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芥!草芥!還有媽媽呢!你還沒有跟媽媽說話呢!”哦,媽媽,草芥漸漸閉上的眼睛忽然睜開來,看着眼前這一年來彷彿蒼老了十幾歲的媽媽,眼裡的淚一點一點的留下來,她好捨不得,捨不得這裡,捨不得他們,捨不得花香,捨不得疼痛,捨不得一切一切。
“媽媽一定會幸福的!不要太想我,天使很忙的,我會成爲天使的。”草芥笑笑,看着眼前圍在病牀邊的人,分不清誰是誰。
“爸爸會好好愛媽媽的!你別擔心!”文承擁着何美芸的身子,卻無法阻止她的泣不成聲。
“你放心,我會幫你好好照顧爸爸媽媽的!一定會!我會小俠也會很幸福很幸福!”
“別忘了我!”章揚的聲音在很遙遠的地方傳來,那些悲傷的情緒統統越來越遠,腦子裡的最後一點亮光也消失,像是被困在了無邊的黑暗裡。
“草芥。”
“草芥。”
“草芥。”
無數的聲音,然後消失在耳邊,一切都化爲了虛有,機器滴的一直叫着,時間彷彿靜止了,病牀上的草芥嘴角還在輕輕的向上揚着,彷彿在告訴大家不要悲傷,病房內一陣悲慼的哭喊,一切都不存在了,時間,微笑,病痛,一切都結束了。
所有一切的悲痛都不足以形容現在大家的心情,所有一切言辭都不足以描繪出大家深刻的感受,或淚流、或呆滯、或暴怒,病房裡哭聲震天,沒有人能止住悲傷的蔓延,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只剩下永無止盡的痛苦、傷心、絕望在蔓延。
陽光不再耀眼,風也不再溫和,時間拉長了絕望的影子,沒有盡頭,怎麼逃怎麼逃還在影子裡,河流停止了,世界失去了顏色,悲傷彷彿沒有邊,但總是會過去,人們會理智的漸漸從悲傷中恢復過來。
遵照草芥最後的意願,火化後帶回了中國,灑在了風中,被帶去很遠很遠。
彷彿這就是最後的故事了,草芥走了,帶走了一些人的心,帶走了那些她曾存在過的記憶。
三年後。
文御和小俠結婚了,喜氣洋洋的日子,文承和何美芸臉上綻放出笑顏,這是繼草芥走後他們家第一次這樣愉悅的聚在一起,小俠終於要進文家的門了,兩個人決定婚後和父母同住,何美芸知道他們這是害怕自己難過,想想,草芥走了這麼久,確實一直都處在一種不好的情緒中,彷彿對一切都淡淡的,小俠時常的來家裡陪她說話,陪她聊天,這才漸漸的好些,且她又是草芥最好的朋友,何美芸自然而然也把對草芥的愛,全部一股腦的給了這個註定要成爲自己兒媳婦的女孩身上。
鞭炮聲響起來,小俠在文御的攙扶下,嬌羞的從車上下來。
“恭喜恭喜!”
“恭喜啊!小俠!”
“哈哈!趕緊的再生個孩子,這樣阿姨就有事情忙了!”
金融,金心,餘紀文還有章揚都來了,每個人都送上祝福,文御特意多看了一眼章揚的神色,雖然臉上在笑,但相比三年前還是變了很多,笑意似乎並沒有達到眼底,整個人看起來也有點萎靡不振的味道。
“快快快,抱新娘子進去呀!還站在這裡做什麼!”金融起鬨,這幾年聽說他已經完全接受了金爸爸的公司,做的是風生水起,商界也開始漸漸有了他的事件,卻依舊是孑然一身,之聽說他無數的緋聞,各種猜測,卻從未得到他本人的肯定,一切彷彿都在謎裡。
“就是,看你,這大喜的日子,竟然發起呆了,小俠,你得好好的教訓教訓他!叫他跪搓衣板!”餘紀文也插上話,周圍是一片鬨笑聲,小俠更加的不好意思低下頭。
餘紀文,這些年也仍舊單身,家裡安排相親無數,卻每次都被他以各種藉口逃掉,直到最近聽說相親那女孩較爲潑辣,儘管他使出渾身解數,依舊難逃那小丫頭的魔掌,今天這婚禮,還是偷跑出來的,家裡全是她的眼線,恨不得在他身上裝個二十四小時監控。
“得了!你還有心思在這裡開玩笑,你們家的那小丫頭呢!”金融笑道,看餘紀文那緊張兮兮,好像隨時會被逮到的模樣,樂不可支。
“她可不是我家的!我可收不起她那尊大佛!”餘紀文直了直身子,大義凜然的說道。
“是嗎?”
