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剛纔去給母妃請安過,不能又去了。”赫連齊樂道:“不過明日母妃應該要去佛堂,我掩護你進去,你看一眼就出來吧。”
“好啊。”小草眼睛亮了亮:“你母妃溫柔嗎?”
赫連齊樂點頭:“她一直很溫柔。”
小草眼裡透出點羨慕。蹦蹦跳跳地又出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赫連齊樂的眼神有點‘迷’茫。然而畢竟是太子,雖然有點蠢萌。智商也還是有的。他沒多說,只吩咐人下去安排。
第二天,小草就和赫連齊樂兩個人大搖大擺走在宮道上。
“母妃喜歡抄佛經,也就去佛堂的時候母后不和她在一起,因爲母后雖然喜歡書法,卻格外討厭佛經。”赫連齊樂邊走邊道:“只要躲過外頭的守衛,你就可以進去見着母妃。”
以前赫連齊樂想念如妃的時候,也經常企圖在這種時候翻牆進去找如妃。然而他動作太笨重,總是被發現。
小草不一樣,她會武功,更會輕功。
所以一到目的地,赫連齊樂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小草直接就翻進了佛堂。輕盈,不留痕跡。
留下赫連齊樂在牆外傻站着。
關於爲什麼會在後宮修佛堂這個問題,小草來的時候也想過。大概是因爲後宮裡的‘女’人需要信仰,信不過男人的時候。就只能信神佛。
佛堂裡檀香繚繞,如妃一人跪在香案前頭,正在一邊喃喃細念,一邊抄佛經。
小草遠遠看着她的背影,莫名其妙的覺得眼眶有點溼。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弟子最近常常做噩夢,不知是不是業障要償了。”如妃閉着眼,臉上泫然有淚:“若是要償,也願直接還清,不想夜夜受折磨,還請菩薩成全…”
小草安靜地走過去,輕輕地跪在了她旁邊的蒲團上。
聲音再輕,如妃也是驚覺了,轉頭一支筆就甩了過來。
小草伸手接住,只被那墨水甩在了臉上。
“你是誰?”如妃皺眉:“怎能進得這佛堂來?”
小草擡眼看着她。
時光若會刻畫,現在將小草臉上多刻二十年的歲月,就同如妃長得一模一樣。
如妃震驚地看着她!
小草咧咧嘴笑道:“奴婢是太子身邊的宮‘女’,無意間闖入,還請如妃娘娘不要怪罪。”
佛堂裡一片安靜。菩薩垂着眼,慈悲地看着衆生。
愣了許久之後,如妃嘴‘脣’抖了抖,接着顫抖着伸出手去碰了碰小草。
溫熱的,是真的人。
“娘娘果然和我長得好像啊。”小草笑眯眯地道:“我就跟太子說,跟我長得像的一定都很漂亮。娘娘也很漂亮。”
“你……”如妃張了張嘴,眼裡大顆大顆的眼淚砸了下來:“你怎麼會…”
怎麼會在這裡。
怎麼會找到她的?
怎麼會…已經這麼大了?
小草嘿嘿笑道:“打擾到娘娘了嗎?怎麼看見奴婢,就一直哭啊?”
如妃伸手捂着嘴,哽咽不成聲,動作很緩慢,卻很絕望地朝面前的菩薩拜了下去。
“弟子誠心禮佛十六年,菩薩不辜負弟子所願!罷了…罷了!”
小草笑着看着她,慢慢地就笑不出來了。
如妃哭得太過絕望,雙手往前拜在菩薩前頭。充滿虔誠,也充滿了悲傷。
“你是不是,叫溫柔啊?”如妃拜了三拜之後擡頭,看着小草,笑着掉淚:“你爹還好嗎?”
小草一震,看了如妃兩眼,深吸一口氣:“我叫段小草。”
“……”如妃一愣。
“我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據說是腦子受了傷。”小草笑眯眯地道:“今日來看娘娘,只是因爲好奇,我什麼也不懂,所以不知道娘娘爲什麼哭成了這樣。”
“段…小草嗎?”如妃呆呆地看着她,臉上的淚水還在掉:“你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
“是啊。”小草道:“娘娘別哭啦,菩薩不喜歡眼淚的。”
如妃還是沒回過神。
“我得走啦,只是進來看看而已。”小草笑眯眯地道:“不過娘娘的字寫得真好看,這佛經,能送奴婢一本嗎?”
