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僵硬着身子,眼珠微微往下看,還是說不了話。
如妃哭得很慘,眼淚鼻涕都流作了一處:“你不是答應了我的嗎?不是說她在風家也好好的嗎?不是每年還會出宮去看她嗎?那她爲什麼已經家破人亡。爲什麼滿門被滅,爲什麼成了今天這樣!”
小草有點尷尬,摸着後腦勺笑了笑:“其實我現在這樣。也不算太慘吧?”
老皇帝被如妃哭得微微動容,心裡也起了點怒火:“解開皇后的穴道,看她要說什麼吧。”
“好。”小草伸手往皇后背上砸了兩下。
皇后跌倒在地,身子還有些僵硬,卻也是立刻就哭出來了:“皇上,臣妾冤枉啊!如妃血口噴人,臣妾怎麼會幹出這種混淆皇族血脈…”
“你只管說,有什麼證據證明如妃在撒謊。”皇帝已經被哭煩了:“除了證據,其他一個字不要多說,朕不想聽!”
皇后被皇帝這語氣嚇了一跳,頓了半晌,臉都憋得微微發紅。
證據,她去哪裡拿證據啊?
小草一雙眼睛看着她,道:“民女有些想不明白的是,爲什麼皇后娘娘會選擇在一年前滅了風家,是因爲寫信暴露了。讓人察覺到當年要求換孩子的人不是如妃本人了麼?”
皇后瞪眼:“風家人不是本宮殺的!”
“那是誰啊?”小草的聲音忍不住就高了些。
頓了頓,平靜了一番,小草又道:“風家滅門的案子我看過了,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幹這種事的,只有皇宮裡的人。宮裡有必要殺了風家全家的。只有你皇后娘娘!”
“照你的說法,本宮跟如妃過不去,那本宮幹什麼要這麼辛辛苦苦,甚至不惜雙手沾滿罪孽來替如妃掩蓋?”皇后冷笑,擦了擦眼淚:“本宮有必要嗎?”
“有啊。”小草點點頭,看向赫連齊樂:“皇上後繼之人只有太子一個,皇后娘娘努力多年也未曾懷上一兒半女。要是太子的身份被揭穿,皇上則必須在百年之後讓位於兄弟,那皇后娘娘就連太后也不是,只能降級爲皇太妃。”
“這樣的理由,還不夠皇后娘娘瘋狂一把嗎?”小草嗤笑一聲:“反正在娘娘眼裡,尋常百姓的命又不值錢。”
皇后啞然,跌坐在地上苦笑,卻沒再開口狡辯。
這一番分析下來,小草自己都有點佩服自己。忍不住在心裡給自己鼓了鼓掌。
能瞎編成這樣還蒙對了,也真是上天保佑了!
皇帝好像是累了,撐着額頭半天沒說話,如妃也哭夠了,神情有些恍惚。
“現在…還不是問罪的時候。”老皇帝揉了揉眉心,再開口,聲音裡都是疲憊:“朕老了,皇位還不想換了居心叵測之人來坐。小草啊,你這樣聰明,可有解決的辦法?”
小草眨眨眼:“不是已經解決了嗎?”
哪裡解決了?衆人都看向她,當年的真相已經全部被她揭發出來了,現在太子不是太子,她是皇帝親生,還揹着風家的血海深仇。這一筆筆一件件的事情。要怎麼算啊?
“你們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小草乾笑道:“我當真只是在某個地方發現了寫着滅門案的卷宗,好奇而已,所以今天說了這麼多。至於我是誰,不重要啊,我已經忘記了。沒有父母也這麼久了,早就習慣了,你們現在要塞給我一雙父母,我倒還覺得彆扭。”
皇后冷笑:“你會放着榮華富貴不要,金枝玉葉的身份不當,甘心重歸民間?”