“是啊!”餘紀文頭也沒回直接回道,忽然想起這聲音怎麼是個女的,好像還似曾相識的樣子,不禁慢慢的回頭,希望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聽覺也出錯了。
“啊!你怎麼在這裡?你又怎麼知道我在這裡?”餘紀文氣勢明顯弱了下去,像是在做壞事,被逮了個正着。
“你剛纔說什麼來着?”某女惡狠狠的說。
“看,章揚!”餘紀文天真的指向章揚和小俠,企圖轉移她的注意力,豈料對方是個人精,對這樣的事情早就見怪不怪了,已經完全掌握這個人的心理了。
“章揚!祝你和小俠白頭到老!我先走了啊!啊!啊!你這個死丫頭,離我遠點,從來就沒見過像你這樣的橡皮糖!”餘紀文一陣鬼哭狼嚎,拼命的向前衝,還不忘回過頭給這對新人祝福,在遭遇某女的“九陰白骨爪”之後,一頓鬼嚎。
“文御小俠,祝你們幸福!給我站住!逮到你就死定了!我到底哪裡不好了,你要這樣躲着我!餘紀文!”某女一路狂追,就不信追不上他,追上以後可要狠狠的擰他的耳朵,非要他給自己認錯不可。
“我就不喜歡你!你這個瘋婆子!就不喜歡你就不喜歡你!”兩人一路追追打打,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轉角,大家不禁相視一笑,然後又熱絡開來,小俠和文御看着遠處奔跑的兩人,也默契的對望,眼底是釋懷的笑意,看來餘紀文現在的日子倒也過得有滋有味,
草芥也可以放下心來了。
“文御,小俠,祝福你們!”章揚上前來,身後跟着的是金心。
“恭喜恭喜!”金心也上前來道賀,文御看看章揚,再看看金心,不知道現在這兩人是個什麼情況,不像情侶也不想陌生人。
“走吧走吧!進去吧!”文承招呼着大家,一時間再度恢復了剛纔的喜慶氣氛。
每一桌敬酒,一個圈兒下來,小俠已經是醉的暈暈乎乎的,這還多虧文御擋了一些,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沒有想到他們竟然能結婚,從讀書一直走到結婚,這一切多麼像是在夢裡,草芥,你看到了嗎?我和文御很幸福呢!那麼你呢?你是不是還在擔心着什麼呢?
“小俠,怎麼樣?沒事兒吧?這羣人真是太能喝了,今天晚上非要讓他們給灌醉不可!”文御扯了扯領結,因爲喝酒的緣故,整張臉都漲得通紅,一下子癱坐在沙發上。
“文御,你看章揚最近怎麼樣?”小俠坐過來,揉揉文御的肩膀,這一天結婚也真夠鬧騰的,很好奇,章揚的表現到底是已經像草芥希望的那樣,開始新生活了,還是怎樣呢!
“不知道啊!一整晚都沒看出他和金心現在到底是什麼個情況,不過金心對他挺好的,他也沒拒絕,估計應該還好吧!至少不至於排斥。”文御嘆口氣,閉着眼睛歇會兒,是不是真的有靈魂一說,那麼草芥現在會在哪裡呢!她是不是看到了這一切。
“希望他們會在一起吧!還有金融,連個女伴都沒有,報上新聞太多,幾乎從來沒有和哪一個女的同時出現兩次,也不知道他又是怎麼個情況,就讀書那會兒,我估計他也是喜歡草芥的,但每次都是嘻嘻哈哈的說,也老找草芥的麻煩,所以草芥自己一直都覺得他只是看她不順眼!”小俠嘆了口氣。
“好了好了,老婆,別嘆氣了,今天可是咱們結婚的好日子呢!”文御笑笑,親了親小俠的臉頰,小俠害羞的捶捶他的肩。
“文御文御!躲哪裡去了!怎麼一會兒工夫就不見人影了!”門外傳來一羣人的交談聲,文御嘆口氣,看來又要被逮出去了。
“你小子,倒好,躲到自己老婆這裡來了,這也沒辦法,今天你得跟我們出去繼續喝!這麼個重要的日子!”不由分說,文御又被拉出去了,小俠笑笑,雖然很是擔心文御的身體,但這樣一個值得慶賀的日子,如果草芥在的話也一定會大鬧吧!開心的非要和大家一起喝酒慶祝,只是她那一聲嫂子還沒來得及喊出來,他們說過要一輩子在一起,終於她和文御在一起了,但她卻離開了。
這邊大堂,文御和大家在開懷暢飲,文承和何美芸也不去阻止,任由他們鬧,原本吵着說要參加婚禮的草芥卻不在了,還記得她說要當伴娘的,又是新娘的好朋友,又是新郎的妹妹,簡直是賺了,但現在卻早已尋不到她的影子了,何美芸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淚。