“你…拿去吧。”
“多謝娘娘。”小草拿過一本佛經,起身,蹦蹦跳跳地就離開了佛堂。
翻牆原路返回,太子卻不見了。小草在四周找了很久,嘀咕了一聲“也不等我”,就自己回了東宮。臺在帥血。
如妃還跌坐在佛堂裡,許久之後纔回過神。
身後有腳步聲。
如妃連忙回頭,眼裡滿是複雜的感情。
然而身後卻是赫連齊樂,臉‘色’凝重地看着她:“母妃。”
“你…怎麼也來了?”如妃心裡一跳,連忙將臉上的眼淚都擦了,扯着嘴角笑了笑。
赫連齊樂笑不出來,他蹲下來看着如妃道:“母妃是不是有事情瞞着孩兒?”
“怎會?”如妃移開眼:“你快走吧,叫皇后看見,定然又要說你了。”
赫連齊樂拿了封信出來。
如妃臉‘色’驟變,慌‘亂’得不需要解釋就證明了這信的真假。
“好像母妃瞞了我很不得了的事情啊。”赫連齊樂問也不用問了,將那信貼身放好,乾笑了一聲:“方纔出去那個,和您真的一模一樣,對不對?怪不得我身邊總是有人說,我與父皇,半點也不像呢。”
如妃慘白了臉‘色’,慌忙拉着赫連齊樂的衣袖道:“樂兒你聽母妃解釋,不要衝動做什麼事情。”
“好啊,母妃你說,兒臣聽着。”赫連齊樂低聲道:“只要您不要再騙我。”
如妃點頭,深吸一口氣,正準備說話,佛堂的‘門’就被人推開了。
“如妃娘娘,皇后娘娘讓您快些回去,說是有事。”皇后身邊的大宮‘女’站在‘門’口道。
如妃安靜地跪在蒲團上,周圍一個人也沒有。
“好。”
大宮‘女’往四周看了一眼,垂手帶着如妃走了。
赫連齊樂站在菩薩身後,閉了閉眼。
傷口有些疼,小草站在東宮‘門’口許久才緩過氣來,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赫連齊樂一臉嚴肅地回來,見着她這個模樣,忍不住上去扶了一把:“你怎麼不進去休息?”
小草眼淚汪汪地看着他:“我想我未婚夫了。”
她未婚夫是誰?赫連齊樂皺眉想了半天,道:“不是說要在宮裡看看嗎?怎麼見了我母妃就想走了?”
“我不知道。”小草無辜地道:“看見你母妃之後,我覺得好難過,就想回到熟悉的人身邊去。”
畢竟是個失憶的可憐人,就算髮現了什麼,應該也是很無助的吧。
赫連齊樂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有點糾結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點頭:“我派人送你出宮。”
“多謝太子。”小草笑了。
段十一在謎案庫裡找了很久,終於找到了當年風家滅‘門’的案子。
現場發現的東西很多,有斷裂的腰帶、捲刃的刀和一些飾物,不算是難查。然而這案子被封起來了,上頭標註了“無果案”三個大字。
當真要查的話,應該會很容易,然而是什麼力量阻止了這案子繼續被翻下去呢?
能阻止官府動作的,只有皇家。
段十一還想繼續看下去,身後就有人喊他:“段捕頭,葉大人找您。”
段十一將卷宗放回去,跟着那人出去了。
有人在‘門’口遞了正式捕快的腰牌,就在段十一離開之後。
小草回到六扇‘門’,徑直走到了魚唱晚的院子‘門’口,剛好遇見出來的魚唱晚。
“你怎麼回來了?”魚唱晚瞪大眼:“不是在皇宮裡嗎?”
小草笑眯眯地道:“我一個人太孤單了,還是想在你們身邊,所以提前回來啦。”
魚唱晚微微皺眉,左右看了看,扶着小草往裡走:“段公子出‘門’去了還沒回來,你要見他嗎?”
“我見他做什麼?”小草眨眨眼:“我的未婚夫不是叫顏無味嗎?他在哪裡?”
魚唱晚一頓,繼而笑道:“他不是六扇‘門’的人,自然不在這裡。你若是想他,我替你傳話出去。”
“好啊。”小草自然地就走進了魚唱晚的房間。魚唱晚將她安置在軟榻上,然後就出去了。
葉千問找了段十一,連帶着李二狗,一起在去往大公主府邸的路上。
李二狗的臉‘色’特別難看,他破的案子,他的功勞,他發現的秘密,爲什麼要帶着段十一?
