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鍾國正到大曆縣公社已經一個月了,進入公社幹部到農戶家中,催收農業稅、徵購糧和“三提五統”等任務最關鍵的日子。
農民們結束了一年一度的“雙搶”,正在村前屋後的曬穀坪、空坪餘地甚至公路上,翻曬着由於搶插晚稻而耽誤了及時曬乾的稻穀,以便將曬好的稻穀收進穀倉。
嚐到了包產到戶甜頭後的農民,絕大多數從內心裡是十分熱愛黨和國家的,也願意上交國家農業稅、完成徵購糧和繳納“三提五統”任務。
在過去,交稅送糧都是生產隊的事,送的都是集體的糧食。對於作爲生產隊一個個細胞的農戶,雖與生產隊裡糧食的多少有着脣齒相依的關係,但關係並不是直接相關。
生產隊和農戶的關係,也就是常說的大河小河的關係。大河有水小河滿,大河沒水小河干。但大河裡的水能否流進小河裡來,完全不是小河能夠決定的。
包產到戶後,農業稅、徵購糧、代金和“三提五統”,直接由農戶交納,由農戶自己挑着自己用汗水種出來、曬乾了的金燦燦的稻穀,送到糧站去,不少農戶就既有一種歷史性的不習慣,更有一種交糧出錢如割血的依依不捨的情結。
所以,公社幹部如果不進村入戶催繳得急,農業稅就很難如期收上來,國家徵購糧任務也很難按時完成,而“三提五統”就更加的難上加難了。
在一個沒有哄麼工商企業的農業縣,農業稅是整個縣域財政的大頭。全縣機關事業單位人員和學校老師的工資,大多靠的就是農業稅。所有吃國家糧的幹部、工人、解放軍和所有非農業人口一日三餐吃的,以及各種工業等非農業生產的用糧,靠的都是農民交的徵購糧。
過去搞集體的時候,收農業稅和徵購糧,根本就沒有任何問題,只要公社開一個大隊、生產隊幹部會,或者打一個電話,或者用喇叭廣播幾天,不用十天半個月的功夫,各種任務就由生產隊完成得清清楚楚。
“三提五統”統籌經費,是根據農村包產到戶後出現的新變化新情況,對農民新開的一種收費項目。主要用於解決公社、大隊等對公共設施建設和公益事業投入的經費。
這些支出包括中小學校舍的建設和維修、民辦老師的報酬、水庫維修和保護、農村參軍人員的優撫、五保老人的生活費、鄉村公路建設補助、大隊生產隊幹部誤工補貼等等。
這些統籌經費如果不能及時收繳上來,就無法按時撥發各種支出,整個公社的工作就會延誤甚至癱瘓。
農業稅和徵購糧直接關係到全縣的財政收入支出和國家糧食的供應,縣裡一直抓得很緊。這兩年包產到戶後,全縣農業稅和徵購糧任務,已有兩年沒有足額完成了。
7月30日,縣委、縣府專門召開收繳農業稅和徵購糧大會。會議硬性規定,全縣必須在八月底全部完成農業稅收繳任務,完成國家徵購糧任務80%以上。
並且從8月6日開始,全縣每天通報一次,對26個公社進行排隊。凡是沒有完成任務的公社,縣財政一律停撥工資等各種經費。這給各個公社戴上了一個緊箍咒,可以隨時敲打,壓得你無法安寧。
去年8月,大曆縣公社排在全縣的後面,一直到年底才完成任務,很是被動。縣裡開會的第二天,易大偉就及時召開公社黨委、管委會會議,專門研究落實執行的措施。
會議決定,必須按照縣委、縣府的要求,在8月底全部完成上交農業稅、徵購糧任務和80%的“三提五統”任務,出臺公社幹部駐隊包乾、完成任務獎罰等一系列保障措施。
在二十四個大隊中,任務最多的是神仙頭大隊,困難最大的也是神仙頭大隊,問題最複雜的還是神仙頭大隊。
包產到戶後,除了79年完成過任務,80年、81年兩年都只完成了不到60%的任務,是全公社尾欠最厲害的大隊。
究其原因,是有兩個生產隊這幾年新結婚的幾家人,老婆和小孩的糧食,應該由生產隊從減少人口的農戶中調出糧食,可年年找公社去調糧食,結果年年都沒有調出來。
該出糧的農戶沒有調出糧,該進糧的農戶沒有進到糧,沒有進到糧食的農戶就以此爲“刀把子”,拒絕上交農業稅和徵購糧。說哄麼時候進到糧食,就哄麼時候去交國家任務和統籌經費。
易大偉一說到這件事就很惱火。他爲了解決這一問題,先後把公社管委會的兩個副主任、公社黨委的副書記和管委會主任都派去解決,可是派去了四次,搞了兩年,依然如故。
兩個生產隊沒有出糧的還是沒有出糧,該進糧的還是沒有進到糧。不僅尾欠還是尾欠,問題還是問題,而且還影響到整個大隊繳納任務的事情,成爲了一個老大難的新問題。
易大偉爲這事發了幾次脾氣也沒有半點作用。每發一次脾氣,派去的人就找出一大堆辛苦了的事情,一大堆解決不了問題的理由,氣得他七竅生煙。就差易大偉親自出徵,赤膊上陣了。