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獻帝的內監過來,本來就是一件很讓人奇怪的事情了,而這個傳令兵口中居然還是說求見這兩個字,這就讓曹衝更加奇怪了。
不管曹家如何權勢浩大,你漢獻帝如何無權,如何傀儡。
但在名義上,你好歹也是一個皇帝啊!
一個皇帝,要人見一個臣子,還需要請見?
曹衝面色有些黑沉,看向那個傳令兵的臉色也不是特別好看。
在曹軍中,漢獻帝的地位是不高的,甚至很多人都唾棄漢獻帝,直言謾罵的也有。
當然事後自然是被曹操處罰了一番,不過處罰不嚴重就是了。
曹衝當然知道這是曹操特意關照的結果。
槍桿子裡出政權,漢獻帝若是手上無兵權,自然是不能和曹操爭鬥的。
這樣來說,曹操斷了漢獻帝在軍隊上的後路就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曹衝可以理解曹操的做法,但卻不理解爲什麼這個傳令兵會說出“求見”二字。
曹衝現在的身份可與那些莽夫將軍不同。
若是因爲這件事情,傳出了什麼洛陽侯無視君主之類的傳言,那曹衝就是虧大了。
漢獻帝現在是貨真價實的傀儡,但即使是這樣的傀儡,也不是曹衝能夠輕易調侃看不起,甚至是侮辱的。
若是自己真的這麼做的話,那麼,輿論會給曹衝帶來多大的壓力,是曹衝不敢想象的事情。
若是給自己尋得了好處,得了這個名聲曹衝還不會怎麼樣,關鍵是自己平白無故可能就要遭受這樣的打擊。
換在誰身上都不會好過。
所以曹衝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嚴肅。
那個傳令兵本來就有些害怕,此時再看着曹衝越變越黑的臉,一時間心驚膽顫,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哪方面招惹到了曹衝。
“求見?天使爲何需要求見,而不是我去拜見?”
曹衝的話問了出來,而那個傳令兵則是有些唯唯諾諾的說道:“他不是天使,他沒有天使的儀仗,除了一身宮服還有令牌之外,沒有哪一件能夠證明他是天使的。”
原來如此。
若是這個人帶着漢獻帝的詔書,哪事情就不一樣了,但現在他赤身過來,沒有帶詔書,那麼,事情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曹衝眼珠一轉,可不敢牛逼哄哄的真的讓那內監過來。
自己得去請他進來。
起碼在外人眼中,自己還是很尊敬漢獻帝得。
這一點,很重要,而自己付出的,不過是幾步路的時間罷了。
曹衝揮了揮手,說道:“諸位隨我去迎接天使。”
辛敞一愣,心中有些不理解。
不過是一個沒有詔書的閹人罷了,值得大動干戈?
而荀見郭逍大致也是這樣的表情。
對於他們有這樣的表情,曹衝也有些心理準備。
主要原因,自然是因爲東漢文官集團與宦官經年爭鬥造成的,荀見與辛敞都是文人,對於宦官自然沒有好印象的。
若是曹衝站在荀見與辛敞的角度來看的話,也會有與他們一般的想法。
黨錮之禍,無數文人遭劫。
從這個角度來看,宦官確實該死。
但是現在曹衝所在的位置與他們不同。
相比於文官集團,曹衝更喜歡宦官集團。
因爲文官集團經常把皇帝搞死,但是宦官集團卻經常性的被皇帝搞死。
就譬如說明朝。
明朝宦官最高的職位有兩個,司禮監秉筆太監和司禮監掌印太監,按照明朝的制度設計,前者是代皇帝硃批的,也就是在皇帝忙不過來的時候,充當皇帝的秘書在內閣起草的文件上寫"同意"或者"不同意";後者是管印的,在硃批好的文件上蓋印,發回內閣施行。
當皇帝怠政,而內閣又不受信任的時候,司禮監的這兩個位置的宦官就坐大了。因爲皇帝不處理內閣草擬的文件的話,就是司禮監來處理,此時皇權的實行者就是司禮監的秉筆和掌印太監。
如果有太監能夠身兼秉筆和掌印太監,那他基本就是皇帝了,比如魏忠賢。
但是,明朝的宦官沒有兵權,他們只能披紅和蓋印,並不能調動軍隊,尤其是禁軍。這一方面是因爲皇帝雖然怠工,但也不傻,兵權都在自己手裡握着,只是讓宦官代自己處理政務。
另一方面,明朝的軍隊不是寫個文件就能調動的,宦官本身不能帶兵,而以皇權調動軍隊是需要非常複雜的程序,程序的執行者是文官集團,而文官集團不可能老老實實聽宦官指揮的。
是故,閹黨終究是閹黨,最多在朝廷裡面發發淫威,控制傀儡皇帝而已,沒有多少實際的權力。
就算他們再猖狂,只要皇帝掌握了實際的兵權,幾百御林軍就能輕鬆剿滅。
秦國的,漢代十常侍,明代魏忠賢都是權傾一時的宦官或者宦官集團,他們掌握不了封疆大吏,沒有實際的軍權。
因此當嬴政,崇禎掌權了以後,他們也就迅速的被誅殺了。
綜觀歷史,多數朝代滅亡的直接原因都是外戚掌權,或者地方政權,軍閥割據,比如西漢,東漢,東晉,陳,唐,後周等。
當年袁紹把董卓招到長安剿滅十常侍就無異於引虎驅狼,而董卓的禍害遠比十常侍大得多。
軍閥當政,手裡有軍權,豈是宦官那樣容易扳倒的呢?
而文官集團的流毒,比之那些莽夫軍閥還要大上不少的。
這一方面,想一下明朝末年跪在韃子面前的那些世家你就可以知道了。
所以曹衝直接無視了辛敞與荀見的小情緒,往前走去了,不過話還是說出來了。
“他雖然是閹人,但後面畢竟代表着陛下,我如今去見,是見陛下,而不是一個閹人。”
文官集團毒害大於宦官集團這個道理曹衝自然知道,但是卻不能把自己的心思讓辛敞荀見等人知道,所以曹衝隨口就解釋了一句。
聽到曹衝這句解釋,辛敞與荀見纔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跟隨着曹衝的步伐。
南營門口。
風雪呼嘯。
一片片厚重的雪花飄落,讓大地的雪白絨服變得越來越厚。
而在眼前,曹衝纔看到劉協派來的下一行人。
難怪那個傳令兵說求見二字。
實在是面前這車仗有些寒磣。
若是沒有那宮中手令和領頭的那個太監在場,那個傳令兵估計都不相信這真的是皇帝派來的。
皇帝派來的人,怎麼可能會這麼沒有排場?
曹衝可沒有半點輕視,很是鄭重的問道:“你可是皇宮來的?”
那人看到曹衝到來,再看那個架勢以及曹衝臉上的年輕程度,問道:“你可是洛陽侯?”
曹衝點了點頭,而身後的辛敞可有些氣憤了。
你一個閹人,不回答君侯的問題也就罷了,還敢直問洛陽侯?
可惜,辛敞被曹衝一手攔住了。
那宦官也知道自己失言了,連忙說道:“我便是陛下派來的,所來之事,是陛下要送君侯些許禮品。”
送禮?
這下子,不僅是曹衝目瞪口呆了,就連氣憤着的辛敞也是愣了一下。
送.....送禮?
開什麼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