葉千問的臉‘色’很嚴肅,一路上輕聲道:“這件事要是真的,那牽連就太廣了。光憑六扇‘門’,恐怕無法承受聖怒,我們只能去找大公主和五王爺,連同其他皇親,一起將這件事說出來。”
段十一沒吭聲。
李二狗憤憤不平地指着段十一道:“總捕頭,我們找王爺和大公主都沒問題,但是爲什麼要帶着他?”
葉千問斜了他一眼:“你覺得我們能悄無聲息地求見到大公主?”
“不能。”李二狗這點還是懂的,大公主又不是什麼好見的人,要層層通報不說,說不定今天人家還不見客。
“所以。”葉千問道:“只有十一能帶我們進去。”
畢竟是長公主未來的‘女’婿啊!
李二狗還是不服氣,卻不得不承認,要是不帶段十一,他們的秘密可能只能爛在肚子裡了。
段十一沒表現好奇,也沒覺得詫異,一路都在沉默中思考。
李二狗瞧着他這樣子就猜他在裝‘逼’,肯定很想知道,但是不好意思問!
他越想知道,李二狗就越想賣關子!
但是這關子賣到了長公主府,段十一還是沒開口問。
李二狗有點泄氣,然而長公主直接召見了他們,他也算有個發揮的場合。
“此事關係重大,還請長公主稍後告知其他王爺,再一起進宮面聖。”李二狗跪在長公主面前,呈上了兩封信。
長公主今天也是心情好,放在平時,是不想見人的。拿過那兩封信,簾子後頭一片沉默。
“去請五王爺、六王爺和九王爺過來。”
一炷香之後,長公主起身更衣,下了命令。
李二狗得意洋洋地看了段十一一眼,後者望着一處空地在發呆,壓根沒有看他。
長安上空籠罩了一片烏雲,大概是一場秋雨快來了。
李二狗只負責稟告案情,所以說完之後,他就先回了六扇‘門’。
一路上這叫一個揚眉吐氣啊,一件驚天大案被他破了!他就等着那羣王爺公主去和皇帝說完,功勞都是他的!
心情‘蕩’漾之下,李二狗忍不住就跟自己的兩個徒弟顯擺:“你們知道你們的師父剛剛破了個什麼案子嗎?”
‘抽’刀和斷水好奇地看着他:“什麼案子啊師父?是不是抓着賊了?”
“你們兩個沒見識的東西!”李二狗轉身一人打了一下頭,哼道:“這次可是大案,關乎皇家血脈的大案!”
魚唱晚沒找到顏無味,剛回六扇‘門’,就聽見了李二狗在吹牛。
“皇家血脈?”‘抽’刀看了看四周無人,低聲道:“師父,這是怎麼回事啊?”
外頭的人對皇家的八卦一向是最感興趣的。
李二狗在段十一那兒沒能賣成關子,在自己徒弟面前得到了盡情的發揮:“如果我說當今太子,並不是皇上親生,你們覺得,勁爆不勁爆啊?”
魚唱晚瞪大了眼。
“哎哎,怎麼回事啊?”斷水好奇地道:“怎麼就不是皇上親生了?皇上可就這一個孩子!”
“證據都已經給了長公主了,也是爲師機緣巧合,得上天眷顧而拿到的。”李二狗眯着眼睛道:“一年前的風家滅‘門’案,跟如妃有關!而之所以跟她有關,是因爲她的兒子,是從風家抱過去的!當年如妃生的,壓根就是個‘女’孩兒!”
魚唱晚倒吸一口涼氣,二話沒說,轉身就走。
李二狗還在繼續喋喋不休:“我猜風家滅‘門’就是如妃乾的,沒想到一年之後還是被我發現了她想隱藏的秘密!哈哈哈,你們師父真是六扇‘門’第一神捕!”
小草在魚唱晚房間裡,安靜地將‘牀’下的東西放回去,然後坐着等魚唱晚回來。
結果先回來的不是魚唱晚,而是段十一。
段十一二話沒說,拉起她就走。
“怎麼?”小草詫異:“你要帶我去哪裡?”
“快走。”段十一道:“要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