小草認真地點頭:“我不是來找爹孃的,只是來找真相,比起爹孃是誰,我比較在意是誰讓風家上下一百多口人無一生還。”
頓了頓,小草笑眯眯地補充:“雖然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但是看起來風家人對我有十五年的養育之恩,就衝着這點,我也得報了這血海深仇啊。”
她說得很輕巧,皇后的心卻是一沉,下意識地就再次反駁:“風家滅門,當真與本宮無關。”
“這個不急,我可以慢慢查。”小草道:“時候也不早了,今日一場鬧劇,看起來陛下好像也很累了,那我可以出宮了吧?”
如妃蹙眉看着她:“你…”
就這樣走了嗎?
當真就算親孃站在面前,也不想認了嗎?
皇帝也擡頭看着她,目光幽深:“不想在宮裡住兩天嗎?”
“住着豈不是麻煩?”小草道:“我師父說要離開長安一段日子,跟着他離開是最好的了,你們也什麼都不用擔心。”
瞧着這丫頭這麼懂事,老皇帝心裡的愧疚倒是越來越濃,也就沒太考慮其他後果,只將自己腰間的玉牌取下來給她:“這個你拿着,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吧。”
皇后微微皺眉,如妃捂住了嘴。
小草也不知道這牌子能幹什麼,就順手接過來放進袖子裡:“多謝皇上。”
“朕還有話要和如妃同太子說,你先走吧。”老皇帝揮手。
小草點頭,跟着就退出了盤龍宮。
笑眯眯的一張臉在轉身的時候陰沉了下來。
不是時候,還不是時候,她得忍一忍。這個時候衝動,皇后依舊會否認,她只能自己去查,看看這背後的黑手,到底是從哪裡伸出來的!
有宮人引着她往外走,剛過西陽門,旁邊就過來了另一個宮人:“段姑娘留步,皇上還有東西要奴才轉交給姑娘。”
小草挑眉,跟着他就往另一條宮道走了幾步,想着這皇宮裡好歹是皇帝的地盤,她都這樣自我犧牲了,皇帝總不至於還爲難她吧?
然而事實證明,她真的是太年輕了,剛走到四周無人的地方,前後就都有殺氣衝過來。臺史樂亡。
“不會吧?”小草乾笑兩聲,她現在身上還有重傷沒好完呢,頂多只能正常行走,要打架的話,傷口定然會崩裂的!
殺手要的就是你傷口崩裂,最好能流血致死,人家刀都不用洗了!
前後八個人,穿着紫衣襟的官服,大內禁衛,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朝她撲過來,招招致命。
小草低笑,你看這皇家人該多可怕啊,一邊放她走,一邊又要取她的性命。她都已經什麼都不要,還幫着圓謊了,爲什麼還是不能放過她呢?
這一架不用看都知道結果,無論從人數還是武功,小草都不是對手。只看能掙扎的時間長短而已。
皇宮比江湖更危險,機關暗箭,殺人於無形,實在是太常見。
要不然放棄抵抗吧?看着刀尖過來的時候,小草腦袋裡一瞬間有過這樣的想法。
所以她站着沒動,瞳孔裡映着寒光閃閃的刀尖,瞧着它越來越近。
“叮----”清脆的碰撞聲,普通的刀劍碰上青絲劍的時候常常會有這樣的聲音,用段十一的話來說,這是寶劍對普通刀劍的嘲諷。
身前身後瞬間落下來兩個人,一黑一白,眉目都好看極了。
氣氛緊張之中,小草也忍不住擡頭看着天上,傻傻說了一句:“哇,天上下帥哥雨啦!”
段十一一巴掌拍在她的後腦勺,沉眉看着四周的人。
皇宮有多難進來,參照他們花了多長的時間就知道了。有多難出去,看他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了。
段十一從來沒這麼嚴肅過。
身後的顏無味表情看起來有點古怪,卻還是低聲先問小草:“沒事吧?”
小草咧嘴笑了笑:“本來會有事,你們來了就沒事了。”
“那倒未必。”顏無味嘆息着看了她一眼:“你跟緊我。”
“好。”小草直接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顏無味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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