。剛進門,還沒來得及找丁夫人呢,就看到陳恆指揮好多下人來回忙碌着。
馬上的,就打趣了句,“哈,子初,不日將是某夫人生辰,汝到時候也來某府上儘儘孝心可好?”
好嘛,有其父必有其子,怪不得夏侯霸性子放飛自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