“好了,別難過了,我們去看看小俠吧!”文承擁住了何美芸,兩人相攜往新娘休息室走去。
越是開心的日子,越是會觸發想念一箇舊人的衝動,就像現在,明明是一個十分歡喜的日子,但大家都在不約而同的想念着草芥,哪怕是酒桌上那幾個互灌着酒的人,章揚、金融還有文御,心裡都在思念着那個離開了他們的人。
“小俠!”何美芸推門而入,看到正坐在鏡子前發呆的小俠,兩人相視一笑,走近了。
“小俠!”何美芸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哦,叔叔阿姨!”小俠慌張的站起來。
“什麼叔叔阿姨,應該改口叫爸爸媽媽了!”何美芸笑她,輕輕的拉住了她的手,三人向沙發走去。
“爸爸媽媽。”小俠羞澀的低下頭。
“乖,你和文御簡直就是天生的一對!你能成爲我的兒媳婦兒,我真是開心壞了,像你這樣乖巧懂事的孩子真是不多了,如果草芥還在的話,你們肯定也能作伴。”何美芸很開心,隨後便又嘆了一口氣,溫馨裡也夾雜着失落。
“媽媽,草芥也會希望你快樂的!所以你要開心起來!”小俠挽着何美芸的手,乖巧的說着。
“恩恩,是的,草芥也希望我們快快樂樂的!”何美芸心情舒展了一些,欣慰的拍了拍小俠的手,這個懂事乖巧的女孩,和草芥成爲好朋友的女孩,一定也是個特別招人喜愛的女孩。
當你發覺你沉浸悲傷時,一定要找一些事情做,或是找一些人聊聊天,這樣的壞心情便會自然而然的消散,你會無心再去銘記那些悲傷,人總會要向前看,在失去一些東西之後便漸漸的會發現這個真理,也會漸漸的相信,其實真的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時間會治癒一切傷口,它會癒合,但它也將永遠成爲身體的一部分,如影相隨,你存在一日,它便也存在一日。
“章揚和金心怎麼樣了?”何美芸想起了這件事情,這也是草芥的一塊心病,不知道三年過去了,那個頹廢的章揚是不是已經恢復了好狀態,雖然希望有人對自己的女兒深情滿滿,但時間已經過去三年,也該過去了,該有新生活了,草芥也是這樣盼望着的。
“我問了文御,他說不清楚,看起來不是情侶,但比陌生人又要親近。”
“希望他能走出來,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的,那些過去的總該要過去。”何美芸嘆口氣,文御都結婚了,如果草芥在的話,他們也會結婚的吧!可惜了。
時間過去很快,轉眼小俠已經結婚半個月了,婚後生活很是幸福,小俠整理着草芥的房間,看着窗外的桂花時枝繁葉茂,聞秋日裡屋外的桂花香,一陣一陣,草芥盼望的桂花終於開了,可是她卻不在,之所以盼望桂花開也是因爲盼望章揚回來吧!也許草芥的靈魂附在某一處桂花常開
的樹上,不記得前塵往事,卻依舊愛着那一縷桂花香。
“怎麼又躲到草芥的房間來了。”文御進來,找不到小嬌妻,自然而然就聯想到草芥這裡。
“看,窗外的桂花樹長得多好,真香!”小俠順勢勾住了文御的脖子,擁抱自己的愛人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啊!
“今天聚會,章揚、金融都會來,晚上蒲八去吧!”文御輕輕的說。
“好。”
“草芥的信也帶去吧!”
回來收拾草芥房間的時候,才發現,電腦下壓了一封信,也許是意識到自己的病情不那麼簡單,所以早早的做好了計劃,不知道該嘆她的先明還是感嘆她的敏感。
“怎麼,結了婚的人就是不一樣,看,臉上都是光彩照人啊!”剛進門,就聽見金融的聲音,幾個人一段笑,和他們熟悉起來以後倒也習慣了。
“就你嘴巴能說,什麼時候也去找一個讓我們見見呀!”小俠鬆開挽着文御的手,坐下。
金融有一瞬間的失神,彷彿想起了久遠的某個人。
“哈……我啊!我可不想被婚姻給捆住,像我現在這樣過着多好啊!”金融笑,喝下一口啤酒。
“章揚呢?今天怎麼金心沒有來?”
今晚這氣氛可真夠怪異,沒有人再規避這個問題,反倒是不間斷的去提起,好像非要把藏起來的傷口扯出來,然後強制性的上藥,等待癒合。
“好端端的,咱們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這次可是爲了你們的新婚聚會呢!”郭勝利不明白這中間有什麼事情,舉杯想要打破這樣尷尬的局面。
“可是草芥希望你們都好好的!”一時間安靜下來,連郭勝利舉着杯子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只有頭頂上迷亂的五顏六色的燈光還在左右的搖擺,發出喜宴的光芒,房間裡放着的音樂還在輕輕的唱着:“All around me are familiar faces(周圍全是一成不變的面孔),Worn out places worn out faces 破落的周遭,疲憊的神情,Bright and early for their daily races(天一亮就早早開始他們日復一日的追逐),ging nowhere going nowhere(無處可去,無處安身)……”
這是草芥喜歡的一手英文歌,一時間悲傷的氣息在房間裡再度蔓延開來。
“草芥那麼希望你們好好的,這幾乎是她最後的心願,你們卻這樣一拖三年,難道希望她一直不得安寧嗎?”小俠的聲音略顯顫抖,她何嘗不希望這一切都只是一個夢境,而草芥還大大咧咧的坐在他們的身邊。
“她是自私的!即使走了,也不讓我們有想念的權利!”金融惡狠狠的灌了一大杯酒,酒沿着下巴一直流到白色的襯衫上,留下一大片的影子,杯子放在桌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她愛我們每一個人,很愛,所以希望我們都快樂!”小俠笑笑,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苦澀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開來,聽說草芥很長一段時間都失去味覺,就連苦澀都是一種奢求。
“草芥留下一了封信。也許,你們可以看看。”小俠從包裡拿出來一個信封,泛黃的紙張,證明了草芥離開的時間開始變得長遠,一切像是在夢裡纔有果的情節,而現在真實的擺在這裡,告訴大家,這一切是真的。攤開來,像是一封信,又像是在某一天突然寫起的,但草芥那凌亂的字,明顯就是已經在承受病痛的折磨。
“如果有一天我離開這個世界,希望你想我,但是不要太想我。愛我的人,我希望你們會幸福,我會祝福你們,人生總是要向前看的,我們還有家人,還有朋友,要幸福!我們都要幸福,這是我最大的心願!”然後字體突然一轉,原先凌亂的幾行字,突然又再次變得平穩鏗鏘有力起來:“不知道天堂是個什麼樣子,也許我會有彩色的翅膀,而不是單一的白色,也許人死後,會幻化成蝴蝶,然後流連在親人的身邊,也許,你正好在想我,我正好就棲息在你的肩頭,親吻着你的面頰。”
“The dreams in which I'm dying(那些我瀕死般的夢境)Are the best I've ever had(卻成爲僅有的美好)”這是這封簡短小字的最後一句話,像是無意之中寫起,又像是剛好聽到那麼一首歌,然後下意識的寫下,但這些情緒沒有人知道。
所有人看完了這幾行小字,彷彿能看到草芥趴在桌子上書寫時的樣子,偶爾走至窗前,看看窗外的桂花樹,輕輕的笑,風輕撫着她的臉龐。
自那次聚會又過去半年了,小俠懷孕了,臉上洋溢着母愛的光芒,原本計劃婚後過幾年再要孩子的,卻懷上了,在何美芸和文承的盼孫心切中,小俠也漸漸的欣喜起來。
“草芥,你要當姑姑了哦!”和文御來到草芥離開的高山,小俠大聲的喊,聲音在山谷中迴盪,風狠勁的吹起來,彷彿是草芥在歡快的迴應着他們,兩人相視而笑。
“你放心,金融和章揚現在都很好!金融再也不是從前傳言的花花公子了!章揚和金心在一起了!”文御大喊!風呼嘯的更加大聲了,吹動了文御和小俠的衣襬。
“啊!”小俠驚呼一聲。
“怎麼了?怎麼了?”文御緊張的追問,嚇得不行。
“剛纔寶寶動了!”小俠臉上洋溢着暖暖的幸福。
陽光打在身上,一切都美的像是一幅畫,天上的太陽炙熱的照射着大地,一朵雲悄悄的遮住地上的兩個人,一絲涼爽蔓延開來,空氣裡似乎還飄蕩着桂花的香味。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